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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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的门前新扫了雪，高挂的灯笼在地上晕出两片红光，终于让这个年关有了点儿喜庆。
不等晏辞示意，南风就上前拉住门环，不轻不重地扣了三下，交叠着双手退到一边等候。
这个时辰府里的人应该都还没入睡，可是三人在外头等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里面才终于传来了一点声响。
大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条小缝，一名中年仆役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见外头站着的是几个活生生的人才舒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谁呀？”
“我们是游方来的道士。”晏辞上前两步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天你家小姐的床头，有没有红衣娃娃？”
“什么？”仆役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皱着脸反问。
“那就是没有。”否则这下人听到那四个字不该是这样的神情。
晏辞了然地点了点头，估了估时间，又对他道：“明天早上红衣娃娃就会出现，快去告诉你家老爷，我们是来救命的。”
仆役这回听懂了他的话，镇上那几个遇害的姑娘都是早上的时候发现床头莫名其妙多了个红衣娃娃，夜里就被厉鬼索了性命。
他盯着晏辞看了一会儿，蓦得把拉开的门缝关了起来，在里面狠狠啐了一口，骂到：“哪里来的疯癫道士！敢诅咒我家小姐！”
“……”虽说世人都不希望霉运仙君进自己家大门，可这样吃闭门羹倒是头一次。
“你这样把我关在门外是要走霉运的！”
里面的人没有回话，只传来了落锁之后沉沉走远点的脚步声。
晏辞捻住的指间泛出点点蓝色光芒，飘飘然如破碎的星风一般穿进了木门去。
“仙上，这道霉运要不要记进《霉运簿》里？”杵在一旁的南风动了动胳膊，如是问道。
“……不用。”
“仙上，你被关在外头了。”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忍俊不禁，说完之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晏辞眯了眯眼睛，抬手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就你话多！他一会还得来请我进去。”
说完也不去看南风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往前走了几步，用脚在石阶上划拉了几下扫开残余的雪沫子，十分不讲究地撩起衣摆坐了下去。
那酒楼女掌柜的话没有夸大，这镇子天黑了之后确实看不见什么人在路上走。陆府门前的这条街道从南通到北，此时此刻却只能听到冬夜晚风的吹拂声。
晏辞生性是有些怕冷的人，上天京的一二重天虽然也有四时变化，可到底天上有充沛的灵力，下几场雪也不会像凡间这样冷得彻骨。
估摸着过了有一炷香，身后的门还是不见动静。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正考虑着要不要给那个仆役添一笔大霉运，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刻意压抑着的低咳声。
宁越背后没有倚靠物，身体微微向前倾着，一手拍着心口安抚自己，一手握成拳抵在嘴边掩住咳嗽声。
见他看向自己，眼里掠过一丝歉意，才半转过身任自己放声咳出来。
晏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前世的宁越明明是个提着一把剑就敢往魔族法阵里冲的人，这一世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个病恹恹的模样。可看他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冷？”
宁越像是没想到他会关怀自己一般，看向他时眼尾多了圈猛咳后带起的红晕，怔了一会儿，也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个头。
“仙上，西风他修为薄弱，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南风以为晏辞要责怪他碍事，忙伸了只手在宁越背上轻拍着替他顺气，假意责怪他：“你说你，好好在殿里修养就是，跟下来做什么。”
“……”晏辞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未来天界战神修为薄弱这个说法，恕他不敢苟同。
可虽说如此，眼下的宁越连冻都抗不了，他自然也得装出一副体贴下属的形象来。
想了想，还是捏了个诀施在宁越身上，给他加点灵力抵御一下人间的严寒。
宁越眼中满是愕然之色，在南风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道了句谢，才迟疑着往前踱了两步，站定在晏辞身后。
“仙上，”他的声音清清越越，像春日融开的薄冰，挟着点儿嘶哑，问道：“您刚才说红衣娃娃会出现，说的是那作祟的厉鬼吗？可又怎么知道它会来陆家？”
晏辞没想到他会追问起刚才的那句话，可也不能告诉他“老子上辈子在这儿抓的鬼”，飞速思索了一下，仰头对身后的人露出一个假笑，道：“本君能掐会算，掐出来的！”
好在没等宁越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假，身后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开门的还是刚才的那个中年仆役，不同的是他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嘴角也破了皮渗出血色，沮丧着脸看了门外几人一眼，忙退到了一边给身后的主人家让路。
“几位就是远道而来的道长？”迎出来的中年男子面相温和，正是陆老爷。“家里的下人不懂事，还望莫要见怪。听说道长们是为了我家小女的事来的？”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怕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东西。
