《穷农遇珍》芳泽素修

38、想见他

　　这一天她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些梦，前半段甜蜜的梦是她写在小说里的片段，小说的结局也很甜蜜，最终是以一场盛大的婚礼结束的。因为没有多少家人，除此之外还有现实考虑，所以她一直只想要一场简单的婚礼，一个教堂两个人，还有三两家人见证就好，可林栀然并不赞同：其实每个女人都想要一场完美的婚礼，所以要尽可能盛大华丽。
　　京甲当然要问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女人跟男人一样也是人，应该说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很相似，我这一生与你的婚礼只有一次，我想尽可能让它完美华丽。难道你不想吗？”
　　可京甲心里却存在两个答案，想却又不想，所以最后他们完成了一场完美盛大的婚礼，花了不少的钱，婚礼确实很养眼，京甲暗自感叹，那是用钱堆砌的快乐，却也笑得很开心。其实对她自己而言，一直以来都很少注重自己快乐，看到自己所爱脸上的笑颜便也足以让她开心。这是失去自我的一种特征，自我一旦失去，相当于一次人生观的构建，一时难以补救。
　　小说是经过想象来的，在数百个深夜，在头脑里闪现过无数次，所以像真的发生过似的。经过了两年的缓和期，小说的场景如今又以梦的形式重新袭击了她。但梦的后半段，场景里没有发生惊愕事，可她总隐隐感到忧伤，是为那横幅，还是为向敬与那即将错过的航班？后者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她做过不少类似的噩梦，赶火车，考试迟到之类。
　　休息了一日，向敬与第二天便要出去办事，要去看望李君儿的一些亲戚朋友，顺便通知他们婚礼的时间。君儿本该一同回国，可她最近学业繁重，根本脱不开身。京甲闲来无事给他当起了司机。
　　出发前还很愉悦，京甲见他带了一个包，便调侃他：“是不是背了一包喜糖？”
　　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向敬与却认真回答她：“里面是摄影机和证件，我必须要戴在身上。”
　　可出发没多久，他却变得有些沉默，一直盯着手机而且时而眉头紧皱，京甲关切他时，他的表情牵强得明显只是假装缓和。
　　京甲假想了他的烦恼，会不会是因为住她家跟君儿吵架了？可那表情不像是无奈，而更像是担忧。如果是他们二人吵架，她认为自己不该问，更不该管，便没多嘴。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京甲最终忍不住问道，只是问一下不会有不妥。
　　向敬与并不是故意不答，而是沉浸在他的担忧里断了一会儿思绪，京甲便又问了一遍：“向敬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的心也有些不安，便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刚刚订了机票，我得尽快赶回去。”
　　出什么事了？虽然还想问，可见他如此简洁回答，便住了嘴，直接把车子往回开。
　　“几点的飞机？”京甲问。
　　“下午两点。”
　　“现在回家来得及吗？”京甲喜欢赶早不喜欢赶晚，无论飞机还是火车，都喜欢提早一小时。如果晚点，就像噩梦里的场景，令她惶恐、惊愕。
　　“现在直接去机场。”
　　“不拿行李吗？”
　　“带这些就够了 ，家里只是一些衣服，随你处置。”
　　“我会帮你保管的。”京甲平和地说。“你没事吧？”
　　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地向敬与转过头来，如果在平时，京甲应该会看到他的笑容，可是此时没有，京甲便确信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记得向她微笑。
　　良久，他却说道：“京甲，好好照顾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嗯。”
　　向敬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没有。最终满怀心事、怀有不舍的上了飞机。在京甲感觉是这样的。
　　京甲的书里写：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是天使，你曾是我的天使，我也想变成你生命里的天使。可我不想仰望你，所以我必须加倍的努力，不愿努力的人从此才有了努力的动力。
　　“我很愿意做你生命里的天使。”这是向敬与所翻书册里的第一句话。“我不想成为你的地狱。”
　　天使是明亮的，无负担的，可爱的。可写这本书的人却不是了，向敬与忍不住流下眼泪。携带的书包内，有数十几张内存卡，其中两张和这本书带回国是想给京甲看，可他最终没有，因为不忍，因为她看了会哭的。
