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招了太多神经病》藕得闲夏

1、光怪陆离

　　01
　　盛夏的时节过去，天气开始转凉，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并不显燥热，晒的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大学教学楼的窗外虫鸣鸟叫，而教室里的学生困倦着听着无聊的内容。方泽打了个哈欠，在这个本该打着游戏吃薯片荒度余生的午后，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会来开这种会。

　　偏着头，努力让自己不要注意黑板上写的“心理小护士上岗培训”，可内心着实一阵叹息。

　　耻辱，赤裸裸的羞耻，他恨得牙痒，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为了打游戏而不去开班会，至少也会换个人代写问卷。

　　时间追溯到几天前，方泽打游戏打的正嗨时听说一会的班会班导不来不过是填个调查问卷，理所应当的不想去了。王朗徐子明走得早，就只能求助准备出宿舍的陆离。

　　陆离平时跟宿舍里的人相处的比较冷淡其实如果别人在方泽也不想麻烦到他。

　　“恩，行，你想往好了答往坏了答。”陆离很痛快的答应了。
　　“嗨，你看着写就行，谢了。”

　　在奋战许久后关上电脑，方泽略显失神的坐在椅子，颇有种事后空虚两眼无神的疲惫。

　　几个室友回来时表情很是微妙，王朗是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傻样而徐子明则一脸笑的猥琐，也就陆离正常些，于是方泽果断问向正在床上挂帘子的陆离。

　　陆离每天都要把帘子重新挂上，因为早上大妈总会过来检查宿舍卫生而最重点查的就是曾经引起过火灾的床围子。方泽还调笑过他是不是女扮男装怕人看光。

　　陆离从帘子里探出头，“简单地说是两个消息，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方泽想了想另外俩人的面部表情，毅然决定，“坏消息。”

　　“今天填的问卷是心理状态调查，选出一名心理健康程度最高的担任心理小护士，帮班里有需要的同学疏导心理压力。”

　　“我去，这哪是什么坏消息啊，哈哈，哪傻叉当了知心大姐姐啊。”
　　方泽正笑突然卡住了，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咽了口口水，迟疑道，“那好消息是。”
　　“你以92的高分艳压群芳，勇夺桂冠。”
　　“我擦！”

　　方泽觉得陆离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整自己。略掉讲台上唠叨着最近有很多学生不来上课态度不端正强调知识就是力量的知心大妈，仔细想来，最近还真是诸事不利。

　　昨天必修课翘课点名了，前天早上的双夹没放肉，上个礼拜在二教前看一红毛杀马特打架结果没赶上随堂考试。哎，倒也不是自己有多爱看热闹，就是那杀那特发型太惹眼让人不注意都不行，那红的啊，就跟，对就跟第三排那男生似的。

　　方泽突然一个机灵，那人不就是红毛杀马特吗，这样的都能成心理小护士？方泽再一次对审核标准提出了严重的质疑。

　　无聊，真是无聊。
　　签字笔在指尖飞速旋转。

　　大学是什么样子，在高考重压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充满着向往和期待，但当真正步入其中时，一切遥远的幻象都清晰的呈现眼前。

　　上课，食堂，作业，打游戏，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生活，没有刺激惊险的比赛竞技，没有复杂艰险的勾心斗角，连学生会里也都是些稀疏平常丝毫没有兴趣的事。

　　人生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被平淡的假象所欺骗，复制着昨日的生活，没有惊喜没有刺激的日子，每个人安乐于此，没有发觉什么不对也没有什么不满。

　　类似的生活过了365天，那么是时间就此花费一年还是我们不断的重复相同的一天，重复了365遍。

　　签字笔从手指间脱落，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落到桌面。
　　人究竟是想要不同的人生还是想成为不同的人。

　　夜幕之下，空荡的房间格外冷清，方泽在机房竭力奋战，键盘敲打的声音不断传出。

　　要赶在门禁前把论文写完发过去才行，总把事情拖到最后的这个毛病多次让他悔不当初。

　　响声不断的键盘旁是忽明忽暗的手机屏幕，方泽翻了个白眼。要说没交作业时最烦躁的是什么，不是别的人都交了而自己孤军奋战，而是交了作业的人在自己忙的不可开交时坐在旁边玩手机，还美其名曰室友的暖心陪伴。

　　方泽愤愤然，还不是这网好，就宿舍那个网速毛都刷不出来。

　　向旁边看去，又是常见的睡衣长外套标配，陆离这个人吧简直懒得让人发指。方泽想起来大一军训的时候还有个小女生偷偷向徐子明打听他，结果问到日常爱好时徐子明思考了半天堪堪说了四个字。
　　‘上床，睡觉’。
　　忍不住笑出声，这件事还一度成为他们寝室的睡前小故事。

　　“喂对了，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土木的那个红毛杀马特，他们班的老师说有几天没见着人了都问到我这了。”
　　陆离想了想，不知道是谁。

　　“你不记得啦，就二教门口打架那个，害的我考试都没赶上，嘿，说起来你好像从来都不凑这种热闹似的，不会好奇吗，看到周围有什么争吵打架的时候。”方泽问。

　　“我没打算管这些。”
　　“恩？”

　　“因为没有想要获得的结果，所以也没有必要去参与其中，为此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会毫无意义。”

