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一良人，终此一生》依文

6、回门

　　婚后第七日，唐宣带着两车回门礼，陪着江妤回了趟娘家。

　　江妤见到父母哥哥，立刻喜笑颜开，同时眼泛泪光道，“爹、娘，哥哥，妤儿好想你们。”

　　江老爷不苟言笑道，“总算还知道回来看看。”

　　赵夫人喜极而泣道，“妤儿，你才出嫁几天，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江随摇着扇子浅笑道，“比之以往，端庄大方了不少啊。”

　　唐宣拱手施礼，“见过岳父、岳母，小舅。”

　　各自见过礼后纷纷落座。

　　江老爷和赵夫人都对这位气度不凡、礼敬长辈的女婿十分满意，越看越是喜欢。尤其是江老爷，过去他和唐宣同为城主，算是平辈。但因箬城的财力物力都比不上良城，他虽年长，却还要被唐宣压过一头。如今唐宣作了他的女婿，成了他的晚辈，对他恭敬有加，怎不叫他心中得意。

　　赵夫人则是单纯地看好唐宣，觉得他合眼缘，同江妤最为般配。

　　江随倒没什么讲究，同唐宣结成亲家既成事实，他也就认了，只盼唐宣对他这心犹不定的妹妹好点儿，别亏待了她。

　　趁着江老爷有事要忙，暂离一阵，江妤同赵夫人去里屋聊私房话，江随单独对唐宣道，“听说你同妤妹成亲那日，出了点意外？”

　　唐宣如实回答，“妤儿那日无故跑出花轿，跌了一跤，随后与我同乘一马入城，其后并无异常。”

　　江随“哦”了一声，打了个哈哈道，“没事就好。”

　　唐宣随他在江府各处闲逛，江妤则陪着赵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他待你如何？没让你受委屈罢？”赵夫人垂泪哽咽道。

　　江妤却赌气道，“娘亲替女儿做主订了这门婚事，让女儿嫁了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不过是因他是良城城主，能让江府有所依仗，我便是受了委屈您又能如何？”

　　赵夫人好容易止住的泪又再落下，声音里满是愧疚，“为娘也是迫不得已……”

　　江妤突然就后悔了，改口安慰道，“好了，您别伤心。腿长在我身上，到底是我自己上的花轿。您没把我五花大绑抬上花轿，也没拿扫帚抽我赶我上花轿。如今我嫁都嫁了，个中缘由就不必再追究了。”

　　赵夫人以帕掩面，“终究你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为娘心里清楚，你是听命于父母，不得不嫁。”

　　江妤再温言道，“娘，别哭了。当初是您说的自古儿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我乖乖听话还惹得您这般伤心？”

　　赵夫人心酸道，“你远嫁良城，回来一趟不容易，为娘往后不能常与你相见，也难得知你过得好不好，怎能不伤心。”

　　江妤颇为感动道，“您要是想我了随时写信给我就是了，我也会多往家里寄信向你们交代近况。我会好好持家，好好同唐宣过日子，就我这个宁折不弯的脾气，哪有人敢给我委屈受，恐怕连唐宣都不敢。何况目前看来，他待我还是挺好的。若有一日真是闹将起来，谁能拿的住我？”

　　赵夫人不由得破涕为笑，“你啊，女儿家还是要温柔体贴些，才能得到夫君的疼爱。”

　　江妤干笑道，“娘亲放心，我自有分寸。”

　　好容易安抚了赵夫人，走出里屋正巧遇着唐宣，又被告知江随在别院里等她。

　　江妤心中默叹，身心俱疲地前往别院。

　　江随见她过来，慢摇的扇子一拢，笑道，“妹妹气色不错，看来这几日在唐府过得还算滋润。”

　　气色不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这几日过得甚苦甚煎熬，乃是她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最难挨的几日。

　　江妤没好气道，“特地让唐宣带话喊我来，便是为的挖苦我？”

　　右手握着扇柄往左手手心里一搭，江随无辜道，“我这是关心你，那日见你服服帖帖地上了花轿，我怎么都不放心。家里张罗着摆了酒，亲戚朋友来了满堂，我都没心情待客。等到你进了唐府拜了堂的消息传回来，我才稍稍定心喝了几杯酒。”

