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樱桃树》将吉

10、chapter 10

　　祁烈蹲下，看到她满头大汗，眉心紧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不自主地在伸手抱她出来的时候，动作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老板！”林涵一回头，看到祁烈怀里抱着的人，连忙上前。

　　不过却没有得到回应。

　　等祁烈走到床边的时候，林涵赶忙把床上的被子掀开。

　　祁烈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到床上，发现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手一摸，她额头滚烫，眉心当即柠出一个川字，“她在发烧。”

　　对此林涵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道：“我去拿药。”

　　祁烈那张绯红的脸，脑子里全是她刚刚缩在柜子里的样子，唇轻抿，勾勒出一条冰冷的线，伸手把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往后退让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衣服。

　　“别走。”

　　轻轻梦呓一句。

　　祁烈垂眸，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手指纤细，明明攥着的是他的衣服，他却觉得是身体里的什么被牵扯住，动弹不得。

　　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不要走。”她又说了一句。

　　祁烈定定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

　　“醒醒。”

　　拍了好几下，床上的人慢吞吞地睁开了眼。

　　因为发烧，一双眼湿漉漉的，这样柔柔弱弱地看他一眼，祁烈心口发麻。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问：“我是谁？”

　　她要是敢抓着他的衣服喊别人的名字，他还管她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停在他脸上的目光有些涣散，好半晌才道：“祁烈。”

　　没有叫错名字，某人心情大好，觉得她这样一脸无害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摸摸她的头，“睡吧。”

　　她却强撑着不闭眼睛，一直看着他。

　　祁烈第一次体会被人看得心软是什么感觉，算是用长这么大最温柔的语气哄了一句，“睡吧，我会在这儿一直守着你。”

　　这下她才乖乖阖上了眼睛。

　　看她这么听话地睡在自己身边，就像哄睡了一个难缠的孩子，祁烈成就感爆棚。

　　正自我陶醉的时候，林涵拿着药急匆匆回来了。

　　吃过药，等谢甦体温恢复正常之后，林涵长舒一口气。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林涵这才注意到谢甦抓着祁烈的衣服，很是信任依赖的样子。林涵心一惊。祁烈这个人她实在是看不透，忙上前轻轻去掰谢甦的手。

　　祁烈想起她刚刚拉住他的力道，胸有成竹让林涵动手。

　　然而，林涵根本就没有掰，轻轻松松就让谢甦松了手。

　　祁烈：“…………”

　　转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用完就扔。

　　很好。

　　林涵看祁烈那样看着谢甦，心里有些不安，“老板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了，我们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祁烈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按照以往的经验，折腾过一场之后后面就可以睡着了。明天还有正事，必须得休息好，林涵拿着医药包也退出了房间。

　　刚把房门带上，突然眼角余光瞄到旁边有一个黑影，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发现是祁烈。

　　稳住心神，“你怎么还在这儿？”

　　祁烈从被窝里爬起来的，穿着宽松的短袖长裤，这么松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衬得这个人愈发的落拓不羁。

　　他勾唇笑笑，“今天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吧。”

　　已然是陈述口吻。

　　发现谢甦不见了，林涵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柜子。

　　林涵没说话。

　　“她的行李箱里有什么东西？”

　　现在想想，从行李箱拿错，她就不对劲，就像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焦虑不安。

　　林涵脸色微变，还是没有说话。

　　祁烈上前一步，“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她的弱点，我知道得越多，她就越安全。”

　　这点林涵倒是觉得毋庸置疑。

　　虽然祁烈这个人太过自由散漫，但是她知道他不会害谢甦。

　　抿了抿唇，犹豫片刻之后，林涵低声开口，“我只知道，她晚上必须抱着一个小熊玩偶才能睡着，那个小熊好像是很久之前家人送的生日礼物。”

　　祁烈的脸色微沉，沉吟片刻，“如果没有那个小熊，就会躲到柜子里？”

　　林涵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遇到两次，今天是第三次，第一次只是整晚不睡觉，第二次就跟今天一模一样，躲在柜子里，发高烧。”

　　听完，祁烈半晌没有说话。

　　他本来以为她藏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现在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不由想到今天机场的场景，那个新来的人拿错行李之后，完全不想补救解决，连跟工作人员沟通这种事都要自己上司出面。

　　微狭的眼闪过一丝寒意，开口，“以后别人塞过来的人，找个借口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吧。”

　　林涵察觉到祁烈的不悦，印象中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明显的显露情绪，心不禁一提，隐隐冒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

　　祁烈本来打算等谢甦醒了再问问她的，结果第二天从碰面，某人就一直躲着自己的视线。

　　祁烈暗自觉得好笑，记得有个词叫做什么来着？

　　蠢萌。

　　对，她现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真的是又蠢又萌。

　　去供应商工厂的路上。

　　林涵接到人资的电话，说程燕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

　　说到这个，林涵被祁烈的那句话提醒了，觉得自己欠谢甦一个交代，“老板，这次招人的事情，是我的疏忽，太过依赖人资的考核面试。等回去之后，我会把关重新招一个助理。”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人资把程燕带过来的时候，她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觉得这个人比较文静踏实就留下来。谁知道会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嗯。算是买个教训吧。人资不是跟我们一条心，暂时招人还是交给自己人做吧。”

