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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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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旗走了,桌子上的氛围瞬间融洽了起来。
赵霜雪看到吴剑恭敬地给方丈倒上茶水。方丈容光焕发,说:“谢过吴施主。”
吴剑点点头,说:“叨扰了。还有一事,晚辈不明,想请教方丈。”
在得到悟了方丈的同意后,吴剑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赵霜雪原本是想凑趣,但是在吴剑的注视下,只能缓步走上楼梯,往房间里去。
赵霜雪回头看到吴剑和方丈交谈甚欢,停在栏杆前。吴剑抬头看到半倚栏杆的赵霜雪撩起额头的碎发,那双眼睛隔得那么的远也能看到里面的光。
赵霜雪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得到了吴剑的微笑点头。赵霜雪楞了一下,很快撇开眼睛,轻快地往客房走去,边走还小声嘀咕:“挺好看的呀。可惜了。”
赵霜雪回到客房立刻把门掩好,小跑到窗边往外看。客房很高,外面是鲜少人走过的巷子。他左右细看,寻找能落脚和攀爬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赵霜雪用桌子和柜子把门堵住,从吴剑的行李里翻出一些银两,之后鼓足勇气从窗子爬下去。开始赵霜雪还确定脚下的椽子结实可靠,等快要落到围墙边时,他一脚踩空摔在围墙上,之后从围墙上滚到巷子的地面。
赵霜雪摔得很重,只能爬到墙边坐起来。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股热血顺着他的下巴滴到了自己的衣服上。下一刻,赵霜雪一边把血全部抹掉,一边心疼身上的衣服。在确定没有骨头摔断后,赵霜雪舔着嘴唇慢慢站了起来。
“嘶——有钱的地方做得真是高。”
赵霜雪把血抹到通往巷口的地方,之后缓缓往巷子深处挪去。
走了很久之后,赵霜雪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一间无人居住的破败屋子。钝痛的身体向他提出抗议,他在这个积满灰尘的屋子里找到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师父要是肯教我些功夫就好了。真是狼狈。”
安顿下来后,赵霜雪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受伤的地方,顺便将真气来回转几个周天后,感慨道:“幸好。内功深厚。”
赵霜雪一直等到天黑才从屋子里出来,快走到巷口却又因为外面通明的灯火无奈地退了回去。回到屋边的赵霜雪犹豫着,他不敢再进这个漆黑的地方。正在发呆的期间,赵霜雪被一双手拉进了屋里。
黑暗中,赵霜雪摸了几次衣服里之后才意识到短剑早就被吴剑收走了。他被死死地压在墙上,脖子边架着一道冰冷的寒气。
“别……我不是坏人。”赵霜雪压尖的嗓音,让它听起来像一个柔弱的姑娘。
身后的人直接揪起赵霜雪地衣服,把他拎到巷子里,自己却躲在昏暗的地方。
赵霜雪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但看清了那双布满伤痕的手缠着粗劣的绷带。他挣了一下,结果被按在墙上。那人的手跟钉子一样牢牢地将他钉在墙上。
“你别杀我!”赵霜雪抓着正卡着他脖子的手,“你别杀我……”
脖子上的手指不断地收紧,呼吸被扼杀,赵霜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眼前只有浓墨的,散不开的黑色。手上摸到紊乱脉象,赵霜雪用最后仅存的一丝力气,带起掌风往前拍去。
“咳咳咳……坏……坏人!”
赵霜雪捂着脖子,瘫倒在地,半天缓不过劲来。之前控制他的人已经消失在黑暗当中,赵霜雪稍稍安心一点,等缓过劲后,才往巷子外面爬。
最后,他终于在一片灯火通明的世界里,陷入黑暗。耳边传来的焦急呼声,似乎是那个他一直想要逃离的人。
再次睁开眼的赵霜雪只觉得自己被温暖包围,耳边是平稳的心跳声,身体被紧紧地抱着。
“啊……”
赵霜雪张开嘴,发出声音的脖子火辣辣的疼。
“霜雪,你好点了吗?”