　　他深深地望向江妤，“妤妹，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想的，别人说不得，连我也不能告诉么？”

　　江妤凝神看了看他，叹道，“说了又能如何，此事已成定局，再也回不了头了。”她坐在石椅上与江随相对，“诚然我是另有盘算才乖乖上的花轿，但我心心念念之人违诺爽约，来而复返…”又是一声悲叹，“他心中所想大约与我不同，或许他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喜欢我，又或是不认为我值得他冒这个险。”

　　江随愁眉莫展，总结道，“故此你认命嫁给了唐宣？”

　　江妤满面哀愁地望天，“我不晓得这样算不算认命，但那天我以为我的心上人会按照约定带我远走高飞。当我看见他直直地站了会儿就要转身离去，我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出花轿去拦他。没成想那轿子坐在里面的时候感觉行进迟缓，真当我跳出去了才发现一点也不慢。”

　　她越说越心塞，便顿了顿再道，“我摔在地上之时倒没觉得有多痛，只是抬起头来看不见那人心里有点揪着疼。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也不知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他。”

　　又再一顿，感慨道，“原该在城门口等候的唐宣好似一眨眼出现在我面前，扶了我起来。我腿软走不动道他就把我抱了起来；我说不想回轿子里，他就让我跟他一同骑马；我在花轿里把凤冠霞帔、珠冠首饰全都摘了脱了，同他拜堂之时穿的是件极寻常的红绸裙。”

　　她目光复杂地望向江随，“就这样，他也没说什么也没多问，顺顺当当地娶我过了门。”

　　江随认认真真听了一溜，了然道，“所以你心生感动，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移情别恋，爱上了那良城城主？”

　　听到“爱”这个字，江妤不禁怅然一笑，“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我还能怎么办，唐宣包容我的那些，至少让我觉得将就着能过一辈子。”

　　她脑海中蓦然闪过前几夜，夜夜同唐宣恩爱缠绵的画面，遂脸上一红，望向别处，“爹娘都把依附唐府守住江家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哪能叫他们失望呢，你说是不是？”

　　她眸中渗出些泪，但她觉得没什么值得流泪的，就眨了眨眼，把眼泪倒了回去。

　　江随拍了拍她肩后侧，“所幸爹娘为你挑的人选还不错，你…”他也忍不住一叹道，“我记得你过去总憧憬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日子，希冀余生岁月静好，与之白首偕老。所以我总想着你既然顺从地嫁了，也许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也是我自欺欺人罢了，你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哪能那么快赶出去换另一个人呢。”

　　江随难得有这般肃然之神色，“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何尝不希望你嫁得称心，过得如意？有句话说得不错，人总是要受些委屈才能成长。短短几日过去，你与以往确实不同了。你为江家为爹娘也为我着想，我同爹娘也一心惦记着你，这就是至亲的感情，永不会断绝。往后你若是过得不顺心，便回娘家来找哥哥，哥哥一定护着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

　　江妤又再泪盈于睫，“别为我担心，我会过好的。”

　　彼时天高云淡，园中桃花烂漫，阵阵花香袭来，为庭院里那若有似无的哀愁气氛笼上一抹喜色。

　　江妤放松心情，不愿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江随便和她聊聊近来箬城中发生的趣事，逗得江妤连连失笑，一应烦恼尽皆抛诸脑后。

　　是夜，唐宣同意在江府住一晚，翌日再回良城。作为夫妻，自然要同住一屋。于是当晚唐宣便睡在了江妤已睡了十六年的软床上。

　　为了在这间闺房中，在这张床榻上留下他的痕迹，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江妤。

　　江妤被他闹得没法睡觉，加之白日里同家里人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心里有些发堵，再想到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知要隔多久才能再回来，她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药罐子，苦不堪言。

　　唐宣看她神情哀怨，秀眉紧锁，似是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江妤随口道，“这床太小了，挤得慌。”

　　唐宣道，“你躺好别乱动，就不挤了。”

　　江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