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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苦艾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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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走进了一间威士忌吧。
店铺还没准备好对外开放营业,Hannah跟老板打过招呼,带着两个人上了楼,窗边摆着一套柔软的皮沙发。沙发背后有一道向里拉开的小木门,木门外是被玻璃半拦的阳台。
太阳像是一个滚烫的红点,悬挂在西面的地平线上,云朵被染了色。
“我去看看喝什么。”Hannah说完,转身下了楼,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这一层。
Riesling站在木门旁,垂着眼睛,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归家的乌鸦尖叫着,从空中飞过,宣告着夜晚即将来临。
这个世界安全且稳定,每个人都有昨天,有今天,也会有明天。这里是海港,是他们的故乡,她们的故乡,也是她的故乡。可是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跟她隔着一层水雾。她自己仍旧漂泊在一艘船上,一艘没有航向,也注定无法靠岸的船上。
蓝伊一靠在沙发的背面,看着Riesling站在门前的背影。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和无限的脆弱围绕着这个背影,仿佛它正在跟着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太阳,一点一点死去。
蓝伊一想起了刚才在展览上看到的“Icarus”,想起了漆黑房间里的红日。那个站在红日之下的身影透着同样的脆弱。
蓝伊一站起身,双手从背后环上了Riesling的腰,侧过头,靠在她的背后。
“我做了一个梦。”蓝伊一轻声说。
Riesling侧过头,没有说话。
“一个关于你的梦。”
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
蓝伊一松开了手臂。
Riesling转过头,她们的视线各自散落在房间里,没有交集。
“我们先从午后之死开始,怎么样?”Hannah手里拎着两瓶酒,笑着走到了桌前。
跟在她身后的侍者左手托着盘子里的三支香槟杯,右手拎着一只冰桶。
三个人坐回了沙发里。
“海明威?”蓝伊一问Hannah。
“没读过,”Hannah笑了笑,“我对海明威的了解,仅限于午后之死。”
Hannah拿起桌上的骷髅头酒瓶,把绿色的液体倒进了香槟杯里,“我的最爱!Absinthe!”
Riesling靠在沙发上,悄悄看着蓝伊一的侧脸。
她在想蓝伊一刚才跟她说的话。
“吴缺,”Hannah看向了她,“你之前喝过Absinthe吗?”
“Absinthe就是苦艾酒对吗?”
Hannah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梵高喝了会割耳朵,王尔德喝了能看见花开遍地的苦艾酒。”
“海港市售的苦艾酒还有这样的成效吗?”Riesling笑着问。
“这你可问着了,”Hannah的眼睛里发着光,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放在了Riesling面前,“这个可是这家店专卖的好货。”
Riesling拿起酒瓶,看着瓶子里绿色的液体。
“砰”地一声,Hannah打开了香槟。
金黄色的透明酒液缓缓流淌进香槟杯里,跟深绿色的苦艾酒混合在一起。
乳化反应在此刻发生,香槟杯里的混合酒变成了乳白色。
Hannah示意两人拿起香槟杯。
香槟杯轻碰。
杯底被抬起,她们各自喝了一小口酒。
Riesling放下杯子,点了点头。
或许是气泡促进了酒精的吸收,再加上“专卖好货”的魔幻效力,微醺的感觉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早。
两杯过后,Riesling已经感觉到世界开始摇晃。
Hannah和蓝伊一聊着Riesling听不懂的艺术。
“刘野那幅一直被私人收藏的《剑》据说最近要出手,”Hannah说,“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原本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的蓝伊一直起了身,眼睛里闪着亮光。
“卖家是最近来参加博览会的一个叫什么伊万诺夫的什么人,我听人说他做有机商品贸易,有自己的有机农场和供应链,生意做得很大。”
“他打算怎么出?”