赵霜雪对上一个温柔深沉的眼睛,那颗黑色的眼珠可以藏住情绪。
“嗓子疼。”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知道他们会真的下杀手,”吴剑松开怀抱,“幸好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没想到他们居然把你藏在最近的地方,是我来迟了。”吴剑想伸手摸赵霜雪脖子上的伤,被他躲开了。
赵霜雪隐瞒了自己的逃跑,反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
吴剑给赵霜雪掖好被角,沉默一会儿回答:“因为我不听话,选择了你们家。他们原本是想让我娶燕衣卫之首的独女,但是我跟大舅哥做局,选择了赵家。这件事,我还要感谢大舅哥。”
赵霜雪低下头,心想:大哥应该没有挑明赵家的身份,不然也不可能有这次结亲。
“这些事情大哥都没告诉我,”赵霜雪气得不轻,“也没告诉牙牙!这么看,我果然被大哥卖了,还搭上了我妹。无利不起早,我哥肯定答应了你什么,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找,你别信大哥那个不靠谱的。”
吴剑开始没有回答,最后在赵霜雪不断地纠缠下,只能说:“他答应我,帮我找回家里遗失的一本书。”
“一本书?什么内容的?”
“可以平天下、定乾坤的书。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本书,我家被无故灭门,只留下了我。”
赵霜雪听完这个形容后,想了下,说:“万世遗书?”
赵霜雪见吴剑没有回答,像是默认。这时他想起临走前,大哥提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当时他以为小妹要出嫁,大哥怕睹物思人才开始收拾东西,原来大哥是要寻找这么一本奇书。
“但是这本书已经是传说,找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算我现在回去,也不可能看到大哥了。对不对?”
“对。”
面对吴剑真诚的眼神,赵霜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心脏比被扼住咽喉的时候还要疼痛,激起狂奔后失去力气倒地不起的无力感。他没想到有一天,家人也可以成为大哥交易的筹码。最终,赵霜雪痛哭着蜷缩成一团,在筋疲力尽中昏睡过去。
赵霜雪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和背叛反复向他袭来。原本天下最值得信任的家人,如今也为了自己去出卖最亲近的人。在大哥冰寒的眼神注视中,赵霜雪惊醒,手脚僵直,疼得发麻。
“等把北辰带回去,我带你去找大舅哥。好不好?”一直陪在身边的吴剑擦干赵霜雪额头上的冷汗。
赵霜雪说:“我有脑袋,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找。庄主没必要一直强调要跟着我。我知道庄主的心意,但是我心已定,没法答应你所提的联姻要求。”
吴剑说:“霜雪,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我与你结婚这件事虽然上门贺喜的人很少,但是三媒六聘我一样没少,所以你我结亲是天下承认的。如果你离开了,我丢脸是小,大舅哥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哼!这样的大哥谋划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在乎。牙牙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居然就这样被他卖掉。一家人活到这个份上,令人心寒。”
“……”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
吴剑沉默地将汤包推到赵霜雪面前,递上一双筷子,才开口:“丁旗等会儿就来。你先吃,等会儿我要出去,你待在屋里千万小心。要是有什么事往外跑,或者叫我的名字。”
赵霜雪看着眼前的汤包。一笼汤包,温度刚好,屋里充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吴剑贴心地倒上一碟香醋,说:“我知道你是扬州人,你那边的汤包做得好,但是这里的汤包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看。我出去,不打扰你。”
赵霜雪看着吴剑出门,汤包也没吃几口就跑到门边看外面的情况。昨天又是摔又是掐,今天赵霜雪已经没有什么想法翻窗往外逃跑。汤包很好吃,内馅虽不是他最爱的蟹黄,但流出的高汤鲜甜,也不错。
他看到吴剑站在走廊口,便退了回去,将汤包吃得一干二净。正在这时,赵霜雪看到窗台出现了一直鸣叫的青雀,高兴地立马扑过去。
青雀见人过来也不躲,在窗台蹦蹦跶跶,仰头张着嘴,像是在讨吃的。赵霜雪立刻从怀里掏出一袋鸟食,一颗颗地喂给它。他将绑在鸟腿上的信筒小心翼翼地取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
吾师好,汝妹已过滁州,见旧人。
在赵霜雪读信的时候,青雀已经蹲在他的肩膀上窝着休息。
“娘子?”
吴剑的声音惊醒了青雀,它倏地一下就飞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赵霜雪已经收好了信纸,恢复了好心情。
“刚刚那个是什么?”
“一个困倦的小鸟。你们谈得怎么样?是现在就走吗?”
