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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前尘往事 ...

  •   段疏齐是段疏阳一母同胞的兄弟,锦国的现主。
      如今,已是他登位后的第十五个年头了。
      大体上,段疏齐是个很不错的皇帝,宽厚仁和,政治清明。
      虽然……
      也有那些私底下恨恨吐槽的,说这哪是宽厚仁和,分明就是窝囊。
      天元十五年,一向好脾气的锦国之主,极为少见的一脸怒容,一路杀进了肃王府。缭城之事结束后,他这个皇弟,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已经大半个月没出门了。
      伤心他是理解的。
      缭城之战中,大将军战死。举国哀恸,谁不伤心呢。但是身为皇族,身为臣民表率,身为国之砥柱栋梁,怎能一直消沉下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锦帝越看越来气,极不文雅地抬脚就踹门。
      哪知,那紧闭的房门却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
      锦帝脚下一踹空,身子陡然歪向一旁,得亏身边跟着的侍卫训练有素,方才没有当众摔个马趴,失了皇帝的颜面。
      而被踢开的房门,方才露出一个小小缝隙,熏天的酒气就争先恐后地倾泻而出。待到房门大开,只闻着都能醉倒人的汹涌气息,终于铺面而来。
      锦帝眉头紧皱,思考了一下,就将带来的人都支到了院子外面候着,只自己进了屋。
      侍从们听话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儿生长在皇家里的兄弟。

      段疏齐跨进门,绕过一地被长久熏染过后,仍带着酒气的碎瓷残片,看到仍旧倒床蒙头大睡的段疏阳。
      “十七!”段疏齐压着脾气,推了推臭烘烘的某人,“十七,起来!”
      半边脑袋都埋在被子里的段疏阳闻声动了动,却只是调了半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而已,脑袋蒙的更深了,好似十分不耐这恼人的噪音。
      段疏齐强抠出来的那点好气儿终于用尽了,抬腿,冲了段疏阳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道不轻,得亏段疏阳头冲内背向外的位置好,才没被一脚踹到地上。
      不过这下段疏阳终于有反应了,他迷迷糊糊地支棱起头,茫茫然地看着眼前气的正要跳脚的皇帝陛下。
      好半晌,段疏阳那被酒渍的上了锈的脑子,才终于又开始缓慢转动了。他卡巴卡巴眼睛,终于反应过来了,“啊……是皇兄啊……”
      段疏齐又是怒火中烧,又是痛心疾首,“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样子……啊?什么什么样子?”段疏阳仍没太清醒,迷迷糊糊地重复到。
      看着胞弟这幅萎靡颓废的模样,段疏齐猛然想起来,时至今日,自己似乎都还没来及,劝他一句节哀……
      劝慰也好,怒骂也好,心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突然都找不到倾泻口了。
      良久,段疏齐长叹一声,“十七呀……”
      这时,刚刚被随手带上的房门,又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踩得极轻的脚步声。
      段疏齐偏头看去,是段疏阳的贴身小厮准儿,躬身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了。盘子上扣着只大罩,看不见下面放了什么。
      准儿将托盘放到段疏阳身旁的小几上,又向着二人分别行了两礼,就躬身退了下去,并不多言。
      段疏阳又拥着被子做了好一会儿,方才完全醒转过来,一拍大腿,“早饭总算送来了,饿死我了。”
      他应是真饿了,随着话音落下,肚子轰隆一声,配合地发出了一声长鸣。
      段疏阳伸手掀了罩子,罩子下面,果真是早餐吃食,还特别丰盛。
      “皇兄,你吃了吗?”段疏阳边取食,边问,“一起吃点?”
      段疏齐并没回答,只坐到段疏阳对面,皱眉看着他大快朵颐。
      看了好半晌儿,段疏齐方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十七,你还好吗?”
      瞧着段疏阳这样子,段疏齐也顾不上生气了,只剩担忧了。他这个皇弟,该不会是受刺激太过,出了什么问题吧?