“他没有找经纪人,听说是要在现代艺术馆租场地办个酒会,要是价格合适就出手。”
“这幅画很久没有露面,这次他拿出来,一定会想要卖一个天价。”蓝伊一说。
Hannah耸了耸肩,“天价不意味着你买不起。”
“你高估我了,我确实买不起。”蓝伊一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基层小法医。”
“你看起来不像是在用法医的薪水生活。”
“我确实不是,”蓝伊一想了想,“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操作资金,我想我们可以先接触一下。”
三只酒杯在一起碰了碰,酒精被倒进了喉咙。
“换个地方?”蓝伊一看着空荡的酒杯说。
“走!”Riesling从沙发上弹射起身。
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照在她们的头顶。
穿过一道金属铁皮门,她们走进了一个开阔圆柱形建筑里。高大的玻璃窗直通屋顶。
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吧台,有调酒师在里面忙碌。
她们踩着铁架走上了建筑的二层,止步在一组沙发前。朝北的玻璃窗外,是纵横江璀璨的夜景。
Riesling挨着蓝伊一入座。
Hannah招来侍者。
“一瓶野格,冰冻野格。”她对侍者说。
侍者点了点头,“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鸡尾酒吗?”
“不用。”Hannah说着打开了酒单,“这两页全要。”
侍者愣了一秒钟,试图理解Hannah的意思,“我跟您确认一下,总共是六款酒。每款一杯对吗?”
“对。”Hannah合上了酒单。
“你们有要加点的吗?”
蓝伊一看向了Riesling。
“没有。”Riesling说。
“先喝这些。”蓝伊一说。
一瓶刚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野格被摆在了桌上,同时上桌的还有三个绿色的shots杯。
Hannah拧开酒瓶,深褐色的液体淌进了绿色的杯子里。
“干杯!”三只杯子碰撞在一起。
半瓶野格过后,花花绿绿的鸡尾酒被端上了桌。
Riesling靠在沙发上,看着蓝伊一好看的侧脸和她忽闪的睫毛。
Riesling想起了蓝伊一阁楼上的书房。想起了被她贴在墙上的那个女枪手的照片。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轮红日和伊卡洛斯散落在漆黑海面上的五彩羽毛。
晚风吹进窗子,Riesling转过头,看着窗外的纵横江。
她想起蓝伊一靠在她身后,她被蓝伊一紧紧抱着,沿着大涅瓦河疾驰向前的夜晚。那个夜晚,圣彼得堡璀璨的星光,同样也照耀着她的梦境。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飞檐,看着夜空。被城市的灯火照亮的夜晚没有星光可言,只有像是铁锈一般的红棕色。
“我去趟洗手间。”Riesling站起身,绕过沙发,沿着被铁栏杆围起的走廊,下了楼。
酒吧的卫生间通常糟糕,但这间酒吧的卫生间散发着好闻的清洁剂的香味。洗手台前,除了必要的洗手液,还摆着非必要的护手霜、口红、粉底,甚至还有指甲刀。
Riesling站在洗手台前,推开了水龙头。在身体里飞速发酵的酒精让她的脸颊发红,她低下头,捧起透明的,带着气泡的水,扑在了脸上。
水很冷,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酒精对她来说是危险的,过量的酒精更是如此。
她搓了搓脸,低下头,又捧起一捧水,把脸埋在了水里。
再次抬起头时,她看到旁边的洗手盆前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身影。
那个身影和她的目光在镜子里交织在一起,下一秒,那个身影就合上水龙头,拉开洗手间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Riesling转过头,惊恐地看着旁边那个洗手池里的水珠。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让她清醒了大半。那双鸭舌帽下的眼睛,让她想起了阿里米尔的烈日和风沙。
她飞速跑到门口,拉开门,站在门口,环顾着酒吧。悠扬的音乐夹杂着人声,吧台后,冰块在雪摇壶里碰撞的声音无比清脆。
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踪迹。
楼上,Hannah看着吴缺走下楼的背影,问蓝伊一,“你们认识多久了?”
蓝伊一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随便问问。”
“伊一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蓝伊一转过头,姜然笑着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