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骑士杀手 ...
-
10
左伊病房迎来的第二位探望者是个令人意外的人。
马丁把带来的鲜花插到瓶子里去卫生间灌满了水。
左伊看了下床头的花转过头来对站到另一边的马丁笑着问,“白色郁金香?看望病人一般不是送康乃馨吗。”
马丁打量着床上的人,没有答话。
“倒是没想过会有人来看我,要陪我下盘棋吗?”左伊丝毫没有介意对方的态度依旧礼貌的邀请。
马丁看向床边小桌上的国际象棋眉头皱起,那盘棋已下了一半。
拽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马丁挪动黑棋,继续下一步。
左伊走了一步骑士棋,“黑人留学生,詹妮弗,杰夫,你说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
马丁眉头紧皱看向对方,沉默片刻,“副院长是杀害他们的凶手吗?”
左伊笑着摇了摇头,“重要的不是谁是凶手,而是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凶手想表达什么。”
马丁抿起嘴巴,房间里安静下来。
“到你了。”左伊提示道。
挪动黑色的棋子,双方的交错更加紧凑。
“不被平等对待就可以成为杀人的理由吗?”
马丁微扬起下巴似是自己的话增加气势,在学校里已经听过太多传言。施暴者的惩戒,所有人都在这场连环杀人案中站以正义的一方判定对错,但杀人就不是犯罪吗?
“手中的骑士,暴力歧视;口中的骑士,辱骂嘲弄;胯部的骑士,□□侮辱,他们三个人都有着很深的种族主义。”
左伊走了下一步棋看向对面的人,“或许我们该从血统聊起。你觉得血液是区分种族的标准吗?”
马丁看着桌面上黑白交错的棋盘嗤笑一声,“基因吗?呵,那个黑鬼不是也在殴打谩骂自己的同胞。”
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血脉的传承是一代一代刻在骨血里的欲望,人无法通过行为来改变自己的种族。”
左伊低头笑了笑,“还记得那个黑色恐惧的梦吗?”
马丁眯起眼睛,那是杰夫在那个酒吧里讲述的梦境。
“梦的开头是一个盒子,上面落了很厚的灰,这代表着这是一段隐藏在记忆深处埋藏已久的秘密。”
“打开金属盒子,里面是冰块做成的盒子,很窄很高一面有两扇拉门的盒子。”他抬起头接着说。
“这是一个衣柜的形状。”
“一只血淋淋的老鼠躲避惧怕着盒子外的蛇,一条黑色的巨大蟒蛇。”
他继续形容着杰夫的梦。
“冰做的盒子开始融化,变成了黑色的沼泽。你明白这段记忆了吗?”
马丁皱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老鼠是什么颜色的?”他突兀的问着。
马丁喉头一动,咽了下口水。
“生活在臭水沟里肮脏低贱的老鼠如果剥开外皮那么别人就看不到它的皮毛只能看到血淋淋的鲜血。”
将手搭在棋盘上,习惯性的敲击着。
“这是一个关于黑色恐惧的梦,蛇在意向中往往代表着男性生殖器,而水代表着感情。杰夫应该在小的时候偷藏在柜子里却不小心窥探到了母亲与黑发亚裔男子偷情,从此他开始深深的恐惧,恐惧着黑色的头发,恐惧着自己的体貌会发生改变,恐惧着自己的血统并不是自己一直认为的那样。”
左伊笑了笑拿起水杯,“所以他才那么执着于和亚裔男孩做。”
“啪”玻璃杯被甩到地上,马丁皱着眉头盯着他,“这并不好笑。”
左伊不在意对方的粗暴举动依旧继续着那个梦的解析。
“冰融化为黑色的沼泽将老鼠淹没就是对血统的担心,他担心自己的毛发变成黑色,所以最初的盒子是金属材质,金色头发,血统标志。”
“这个梦境中还暗含一些俄狄浦斯情节。冰做的盒子,感情的凝固,他把那个黑发的男人放到了俄狄浦斯情结中父亲的位置,权威象征。他嫉妒对方夺去了母亲的爱,又害怕对方的强大会发现自己的嫉妒而惩罚自己,所以他渴望打败那个男人,渴望征服。”
马丁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杰夫并不是一名同性恋,他一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喜欢和亚裔男孩□□。
手掌握起,平复了下心情,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官所有的作为都不是毫无缘由,歧视,厌恶,愉悦,这世界上并没有人纯粹的想做一个坏人。”
左伊对着马丁,微笑着说,“你打碎了我的杯子,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马丁沉默许久,起身去倒了一杯。
“你相信上帝或魔鬼的存在吗?”马丁递过杯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左伊没有答话,喝过水用手边的方巾擦了擦嘴。
“若果你曾认为自己身处天堂那么你将无法忍受自己置于地狱。”
回到原先的座位上。
“血缘,基因,你相信犯罪会遗传吗?”马丁双手交叉到一起平视着对方。
“许多人认为人在面对与自己不同的样貌种族时会害怕厌恶,实际上不是,那是一种新奇而惊喜的体验。”
“我的童年是浅色的,餐桌上会铺着白色的桌布,卧室的落地窗总是那么明亮,花园里的白玫瑰永远散发芬芳。”
左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后说了声抱歉,继续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长头发的小女孩,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瘦小,她有着和家里的佣人都不一样的黑色皮肤,总是会发出爽朗的笑声。”
“她说她和很多不一样的同伴住在一起但是他们和我长得并不一样,她说有个黄皮肤的女孩教了她很多字,后来她又慢慢交给了我。”
“之后再见到她是在父亲的地窖,黑色的皮肤被剥离下来再也发不出悦耳的笑声。”
左伊动了动手指,脑子变得有些混沌,随着意识的下降躺到床上。
马丁走了过来,弯下腰对着他,“那一刻所有的色彩都发生了颠覆,身体内的血液滋生罪恶,犯罪是会遗传的,欲望一旦生成,除非死亡,无法消除。”
左伊眯了眯还能动的眼睛,看向对方,“在詹妮弗的告别会上z的卡片是给你的?你塞到了副院长的口袋里?”