      “啊?好呀,怎么不好?有什么不好的?”段疏阳被问的莫名其妙。
      准儿端来的早餐里有一碗汤面,热腾腾的汤面下肚,沁出了段疏阳一脑门子的热汗,他随手用袖子抹了把脸。
      段疏齐看了眼段疏阳的袖子,大红色的衣袖上,白色的粉迹格外明显刺眼。惊诧之下,他又将目光从段疏阳的衣袖,移回到他脸上,看到汗湿之下,粉花的痕迹。
      段疏阳自己也意识到了,干脆直接就着衣袖当面巾,上下全抹了一番。
      之前的苍白的面色竟似一层浮灰般,被轻易抹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藏在下面的,红润光泽的面色。
      段疏齐看着,面颊比之前见他时,似乎还要丰腴一些。
      “十七你……”
      段疏阳也终于反应过,段疏齐之前的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我好的很,皇兄你不用担心,这一阵儿可把我美坏了。”
      “……”此时,换成段疏齐这个一国之主茫茫然了,“十七,要不……宣太医来看看?”
      他好端端的一个弟弟,那么大了的一个弟弟,怎么说疯就疯了?
      “太医?那可不行!”段疏阳放下碗,连声拒绝,“一宣太医,那我不就露馅儿了吗?皇兄,这大半个月来,为了掩饰我的喜悦心情,为了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可连门都不敢出。”
      “你……你与修迟……我看十七你病的不轻,坏了脑子。”
      “哪有什么病呀!皇兄,你我至亲,这些话,换个人那我是断不会实说的。”段疏阳终于吃好了,抹了把嘴,又说到,“此番折损大将,于我们锦国是天大的损失,但于我,是上天成全了我。”
      “嗯?”
      “老实说,皇兄,对着那么张脸,那么个人追着你,有哪个真能把持的住不动心?但再好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天下美人何其多,各有各的美姿仪,各有各的风流态。皇兄,弟本风流,奈何妒夫凶悍呐!”段疏阳长叹一声,“要不是御修迟掌着锦国兵权,我早就和他掰了。谁要和个木头桩子共度余生呀,想想我就后怕。”
      此时,段疏阳的作态,与往日里截然不同,陌生地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段疏齐一时也闹不清他所说是真是假,但还是斥了一声住口,“如今修迟尸骨未寒,英魂未安,你怎么能这般胡言乱语。”
      “我也是这么多年,装模作样装的太累了”段疏阳摆摆手,叹到,“皇兄你也别当我是薄情的人,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伤心难过一下总是有的,但是……”
      段疏阳说着说着,又是叹息一声,“皇兄,此次,于国是失,于我,于我们兄弟,却未必是损伤。”
      “你什么意思?”
      “皇兄,你不觉得,御修迟的权势和声望,太过了吗?”
      “修迟一片赤心为国,从无私心,当初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兄弟现在。”
      “是,他是一心为国,但是,锦国上下,只知大将军,有几人识知皇兄你这一国之君?军是锦国的军,兵是锦国的兵,锦国兵权却尽在御修迟之手,锦国军士只任他这个大将军,虎符调令如同虚设……”段疏阳沉吟一声,“功高盖主了呀……大将功高盖主,于国并非益事,皇兄你身为锦国之主,怎么能一直视而不见呐。”
      “十七,你说这些,我并非不知,只是修迟本就非是不臣之人,如今天下局势未稳,人心未定,战事频发,实是不宜妄加动作。”
      “是呀,不宜妄动,”段疏阳感叹,“所以,此番实是上苍垂顾,解了我们兄弟之困。”
      “这……”段疏齐皱眉,“这话,旁人私下里说说,倒也说得,但怎能由你说,怎能出自你之口。”
      “哦?”段疏阳笑,“别人说得,为何偏就我说不得。”
      “你与修迟的感情……”
      “且不论我们如今感情如何,你我兄弟至亲、血脉相连。终究,我还是锦国之脉,皇族之人。”
      “这……”
      “再者……”段疏齐以为他又有良言,哪成想,段疏阳突然嘴一边,趴在床上嚎,“他也太欺负人了!”
