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小攻转脸躺平了》东方有灵

30、第30章

　　死亡问题先放到一边，向情也有一个疑惑，一直憋到了今天：“你当初摔下来，没留什么后遗症吧？”

　　童橪听过不少类似的问题，曲明端在刚得知的时候，还忍不住问了他呢，何况是向情了：“没有太大的问题，医生都说，恢复得不错。”

　　向情：“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见你回来？”

　　童橪开了形体室的门进去，顺便摸到墙上的灯，打开了：“我还是挺想回来的，只是我的家人说出了，‘只要不跳舞，干什么都行’这样的话。”

　　“你是因为不想让家人难过吗？”

　　“不是哦。”童橪说，“是我的家人，真的有办法，把我从这个行业里，暂时‘封杀’掉呢。我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向情半信半疑：“真这么厉害吗？”

　　童橪点头：“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原因。”

　　向情看着童橪，继续等他的下文。

　　童橪来到了镜子之前：“给我两段音乐，我来跳给你看看。”

　　向情不知道童橪在卖什么关子，直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播放器里翻了翻，目光扫到了一首，童橪过去跳过的曲子，直接点开了。

　　童橪听了前奏，问他：“有难度更高的吗？”

　　向情眉毛抬了起来：“有。”

　　他选择了童橪当时出事故的那首曲子：“这个，没问题吧？”

　　童橪不确定有没有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这个了，他从镜子里和向情对上了目光，没有胆怯和退缩，目光清亮：“我跳两遍，给你看对比。”

　　向情点头，退到了一旁。

　　手机里播放出的音乐，从各方面都比好的音箱差一大截，对童橪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很多时候，配乐是别人听的，曲子早已经刻在了童橪心里，即使什么也没有，只要他起舞的一刻，伴奏也会跟着在他耳旁响起。

　　这是一首古典舞曲，基调凄婉，哀怨，听说是童橪老师的朋友，一位同样德高望重的作曲家，有一日在看戏曲的时候，有感而发，写了这样一首曲子，还送给了童橪。

　　向情不知道童橪心里怎么想，他自己是很明确不喜欢这首曲子，和这支舞的。

　　虽然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因为过度战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茬一茬往外冒，可真要发自心底的去排名打分，这还不如小天鹅呢。

　　至少小天鹅还能让感觉到快乐。

　　而眼前的这支舞，第一次看时，他总觉得有种频临崩溃的失控感，像是狂风里即将支离破碎的蝶，固然很美，却让人一口气，始终提在了胸口。

　　这是一份带着濒死的美感。

　　向情可以不喜欢，但是他没有办法说，不好看，在这支舞里，童橪做到了他当前所能达到的极致，无论是技巧上的完美，还是感情的投入，观众的感受，可以算得上是巅峰级别。

　　有的人会因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感到开心，这意味着新的一天要开始了；有的人却会觉得，哦该死，天要亮了，又到了我该起床的时间了。

　　人类的情感，在很多时候没办法互通，一件东西，总会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人。

　　但在童橪受伤前，最后那段时间的演出里，所有现场观看的人，无一例外，都感受到了那份特殊的震撼。

　　据说，有不少人，看完之后，甚至无法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小腿肚子直打颤。

　　向情隐约能感觉到，童橪所追求的是什么，他不知道童橪这算不算成功了……向情很快在心里否定摇头，如果真的成功了，最后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所以，应该有是哪个环节，童橪理解错误了，才导致他把自己走到那样的一个境地里。

　　你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吗？

　　向情重新看向了镜子前，不受外物打扰的人影，直到童橪跳完，向情都没有感受到，那份曾经让自己难以适应的战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他奇怪了一下，童橪这是已经做出了调整吗？

　　向情看到镜子里的童橪对他比了个“耶”，越发肯定是自己看漏了什么。

　　“第二遍要开始了。”

　　向情：“……”怪我想太多。

　　童橪开始跳第二遍的时候，向情终于感受到了那份让自己记忆犹新的战栗，低头一看，果然手臂上又浮起一片片的小颗粒。

　　有不同的。

　　向情仔细看着，却找不出这份不同到底来自于哪里，是情感的投入？还是动作上更强的表现力？？

　　这么近的距离，向情感觉自己像处在了风暴的中心，浑身让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攫取住了，想要后退，却只能牢牢站在原地。

