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大陆》三元四喜

5、冬十字的故乡（下）

　　《东鲁特文刊》上曾刊登过这样一件奇事：
　　有记者亲眼见到大陆北部的某个山脚下蠕动着一只一个巨大而绵软的白色怪虫。
　　乳白色的手足横七竖八胡乱地插在虫身里，走近一瞧，才知是一群赤身裸体的人。
　　他们下半身深陷在无数杂乱的白色丝线里，两只手分别握着一支带血的骨棒，记者猜测可能是他们自己的腿骨。
　　这些人对周围的一切以及自己的处境视而不见，只是专注着眼前的编织。
　　一条条白色线绳从他们指尖流淌而出，缠绕在离编织者最近的人身上。眼见别人身上被缠得越紧越密，编织的人就越是兴奋，越是卖力。
　　很快，所有人都被白线所淹没。
　　记者上前仔细一看，那些要了人命的白色绳线原来是一条条散着恶臭的谎言。

　　2.冬十字的谎言
　　1604年39月的一个深夜，青年弗希亚踏着初冬的薄雪离开了浮灵。彼时疏星如萤，衰草连天的大地在这惨谈的星光下只能呈现出一副严厉冷肃的面孔。
　　一阵轻风裹挟着奇异的清香拍打在弗希亚脸庞，他记得这气味，正是害同伴们送命的十字豆的气息。
　　弗希亚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风雪掩去他越来越小的身影，离去的弗希亚并不知道，正是这一缕微风将村民们的痛骂送到了神明耳边。

　　山中的神明震怒了。
　　山下的树林聚起了终年不散的毒雾，柔软的土地被神的怒火烤得焦黑。
　　当然，这群胆敢挑战神之威严的人也没能逃过残酷的天罚。
　　当初他们指责山神，说他是一个以玩弄臣民取乐的骗子。如今，这位锱铢必较的神明拿走了他们的真诚，让这群人从今往后都只能说谎话，他们彼此间将充满欺骗。
　　可是山神仍然不解气，于是又收走了他们辨别真假的能力，使他们对谎言毫无戒心。
　　就这样，这些人同时失去了真诚与怀疑。

　　从此后，他们不能说一句真话，但与此同时，他们却会毫无理由地去相信他人的谎言。

　　1711年，战争再度爆发。
　　北上支援的丹籁急行军来到浮灵山脚下的树林，在浓雾中失去了方向。幸而遇到两位当地的农户。这对好心的夫妻为他们指明了前行的道路，并热切地招待疲惫的战士到他们家中休息。
　　长官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时间紧迫，士兵们只得原地暂作歇息，然后整军出发。
　　急行军按照夫妻俩指出的道路前进，四天后终于走出大雾的笼罩的树林，却发现他们所来到的地方并不是计划到达的地点。
　　最终，这次战役因增援军延误战机而使丹籁蒙受了一次难以数计的损伤。

　　愤怒的丹籁人将矛头对准了那两名故意指错方向的夫妻，得知他们祖上原本也是丹籁人后更是怒火中烧，他们认为这两人不仅骗了军队，更背叛了国家。
　　有记者在事后进入浮灵山调查，访问当地的居民，却不料被这群村民骗得团团转，差点误入野兽的巢穴。记者惊讶地发现，原来整个村子的人竟都说谎成性。
　　满身怨气的记者在返程后将她的经历写成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东鲁特文刊》，浮灵山脚下的这个村庄便彻底在大陆出了名，简直到了人人鄙夷厌恶的地步。
　　为了能更尽兴地表达丹籁人民的怒意，他们给这群人取了很多不堪入耳的外号，但无论哪一个，都不及伟大的艾米尔诗人所拟的那个高雅的名称带给这些村民的伤害更大。
　　这个因冬十字而备受苦楚与折磨的村落，最终被人们称为“冬十字的故乡”。

　　“在看什么，孩子？”
　　“《东鲁特文刊》。记者姐姐说我们骗了她，我们是骗子吗？”
　　“当然不。”
　　“那……你会对我说谎吗？”
　　“当然不。”
　　“……你爱着我吗？”
　　“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