吴剑点点头,请赵霜雪先走。
这次他们一起去了叶城的千里分堂。分堂的人看到丁旗进来,立刻凑了上来。丁旗很大方地放下一锭银子,问接待的伙计:“我要你们找一个人。”伙计虽然看着非常殷勤,但露出了并不想接单的样子。
一路上走来,赵霜雪已经确定普通人对丁旗的忌讳。所有人对他们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还有人在他们走过去后,在背后吐唾沫。看来对京城来的燕衣卫,普通的百姓并不喜欢。
“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官爷您先喝茶。”伙计请丁旗上座。吴剑并没有跟着,反倒在旁边找了个小位子拉着赵霜雪坐下。
丁旗没有接茶,而是敲着桌子,说道:“我是要你们找人,答应不答应?”
伙计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堂主很快就过来,这事情小的难做主。”
“你们别搞得要千里堂的总堂主来,那样小心我们上门来谈心。”丁旗不痛不痒地说。
现在丁旗和最开始遇见的丁旗很不一样,之前那个笑容阳光、憨厚可爱的小孩换成了目中无人的猖狂模样。
丁旗茶还没喝完,分堂主就喘着气赶了过来。分堂主是个有福之人,肥圆的脑袋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像庙里的弥勒佛。
“官爷是要找什么人啊?”
丁旗展开一张画像,说:“这人。男性,身长七尺,双手有腐蚀伤,用毒高手。”分堂主听着丁旗的形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丁旗给的画像中的人脸带着兜帽,不少部分被遮盖,光看样子甚至跟缠着布条的吴剑有点像。
“我们这里店小、人少,这样的大差事,我这个分堂主做……”
“我刚跟伙计说了。我兄弟正好有点事,可以跟你们谈谈。”丁旗此言一出,分堂主脑门直冒冷汗。
赵霜雪以为吴剑会说话,没想到吴剑已经高高挂起,拿着书正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赵霜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偷偷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兄弟不是在叫你吗?”
吴剑拿着书遮着自己的脸,凑到赵霜雪的耳边说:“官家的事,我们少插手。”
赵霜雪阴沉着脸,心想:你都跟着了,就坐在旁边,谁会相信你不是丁旗的人。真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之前吓他的时候,吴剑还说有交情,丁旗对吴剑也是格外的热情。原来,这个交情还真单薄。
赵霜雪坐在那里想着之前巷子里遭遇的男人,突然灵光一闪,又不敢相信。
此时吴剑又凑了过来,问道:“你不舒服?”
赵霜雪看了眼还在质问的丁旗,立刻贴到吴剑的身上,哎哟的叫了起来。吴剑立刻紧张起来,扶着赵霜雪连问他怎么了。赵霜雪一边哀嚎,一边说自己头疼要看病。吴剑见状只能背起已经站不起来的赵霜雪往医馆跑。
半路上,赵霜雪趴在吴剑的背上,吃吃地笑了起来。吴剑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小声嘱咐赵霜雪笑得时候把脸遮住。
等到了医馆,吴剑赶紧叫来大夫给赵霜雪号脉治病。大夫捻着白花的胡须,说了几句医书上的话,给赵霜雪塞了一颗药丸,才着手开药。开完药方,抓药的时候,老大夫走过来跟他们说话。
“夫人脉象不似女儿家、沉稳有力,不像是普通闺阁女儿。”
“我自小习练家传内功心法,只是常年受头痛的侵扰,实属顽疾。”
老大夫告罪一声,摸了摸赵霜雪地后脑,直说:“恐怕是心疾。”
赵霜雪垂下眼睛,苦笑着。吴剑追问老大夫有什么药能医治,老大夫又随手开出几贴药剂。等他们都买完后,他才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些药只能缓解夫人的疼痛,不能根治。”
“能缓解就很不错了。多谢大夫。”赵霜雪样子照旧,拉着吴剑走出了医馆。
两人没有回千里堂,慢慢地在街上闲逛。等到了僻静处,吴剑才开口问:“你刚刚是真的头疼?”
“半真半假,”赵霜雪扶着自己的脑袋,“我最近一直轻微的头疼,已经习惯了,只要是不严重的,我都还好。刚刚用着法子是想出来透透气,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丁旗说的那个人,我可能见过,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袭击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