“正是。”晏辞站起来理了理衣物，甩了下手上的拂尘，端出正经的样子，信口胡诌道：“贫道是一个游方道士，前几日夜里在一位仙君的庙里借宿，那位仙君便给我拖了个梦，说此地有厉鬼作祟，让贫道前来收服。”
顿了一会儿，他左右顾看了一下，接着道：“仙君还示下，您家里的小姐，是那鬼娃娃要残害的下一个人，所以贫道今夜才赶到此处，当然，这是天机，信与不信还在陆老爷。”
陆老爷听他说起作祟的厉鬼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再看看一旁丧着脸的仆役，已然信了面前的道人是有本事的，忙侧过身将他往府里请。
“不知道长的道号如何称呼？托梦的仙君又是哪位？我日后定要去给仙君多添些香油。”
“晏……言慈是贫道的道号。至于那位仙君，也是收到了百姓的祈愿才拖了这个梦，不便告知，心诚则灵。”晏辞抿了抿唇庆幸自己反应得快。
跟陆老爷说是霉运仙君拖的梦，他肯定也不信，与其他别的仙君占了便宜，还不如卖着关子不说。
宁越和南风一左一右跟在了他身后，离得不算远，能清楚地听见那个仆役追上来同他们说的话。
“两位小道长？方才那位道长说我会倒霉，我进屋之后又是撞到头又是烫破嘴，实在是有些怕了……你们能不能给我看看，我这倒霉运数走了没有？”
“咳咳……走了，走了……”南风抬眼看向自家仙君板得直直的腰背，心道：霉运仙君都进门了，没过二十七，霉运是走不干净的。
仆役对他的回答不大放心，一双眼睛又看向了宁越。后者的视线一直落在晏辞身上不曾错开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肯定南风的话，让仆役安心地走开了。
陆老爷引着几人来到偏厅，陆家夫人和小姐已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正在厅里等候着，桌上备好了新沏的茶水，茶香盖住了飘逸着的一缕檀香气息。
“咦——”陆小姐见到来人疑惑了一声，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笑道：“原来是几位道长，先前我在街上撞了你们，实在是对不住了。想不到道长竟是要来我家……”
她止住了话头，看了父母一眼，没再说下去。
晏辞上辈子见到陆家小姐陆苒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这会儿见到活生生的人也觉得有点面熟，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了酒楼前被撞的事，下意识看向了宁越，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尴尬。
看来他应该也对这种巧合感到意外，才会看向自己。
“道长啊，”陆夫人握紧了女儿的手，开口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家苒儿真的会被缠上吗？既然知道它会来，可有办法阻止？”
当然不能阻止！阻止了还抓什么？抓个簸箕回去交差？
晏辞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物会来此，定然是没有阻止的办法的。不过也不必惊慌，贫道既然来了，就是要捉拿邪祟的。”
陆老爷忙追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今日夜里暂且无恙，你们可以安心睡去。只要明天早上小姐床头出现了红衣娃娃，那它明晚就一定会出现，届时就交由贫道。”
“如此便多谢几位道长。”陆老爷仍有些忧心忡忡，但还是对陆夫人点了点头让她宽心，接着道：“我命人备了几间厢房，几位道长今晚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晏辞也不同他客气，当即告了辞跟着小厮去厢房，嘱咐两个“徒弟”早点休息，就关了房门和衣躺倒在床上。
他许久没有过过这种凡间日子了，虽然下来这一趟还没有干过什么，可到了这个时辰就觉得有些困倦。想到明晚捉住那个鬼孩子便可以回去交差了，心里也就没有了可以焦躁的事情，翻了两下身，沉沉地跌进了梦境里。
这是他重生的这几日里头一回做梦，梦里像起了大雾似的朦胧不清。
一道人影在前面忽快忽慢地跑着，他想要追上去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四周盘旋着和尚念经一样的嗡嗡低语，跑在前面的人却不见了，一只黑色面具咕噜噜滚到了脚边，咧着一个扭曲怪异的笑。
晏辞被那个诡异面具吓得从梦里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琢磨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师父——”宁越的声音，“红衣娃娃出现了，陆老爷请您去小姐房里看一看。”
“知道了。”
晏辞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窗外透亮的天色，掀开被子瑟缩了一下才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睡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开门出去。
宁越和南风已经揣着手等在了门外，旁边还站这个神色焦急的小丫鬟，见他出来才舒了一口气，一边往手里呵着热气一边给他们引路。
陆老爷安排的厢房和陆小姐的闺房离得很近，穿过一个小院就到了，房门外围了很多下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啊呀呀，道长你可算来了！”陆老爷急慌慌地拉过晏辞往屏风后面绕，“苒儿早上一起来，枕上果然多了个红衣娃娃。昨晚明明锁好了门窗的，看来真的是被缠上了……”
晏辞任由他把自己拉到床边，听他念叨完了，才转头看向陆小姐和陆夫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心，弯身拿起床头的那只娃娃。
虽然他上一世已经见过这个东西了，可是这粗糙的头发、歪斜的嘴脸还有露着线头的红衣服……
他轻轻“啧”了一声把它拿远了些，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好丑的娃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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