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年少时的爸爸 ...
-
手术时间并不长，然而对于萧焕来说，却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每一秒钟都那么煎熬。
萧家羲被推出来时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苍白，向来红润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萧焕心中大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爸爸，双腿有点发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阿焕！”夏天朗眼急手快地扶住他，安抚道，“别着急，听听医生怎么说？”
萧焕听话地点点头，走到爸爸身边，见爸爸手臂上还吊着输液瓶，一条腿打着石膏，担忧地回头去看医生。
医生是一位中年男士，见守在手术室外的是两个小孩，态度和蔼地问：“你们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他是我爸爸。”萧焕赶紧说道。
医生点点头，说道：“车祸不算严重，只造成右腿骨折，送过来时他还自己签字做手术呢，不过，比这个更严重的是他常年缺泛休息，精气神很不好，当然你们也别太担心，他现在只是睡着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萧焕低头去看爸爸，虽然医生说他只是睡着了，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萧家羲在设计公司做平面设计师，每天都很忙碌，加班到深夜是常事，几乎很少有周末，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儿子有更好的生活，安心读书考大学。
萧爸爸被安置在病房里静养，这间病房目前只有他一个病人。
夏天朗忙前忙后，先去把住院费医药费付了，又去买了一些住院必须的生活品，还买了个折叠床，打算在病房里陪床。
萧焕很感动这个发小做的一切，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说道：“天朗，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爸爸就行，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夏天朗挥挥手，也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肯定想陪着爸爸，就说：“钱都是小事，这样吧，咱俩一人一天陪萧叔叔，你今天先陪，我明天早上来替你，行吗？”
这个安排很合理，萧焕接受了，对他点点头，“好。”
夏天朗见他一副乖乖的样子，还是很不放心，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又下楼给他买了点吃的，这才先走了。
萧家羲大约真的累了，这一觉睡了很久。
萧焕在病床边坐了很久，眼眶酸酸的，爸爸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养他，为了能多赚点钱，他每天都加班，时常还要遭受客户无缘无故的戾气。偏偏自己还不懂事，就因为屁大点事跟他闹别扭。
萧焕心里越想越难受，眼眶又酸又热。别扭的小孩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趴在爸爸的枕头边无声流泪。
病房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带着浅淡海腥味的夜风悄悄溜进来，吹动了轻薄的窗帘，又温柔地抚慰在病床上下的父子两人身上。
……
萧焕觉得有点冷，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老旧的街道上。也不能说是老旧，而是风格十分复古。
脚下的路是青石板铺成的，两边的房屋，还能看见裸..露在外面的青砖，屋顶也不是现在常见的平整的水泥房顶，而是盖着青瓦片的人字型屋顶。
萧焕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风里浅淡的海腥味清晰可闻，凉风吹在身上，带着熟悉的透骨的凉意，这是典型的海城秋冬季节的温度，而不管是味道还是温度，都是做梦不可能感受到的。
但明明现在还是能把人烤死的盛夏啊！昨天气象预报还报了高温预警！
萧焕身上穿着T恤和七分裤以及秀气的夏季运动鞋，被这风一吹，赤.裸在外的皮肤顿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这条巷子里行人不多，而且那些人的穿着着实有点……老土，洗得发白的长袖，宽宽的颜色泛旧的裤腿，解放鞋……一点型都没有，萧焕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别人穿过。
这条巷子似乎就是一条卖东西的小街，街道两边有放着廉价货品的小卖部，也有挂满了衣服的小型服装店，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当街制作爆米花的火炉，随着“砰”一声巨响，爆米花的香味飘散在整条巷子里。
他带着一种诡异和疑惑的心情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群独属于青春少年少女的无忧无虑的欢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紧接着，他果然看到一群跟他年龄一般大的男孩女孩拐进巷子。
相比巷子里其他成年人的衣服，反而是这群同龄人身上穿着的、印着“海城一中”的宽大校服，让他产生了熟悉感。
那群学生闻到爆米花的香味，顿时欢呼一声，一窝蜂地跑了过去，叽叽喳喳买新出炉的爆米花。
用火炉在街边烤的爆米花很便宜，用油纸折一个三角型的漏斗状，里面放上满满的爆米花，大大的一捧，只要五角钱。
用惯了手机支付的萧焕眼睁睁看着这群高中生纷纷从兜里掏出揉得皱巴巴的、紫色的五角钱给卖爆米花的大爷，有些人手里还有一角钱两角钱的，总之就是很……怀旧。
大爷乐呵呵地接过钱，一边给他们装爆米花，“别着急啊别着急，都有呢都有呢。”
萧焕本来想过去跟他们套套近乎，打听一下这是哪里，然而他的目光却被其中一个男生吸引了过去，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爸爸？”他有点精神错乱地看着那个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却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难道他在做梦吗？