　　“情侣相爱之前，彼此间会产生一条纽带，不断地将他们带到一起，这条纽带，只有他们两人能感受得到。”
　　见了京甲之后，向敬与才相信林栀然的这句话是对的。
　　可他只认识她三个月，却比不过他认识她三年。一开始，向敬与并不理解这个结果，用命中注定这个定理来解释太无力了。可当他平静地去追溯，一切似乎有脉可寻。
　　京甲曾如他一样，像只惊弓之鸟，到处乱飞，曾试图停留在他的枝身，可他同样面临着暴风雨，在最后那场风暴里，她彻底离开了他的庇护，在飞翔过程中，接受了林栀然的庇护。只是一种本性，所以便去选择、相信、信赖，却像极了宿命。可她仍是当初的惊弓之鸟，没有什么能彻底改变她从前的轨迹。而对林栀然来说京甲则很特别，与他曾遇到的曾喜欢的女孩不一样，她的眼睛，她的容颜，她的身体都在诉说，她似一张薄如蝉翼的珍贵白纸，令人想去呵护，想去珍惜，这种感觉，向敬与也同样体会。
　　在她绝望之时，宿命般他们给了她一片接纳自己的天空。可惜他们是完全不相同的物种，京甲最终只能自己去飞。
　　刚去美国的时候，林栀然会很直白地说：“突然有点想她了。”话很坦然很直白，可作单纯朋友之意。虽表面不在意，可他听着刺耳，他回复他：“我向先前的同学打听，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们暂时不要打扰她。”
　　“为什么？”林栀然会问。
　　世界上哪有人理解她胜过他呢？“我们都是怀有旧恨心魔的人，想重新开始最好避免前尘往事。”那些已然存在生命的不堪，无法割除，只能尽力避免。
　　一份相互理解的自信，在两年后，被京甲的小说打破了。字里行间字字句句影射得所爱所思之人，都是林栀然，他只出现在她的第一部青春总结里。
　　然后林栀然说：“我想回去看看她。”机票刚买好，他人就晕倒了，直至现在都在与病魔斗争。两年间，他从来没提过京甲，只是偷偷一个人翻阅角落里京甲那本小说，并且佯装忘记了那本小说的存在，可是历久翻阅的痕迹，和电脑内他的文档都是掩饰不了的。
　　白天时栀然的病情有些恶化，要求实行计划b，他不想再出现在京甲的生命里，一丝一毫都不行，并要求向敬与立即回去。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航行，向敬与回到了美国，赶去医院之时，林栀然的病情已经稳定。
　　“我见到京甲了。”
　　林栀然坐在床边静默地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回应。良久，他转过头来缓缓地说：“虽然不会死，可以后也不会想她了。书和文档你帮我处理一下。”
　　“她问你好几次，我就说你很忙。”
　　“你不如说我结婚了。下次再问你，你就这样答，我已经决定了。”林栀然再次看向窗外。
　　“栀然，世界上最伤人的并不是真相，是谎言，即便是善意的谎言也伤人，我觉得你没必要如此。良苦用心的背后有让人不得不接受的残忍。”
　　“我也不想如此...对别人尚且可以，对她我做不到，即便只是朋友，对她也做不到。我不想以死亡再伤害她一次...”
　　“可再也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京甲一直心念父母的死亡，是因为她太想再看见他们...”向敬与把怀里的摄影机取出来，放到他的旁边，“看完这个，你再想想。”
　　终于又见到她的一颦一笑，林栀然欣慰一笑，没有放过每分每秒，听到她问：“那里面有他吗？能让我看看吗？”以及没有得偿时她脸上的失望神情更深刻地印在了心里。
　　京甲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对外界有敏锐的直觉，向敬与的离开让她始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最终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打开社交邮箱，里面有君儿的联系方式，她拿起电话先打给向敬与，君儿是她最后一个能想到的求助者。
　　“你平安到达了？”
　　“恩，一切顺利。”
　　稍稍地沉默后，京甲终于问出：“你这么快赶回去，是不是林栀然出事了，能不能告诉我？”
　　向敬与愣怔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请你告诉我。”因为他的沉默，京甲变得更急迫。
　　“ 他会亲自跟你说，你等一下。”然后挂掉了电话。
　　向敬与走进了林栀然的病房，见他依然在反复观看摄影机里的影像，他说道：“对不起，京甲好像察觉到什么了？她希望与你通话。”
　　林栀然不为所动，良久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敬与，伸出手接过手机：“看来计划实行不了了...我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