      那撒泼的模样,就差再满床滚两圈了。
      “……”
      “而且他手也伸太长了,虞俊……哦对!虞俊!”段疏阳从床上爬起来,“皇兄,虞俊是御修迟的人。”
      段疏齐闻言,眉头紧皱,显然不信。
      虞俊是段疏齐的贴身内侍,自也是他的心腹。打小的情谊,二人朝夕相伴多年,亦有那么点不清不楚情愫。
      这话,段疏齐自是不想相信的。
      “皇兄,我并未信口胡言,”段疏阳叹道,“你若一时不信也没什么,但你多少留意一些。”
      “十七你因何如此论断。”
      “皇兄,记得三年前的雍王之案吗?”
      “自然记得”段疏齐道,短短三年而已,这种大事他如何能忘记,稍一思索,当年之事就缓缓浮现眼前,他蓦地一惊,“你是说?”
      三年前的雍王之乱,是涉及到叛乱谋反的大案。谋反这种事,自是不会与御修迟有关的,但当年,却险些就真扣到了御修迟身上。那是雍王一伙的设计,旨在离间君臣。届时,能拉拢到御修迟当然最好,如若不能,除了段疏齐一臂也是好的。
      那次,雍王的计划险些就成了,他们悄无声息地将离间之人埋在了皇帝身边,也悄无声息地将证据送进了将军府。
      密也告了,令也下了,眼看事就成了。
      哪知第二天,皇帝带着各路人马,无声无息地冲进将军府搜集证据时,翻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
      雍王只当段疏齐对御修迟的信任真的无可动摇,却不知,这其实与信任不信任无关,段疏阳是真心去找证据的,只是御修迟先一步得了信儿,做了处理。
      “你是说,当年,是虞俊给修迟送了消息?”
      “是”段疏阳点头,“我亲眼看见的,那一夜,虞俊悄悄进了将军府。”
      “还是不对”段疏齐摇头,“若虞俊真的有问题,他为何要冒险亲身前往。”
      “那我就不知道了,”段疏阳耸耸肩,“许是情况紧急,许是当时他们自己出了问题,御修迟武功感觉,我没敢太过接近。但若不是受了皇兄你的命令,虞俊私下接触御修迟,本就是不应该的。”
      段疏齐拧眉,“这事……为何你从未和我说过?”
      “我又没证据,能怎么说?况且……”段疏阳沉吟,“有句话,皇兄你说的没错,御修迟确实从无不臣之心,若这事翻到台面上,真让他生出二心,反倒不好。而且我一直都有暗示你,皇兄你却一直都不在意。”
      有吗?段疏齐疑惑,突然想起,往日里,段疏阳确实时常打趣虞俊离御修迟太近……
      莫非就是这?!
      就这?!
      想到段疏阳往日里的作风,让他如何能接收到?!
      段疏齐一直只当他是吃醋,反正他总能找出无数花样吃醋撒泼,路旁的一匹马他都能醋,更何况是人,是以段疏齐从未在意过。
      更从未想过,也不会想到,段疏阳会向他暗示什么。
      这……
      “皇兄,虞俊是你身边的人,要动要查,总得你来决断。”
      “我知道了……”
      皇帝陛下怒气冲冲地进了王府,离开时,眉间却隐见忧思之色。众侍从也不知这兄弟二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们也不敢多嘴询问,只能暗自思量揣摩。
      最得圣心的虞大人不在,这种事情,是没人敢直接问出口的。
      御撵之上,锦国之主长舒了口气。
      房事之内,肃王接过暗卫奉上的新酒,重又倒回床中,酒洒了榻,湿了褥也浑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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