冥冥中似乎是有某种神秘的感应，那个男生忽然转头向他看过来。
看到男生的正脸，萧焕更加难以理解了。
这明明就是他爸爸，但为什么看起来年轻了那么多？而且这个男生身上也有着爸爸脸上没有的无忧无虑的天真眼神，还有就是爸爸耳垂前方的脸颊上有一颗小痣，在他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并不突兀，反而衬得他的脸蛋更加白皙软嫩的感觉，偏偏这个男生的同一个地方也有一颗小痣……
“你好，我们认识吗？”那个男生主动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萧焕看着爸爸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的脸，喉咙有些发干，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你好，我姓萧，请问这是哪里，我不小心迷路了。”
“你也姓萧吗？好巧哎，我也姓萧，这里是长虹路，你要去哪里，我可以给你指路的，我对海城很熟悉的。”男孩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很热情。
萧焕心里也更加确定这个人跟爸爸脱不了干系，他们俩长得太像了，声线几乎一样不说，就连声音里上扬的温柔尾调都一模一样，这个声音萧焕打从出生就开始听，说这两人没有关系，打死他也不信！
“我要去青河路，请问怎么走？”萧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来什么。
“青河路？”男孩为难地挠了一下头，“这条路我还真没听过哎。”
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回头问他的同学，“你们有谁听过青河路吗？知道怎么走吗？”
那群忙着买爆米花的学生围了过来，似乎都没有听过这条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最后所有人得出结论，都摇着头说没听过这条路。
萧焕见他们神色不似做伪，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里也渐渐慌了起来。
那个男孩好似对他特别有耐心，给他出主意道：“要不你跟我们走吧，一会儿到了大马路上，找个交警问一下就知道啦，实在不行去附近的派出所问问也可以。”
和爸爸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总算让萧焕没有那么心慌了，他点点头，说：“那、那麻烦你了。”
“没事了。”
萧焕跟着他们一起走，在路上知道他们放大周末，也就是要在学校待两周，第二个星期六的上午才放学回家，但周日晚上又得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差不多接近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回家也就两个半天的时间，课程安排得非常紧。
萧焕读的是四中，不过对一中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一中抓学习抓得特别紧，毕竟是海城重点高中，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一中是这样放假的啊。
他听得一头雾水，心中竟然也有了一个诡异的怀疑。
长虹路附近似乎特别的贫穷落后，他们走了好久，看到的一直是低矮的落后建筑，要么就是深深的弄堂，仿佛和那个被誉为国际大都市的海城一点关系也没有。
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条看起来繁华很多的大马路，那个姓萧的男孩高兴地拉着他往附近十字路口的交警走去，其他同学则表示要先回家，边走边回头对萧家羲喊话：“家羲，别忘记晚上出来玩的事哦~”
“好，我记着呢~”
道别后，他们来到那名交警旁边问路。
然而更诡异的是，应该对海城交通非常熟悉的交警也没有听说过“青河路”，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萧焕。
萧焕心里也很慌，青河路很有名的啊，那里是海城十年前新建的几条主干道之一……
十年前新建……萧焕抬头看看这条据说是大马路的马路，虽然是四车道，但是无论两旁的建筑，还是道路两边的路景，都那样的落后老土，灰扑扑的，仿佛电视上放的八九十年代的旧海城……
萧焕慌得快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习惯性地伸手去裤兜里掏手机，可是这个动作自打他来这里已经做了很多遍了，裤兜里空空如也，从不离手的手机根本没在。
那个男孩看出了他的窘迫，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男孩明明和他是同龄，可他却忍不住想要照顾他，不想让他看起来那么忧心害怕。
“没事，我带你去派出所，可能那条路太偏了，大家都没听说过。”说着他就跟自己的同学们告别，然后自然地拉过萧焕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两个男孩沉默地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可能是这个姓萧的男孩和爸爸太像了，也可能是他热情帮助自己的行为给了他和爸爸一样的安全感，萧焕心里渐渐没那么慌了。
他抬头看看男孩和他一样单薄的背影，心中那个诡异的怀疑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无法忽视。
他忽然上前一步和男孩并行，对他说道：“我叫萧焕，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萧家羲，家人的家，羲是王羲之的羲。”男孩歪头冲他柔和地笑了起来。
他身上穿着一中的蓝白相间的校服，里面是洗得很干净的棉制衬衣，笑起来的时候，干净又柔和，没有一点杂质，像三四月的阳光晒在被风吹开的课本上，薄薄的纸页透着光，空气中是草木疯长的青涩味道，那是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这个名字的组合并不常见，萧焕心中的怀疑被证实，这个男孩就是他的爸爸，是还是少年时期的爸爸的。
萧焕一时不知是喜是忧，但心里却奇异地没有慌张感了，这可能就是“爸爸”带来的独特的神奇力量。
他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见到你，年少时的爸爸。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年少时的爸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