对方笑了笑,“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到那个是z的塔罗牌。或许是天意吧,他杀了詹妮弗想想转移到我身上我便帮他把那枚棋子放到应该的位置,言语歧视,那女人本来也有罪。”
左伊抿起嘴巴,微微侧过头看向从花瓶裂隙中流洒一地的液体,皱起眉头。
“汽油?”
对方直起身子,拔掉床边的警报器,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是啊,你将成为第四位受害人,可惜我无法将那枚骑士棋放在你身上,不过就算放上也会烧得一干二净吧。”
退到门口,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人擒住了手。
挣扎,狂躁,大批警察鱼贯而入,左伊将手枕到头后,垃圾桶里是沾满水的方巾。
一切终将平息。
午后的夕阳格外温暖,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总是那么明亮。
翻开下一页的报纸,宁静的悠闲时光难免令人心情愉悦。
“你在找关于马丁父亲的新闻吗,那位人气颇高的议员先生被从家中搜出不少令人作呕的证据来,现在已经因为涉嫌虐杀儿童被关押起来。”
左伊笑了笑放下报纸,看向坐过来的人。
“我还以为你们FBI会很忙呢。”
谢里夫耸了耸肩,“可能我是一名偷懒的探员吧,你当初跟他做那个笔仙的游戏你知道他打算写副院长?”
“一半对,一半不对。”
“哦?”
“我当初并不知道凶手只是想看看别人心中的嫌疑人,但可惜他恰巧是那个知道凶手的人。”
谢里夫看着他,有些疑惑。
“白熊效应。”左伊解释道,“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清楚真相所以刻意避免着担心着,但力的施加往往是相互的,最终还是会心底的答案。”
谢里夫喝了口咖啡,“不过我还是有些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他究竟是反对他的父亲还是打算继承犯罪。”
左伊微笑着将双手交叉,“梦境分析是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那个男人和女人打架的梦?”谢里夫突然想到。
左伊缓缓开口叙述着那个酒吧中听到的梦境,“梦的开头是一个很大的宫殿,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堆砌,有很多很高的柱子。”
谢里夫皱了皱眉,“白宫?”
“美国的统领人宫殿,白人的神圣地位,也可能是阿尔卑斯宫殿。柱子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这个宫殿象征着他的父亲,强大,权威,遥不可及。”
谢里夫看着他,听对方继续讲。
“画面转到了一个木头堆成的台子上,四周好像原始人的部落,台子上有甲虫和那种小时候洗澡玩的小黄鸭。”
谢里夫眯起眼睛,“甲虫和黄鸭,黑种人和黄种人。”
“没错,虫子和玩具,弱小的可以肆意摆弄,弱肉强食的虐杀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战利品,他在形容他父亲的作为。”
想起地窖里搜查到的那些东西谢里夫忍不住皱紧眉头。
左伊还在继续,“然后是一个男人和一个有着黑色长发人身蛇尾的女人打架,他们打得很激烈,后来好像是男人输了,被锁到一块山顶的巨石上,一只白色的老鹰从那座白色的宫殿中俯冲下来咬他的右腹。”
谢里夫点了点头,“黑色长发人身蛇尾的女人应该是莉莉丝,背叛者也是邪恶的化身,那个锁在石头上被老鹰咬的男人是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偷取火种而被宙斯惩罚每日啄掉肝。”
左伊摊开手,“男人和女人,代表理性的男性子人格和代表感性的女性子人格,也可以理解为超我和本我,打架标志着一种冲突,最终为人类着想的男人终究被叛入黑暗的莉莉丝所打败。无法违抗无法改变,沉重的负罪感与懦弱的自卑感成为了导火索。记得我曾经说过的歧视吗?”