　　眼看着，童橪终于快跳到上次出意外的地方了，这里是平地，不会有摔下来的危险，可向情还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对他大喊：“别跳了。”

　　童橪停了下来，他像一个齿轮突然拉住的木偶，突兀地僵在了原地。

　　他是那么的安静，仿佛随着曲声的停止，带走的还有他的生命。他慢慢把自己定格的动作收了回来，随后静静待在了原地。

　　向情觉得不对劲，走了过去。

　　他来到了童橪的面前，对上了一双黑凉的眼睛，无声望着他，什么情绪也没有。

　　像是一个好好的人，忽然把自己裹进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壳子里，拒绝与外界沟通。

　　向情心底发慌：“喂……你没事吧？”

　　他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抓在童橪的肩膀上摇了摇：“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童橪只是进入了自闭状态。

　　他耳边有很多悉悉索索的细语声，有女人的哭泣声，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太大影响，索性，直接进入了到自我冷静的状态里。

　　不听，不看，不回应。

　　但是向情一直在晃他。

　　晃得他头好晕。

　　童橪在他的手里来回颠簸，感觉自己的小命，都要葬送在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弟手里了。

　　好想告诉他，这么摇是没有用的。

　　向情不知道童橪为什么不理人了，抓着人晃了一会，他自己手累了，也就停了下来。

　　童橪抱住自己的脑袋冷静了一下，然后问向情：“前后两遍，你有看出什么不同吗？”

　　向情老实点头：“看出来了。”

　　童橪想听听看他的说法：“不同在哪里？”

　　向情想了好半天，说：“第二种，跳完了，你会自闭。”

　　童橪觉得自己好难啊。

　　徒弟太难带了。

　　向情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看是一回事，表达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同一首曲子，前后两种跳法，连动作都是一样的。也许有一些细微之处的差别，可向情用肉眼看着，实在区分不出来，如果能录下来，进行对比和分析，向情才可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

　　直接在现场这么看着，向情能说出的，只有自己的直观感受。

　　第一遍虽然也无可挑剔，但向情总感觉，童橪没有完全投入进去。

　　可能是练习的过程中，童橪对于所有的动作已经练到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跳出来，所以在跳第一遍的时候，他可以很自如，很轻松地保证每个动作很好完成，只是感染力照第二遍差了很多。

　　童橪再跳第二遍的时候，就很接近他的巅峰水平了，情感百分百投入进去，看过的即使不喜欢，也没有办法说，他跳得不好。

　　直到现在，向情也还是不喜欢。

　　他感觉，童橪把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情绪，也给代入了进去，足够轰轰烈烈，却失去了“人性”。

　　向情看着舞台上的人，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像是在看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尽管淋漓尽致，却让他有种，在电影院看了一场优秀电影的感觉。

　　屏幕里的在人嬉笑怒骂，他一时跟着欢喜，跟着悲伤，看完了，散场了，这样的情绪不会伴随他太久。

　　童橪把和观众之间本该有的纽带，给切断了。

　　对向情给出的说法，童橪表示认同：“我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我可以肯定，现在这样，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向情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他意识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如果，你一直用第二种方法跳舞，会怎样？”

　　童橪说：“我会逐渐分不清自己是谁，会沉浸在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里，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危险。”

　　所以……之前才会出现那样的事故……

　　向情全都明白了，童橪所经历的事情，也许他一生都不会触及到。

　　如果把天赋本身，比做潘多拉的魔盒，那么童橪显然得到了这个魔盒。不过神告诉人类，可以拥有魔盒，却绝对不能打开。

　　童橪显然不是那么乖的孩子，他利用着这份天赋，不断往危险的方向发掘着，打开盒子后，所涌出的东西，并不是他目前所能承受的。

　　之前向情还纳闷童橪为什么不回来跳舞，现在他只想劝童橪，暂时别跳了，真的太危险。

　　“或者，你暂时用第一种方法去跳吧。”向情建议道。

　　童橪小幅度摇了摇头，刚刚被向情晃了那么久，现在还有点晕：“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不对的。我要找到正确的那条路，这才是为什么，我此刻在这里，还继续选择跳舞。”

　　他已经妥协了很长时间了。

　　不想在躲在安全的区域里碌碌无为了。

　　向情不放心问他：“那你有信心吗？不能胡来！”

　　童橪想到最近经历的事，认识的这些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有信心的。”

　　春花从枝头落了下来，树木披上了茂密的绿色浓叶。

　　转眼夏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