　　“听起来像是那种功利主义者，只做那些有用的事不会花时间去享受生活。”方泽摸着下巴感叹。

　　陆离低头笑了一下，“怎么，凑个热闹就算享受生活了。”

　　“好歹也是人之常性吧，看热闹不嫌事大，中国人的优良美德。”

　　“那是因为他们会从这场热闹中得到，只要卷入一个事件就会拥有一个自己在其中的角色，评判家，权威者，道德主义慈善家。当你看待一样东西时就有了看待这样东西的视角，一切再难平衡。”

　　方泽撇撇嘴，虽然不是太明白陆离说的，但听起来总是觉得有些悲观，就好像你明明可以得到某样东西但你认为你得不到所以连抓都不抓白白放过，将一生中无数可以把握的机会都不断错过。

　　“喂，你当初高考的时候为什么选择城规这个专业。”方泽问了他这个问题，其实在刚进大学的时候他问了很多人这个问题。

　　“分数到了，在可以选择的学校和专业中觉得这个还不错。”

　　“果然。”方泽耸耸肩一点都不意外，“但是咱们专业中很多人都是喜欢这个才特意报的。”

　　“你也是吗，喜欢这个专业?”陆离问。

　　“当然，，你想啊，当你规划一个城市的脉络，里面的建筑树木都由你支配，就像你掌握了这个区域，它是属于你的，不觉得这种感觉很爽吗。”

　　“希望始于理想，憧憬死于现实。”

　　方泽谈口气伸了个懒腰。

　　“是啊，一进大学就被那些规范尺寸打败了，你知道吗，我上一次方案被毙了竟然是风水不好，简直丧心病狂。”

　　陆离依旧玩着手机，“有没有后悔呢，选择了一个专业，以后找相应的工作，人生也大概就是这样了。”

　　方泽顿了顿，敲击键盘的手停止了几秒才继续。

　　“说实话我挺后悔的，虽然不知道如果不干这个会干些什么但我总觉得我的生活不应该局限在那些尺寸数据中。”
　　方泽正好写完了论文发送邮件，平静下来，他的目光依旧盯着屏幕。

　　“对很多人来讲生活就是顺应着大多数人的脚步走，但我总觉得我是不一样的，我总会莫名招惹上一些危险的事，放学时遇到抢劫，在超市抓小偷，劝架单手擒菜刀，总之在一些麻烦事上老天总是特别眷顾我。以前我觉得很倒霉，可后来我觉得或许我的人生和别人不一样，那些好的坏的不那么容易遇到的事只是在说明我的人生会更刺激一些，而不是那种盲目跟随大众的生活。”

　　陆离怔了一下，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好像陷入了思考，良久，才发出一声感叹。

　　“难怪你能当心理小护士啊。”

　　“靠！”方泽想骂人，难得的一次深夜点灯聊人生就这么被打散了。果然谈谈人生聊聊理想这种事情只存在在小说里！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方泽一刻也不想呆了，果断关机回屋，一腔蠢蠢欲动的攀谈欲早已被浇的连火星都不剩。
　　陆离分毫没有影响到心情，跟着离开，在转身关门看着机房里那些完全相同的电脑排列整齐的座椅突然想起来刚刚方泽说的不一样的人生。

　　那么多的人，又有谁和谁能真的一样呢?
　　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其实，每个人都不一样。
　　只是，大多数人不会这样认为。

　　走出教学楼赶快拉紧了外套的领子，天色已经很晚了，过了夏季夜晚的风格外强劲，树叶刮得沙沙作响。

　　“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灯。”方泽忍不住抱怨。

　　这个时间的校园早就没了人，有些昏暗，随风摇曳的树影肆意晃动，显得有些狰狞，远处路灯间的间距有些大，一路走着忽明忽暗。

　　陆离没有吱声，方泽最不适应的就是这种空气中的静默，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思绪不受控制的活跃起来，没有人烟，微弱的路灯并不足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月儿圆，路遥遥，踱步行，双人影。
　　阴风吹，树影晃，沙沙响，吓破胆。

　　莫名想起小时候的童谣，方泽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不由再次拉紧了衣衫，快走两步。氛围有些糟糕，像是那些恐怖片里脑残主角的作死欠揍现场，所以当他一个转身陷入炫目的强光时以为自己这是活见鬼了，脏话都给飚出来了。

　　还好还好，是学校里巡逻的保安，得知这边的路灯近期有些接触不良后方泽便换了条路走。

　　这边相对偏僻些但不会像之前那样忽明忽暗，柔和的灯光让寂静的夜晚安稳下来，精神也随之放松。

　　走着走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还真以为有什么灵异现象要出现呢，看来真是日子过得太平淡了都开始自己吓自己了。

　　“喂，陆离，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方泽随口说着但随即被后脑的重击占据了全部感官，耳膜一阵轰鸣，思维开始混沌视线逐渐模糊。

　　一棍又是一棍的重击，疼痛开始麻痹，他想从地上爬起来，耳鸣的声音愈发明显，盖过了树枝摇曳的动静，盖过了木棍挥落带动的风响。

　　黑夜中，一切悄然而来悄然而逝，终归平静。

　　世间无恶鬼，多是人心作怪。
　　是不是说人心比恶鬼要更来得让人忌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