　　程燕明显就无法胜任这个岗位，却通过了面试，要么是人资是饭桶，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年纪太年轻，坐在这个位置上，下面不服气的人多得是。所以这次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又看清谁一些人。

　　“是。”

　　酒店离供应商工厂不远，程燕这个事说完他们就到了。

　　林涵拿东西，慢一步下车。

　　祁烈一看旁边站着的人，他目光一扫过去，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就转身往林涵那边走，俨然就是避之不及的样子。

　　刚刚说起工作上的事情不还雷厉风行的嘛，他还什么都没说，竟然怂成这个样子。

　　祁烈觉得好笑，没打算放过她，对着她的背影道：“昨天晚上……”

　　他话还没说完，前面那人突然回头，恶狠狠顶了一句，“我不知道。”

　　这欲盖弥彰真的不要太明显，祁烈忍不住笑出声。

　　一看他笑，谢甦简直恼羞成怒。

　　这个人真的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她都已经回避得这么明显了，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抓着他叫他别走。

　　懊恼不已，真的是烧糊涂了，竟然跟祁烈说这种话。

　　更叫她不安的是，除了这一点，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其他更……的话。

　　她要是问他，不知道会被嘲笑成什么样。

　　再不看他，谢甦走得远远的。

　　*

　　三个人跟着负责接待的人进了工厂大门。

　　“谢总，您要不要去我们的车间里看看？”

　　“谈完再去吧。”谢甦昨晚没有怎么睡好，现在得把保持精力留在待会儿的会面上。

　　接待的人讪讪一笑，“谢总，实不相瞒，因为天星桥今天早上出了交通事故，我们总经理跟孙工都堵路上了。”

　　“哦，没关系，我等一会儿就是。”这次过来是来谈合作的，谢甦没有计较这些。

　　“实在是不好意思。”

　　随后三人被领到办公楼的会议室里坐着。

　　担心谢甦等得不耐烦，接待的人把公司的一些资料都送了过来给谢甦看，又叫秘书送茶上来。

　　刚把这些事情安排好，有下属过来找他。

　　谢甦发现对方有些为难，主动开口，“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忙吧。”

　　一下，会议室就只剩下了谢甦，祁烈跟林涵。

　　谢甦坐在中间，翻着手里的宣传资料。林涵开着笔电check待会儿会议要用的东西，抽空处理一些简单的邮件。祁烈坐在谢甦左手边，大概是腿太长，懒洋洋坐着，一个人霸着差不多三个人的位置。

　　秘书送茶水进来，在林涵手边放下一杯之后，端着剩下两杯往后来。祁烈的注意力都在谢甦身上，突然，眼角余光瞄到那秘书踢到了地毯，一绊。

　　托盘里的两杯热水往谢甦泼去。

　　祁烈脸色一变，在秘书的惊呼声中，条件反射地倾身一把抓住谢甦椅子的扶手，往自己面前一拽。

　　谢甦完全没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祁烈护在了怀里。

　　清冽的味道扑面而来。

　　随即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在秘书惊恐的道歉声，谢甦回过神，看到地上的打翻的茶，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起刚刚那声低沉的闷哼，忙退开，发现祁烈的右手被茶水烫得通红。

　　心蓦地一紧。

　　*

　　一通闹腾之后，换了个会议室。

　　林涵出去接电话了，会议室只有谢甦跟祁烈两个人。

　　谢甦正拿着烫伤药小心翼翼地往他手背上抹，万幸那茶水不算是很烫，没有起泡。

　　不过想起刚刚的事情，还有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伤不知道是落在她身上还是脸上。

　　她这边心事重重。而坐在对面的祁烈，丝毫没有一个伤者的样子，一派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帮自己上药。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的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因为此刻的认真模样，那个泪痣也失了妖娆，变得格外可爱。

　　微狭的眼里盈满笑，却咬着牙，“嘶~”

　　听他突然轻嘶一声，谢甦紧张得手一抖，想都没想，下意识帮他吹了吹。

　　抬眼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竟然笑吟吟地看着她。

　　谢甦：“…………”

　　“你还笑？”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不然？一直嚷嚷？”

　　谢甦抿了抿唇。

　　他要是一直嚷嚷，怕是要鸡飞狗跳了，但是疼的时候喊出来会不那么疼。

　　“如果你想……”

　　她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等她弄明白原因，他力道骤然加大。

　　谢甦感觉自己手要被他折断，疼得眉紧皱，看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道他这是闹得哪一出，“……祁烈？”

　　他看着她，手蓦然一松，浅笑。

　　“你看，你也不会喊疼。”

　　他轻飘飘地一句话，谢甦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半晌，顶不住他那直勾勾的目光，放下药，匆忙起身，低声，“你自己弄吧，我去趟洗手间。”

　　“谢甦。”

　　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叫住。

　　如果她此刻回头，便能看到有人是多么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下次痛的时候，跟我说试试？”

　　就像是一颗石子扔进深潭，打破了原本的平静，谢甦脑子里一片混乱，没回应，打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