“嗯?”谢里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堂或地狱,本身就是一种归属感,人之所以敌对他人是为了确定自己所站的阵营。马丁只是拼命地不想成为和父亲同一阵营的人。”
所以去惩戒那些种族主义者吗?谢里夫叹了口气,有些感叹。
他笑了一下,聊以安慰的说,“不过至少我们赶在审判者之前逮捕了他,他没有以塔罗牌预示的那样死亡而是接受美国监狱的审判。”
左伊笑着摇摇头,“还记得病床里那局未完的棋吗?”
谢里夫回想起那盘棋的布局突然一愣。
“我白棋的教皇吃掉了他黑色的骑士,而下一步我的教皇将被他吃掉。”
谢里夫指尖一颤,“倒吊人,牺牲者?”
左伊点点头,“他牺牲掉骑士来摧毁教皇,审判者不是让别人选择死法而是在审判别人的命运。”
左伊走了出去,阳光突然有些刺眼,他想起来马丁带来的白色郁金香,花语是纯洁,或许他只是希望一切洁白如初。
没有谁因为想做一个坏人而做坏人,甚至,有些人会为了做个好人而犯罪。
该死的归属感。
微风袭来,吹散日光带来的灼热,不远处的树荫下与一张好看的熟悉笑脸不期而遇。
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一个确定的位置,划分一类阵营?或许,只是害怕孤单。
换了一间甜品店,左伊品尝着芝士蛋糕享受的眯起眼睛,果然,还是自己的小老板大方又美丽。
费洛垂下眼帘,将替对方加好糖的咖啡推过去,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我可能要回国了,所以想来跟你告个别。”
左伊微微一顿,顺着问道,“这么突然?”
对方笑了笑,无奈的叹口气,“对啊,跟人打了个赌可惜输掉了,不过见过他后我还会回来看你。”
左伊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用这么来回跑吧,赌约这种东西呢输掉的人只要遵守承诺相信对方就不会介意。”
费洛将手撑在下巴上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建议,突然想通般的释然了。
“对啊,其实只要打个电话就好,不需要那么麻烦。”
在左伊面前,费洛掏出手机拨打那个号码并按了公放。
电话在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依旧是陆离有些困倦的声音。
“喂,你喜欢哪种姿势?”
“都行,我都喜欢,要不一样一个?”
左伊,“……”
费洛笑出了声,笑着说好,还想再说几句就被对面的人挂上电话,左伊按了按抽痛的额角,费力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相较于你以往的骗术这并不难猜,不是吗?第一次还是别人再根据问话选择你的录音之后就是自动回复了。”
左伊叹了口气放下手,“好吧,时间紧迫这是一个不完善的骗局,但我猜你应该不是有猜想就会这样翻牌的人,你做了什么验证?”
“你那张学生卡。”
左伊看着他,费洛继续说。
“我用它借了五本孤品典藏书逾期未还,账单已经送到你那个宿舍了上面有卡真正主人的名字。对了,你可以提醒他一下账单没有及时补上会扣学分。”
左伊“……”
他不敢想象白晓世知道后的反应。
费洛左手轻轻抚上右手的尾戒,一枚小小的蓝色石头镶嵌其中。
“在同时刻内同时出现的两个人,你不该用同样的骗局,因为你会暴露两个谎言。”
费洛拍了拍左伊的肩离开,斜后桌碰巧过了吃饭不小心听到秘密的方泽赶紧展开报纸,埋住脑袋。
“不用藏了,有问题就过来问吧。”
方泽漏出双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心的挪到左伊旁边,试探着问,“你,真是…陆离?”
对方笑了笑,“要不要聊聊你表哥的故事。”
方泽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你换发型了?”
“好看吗?”
“是挺好看的,诶,不是,你真是费洛找的那个人啊?”
左伊把手交叉到头后伸了个懒腰,“所以说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缺德事做多了走到哪都会被找着。”
方泽不知是不是该称赞他有自知之明,当初还信了他的邪真以为对方脑子有坑。
“对了,那个什么佑的又是谁?他前女朋?”这是费洛临走前说的名字,听上去像个女生的名字。
左伊转头看向他,缓缓道,“可以给你个提示,想想还珠格格里那首《有一个姑娘》。”
方泽想了想歌词,不确定的开口,“她是一个任性嚣张还叛逆疯狂的姑娘?”
“不,下一句。”
“嗯?”
“我就是那个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