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魔法衣橱》一瓦

21、疼痛

　　夜晚不属于向日葵。
　　白天阳光下迎风扭摆的小圆脸瘦了下来，亮黄发带颓颓垂着，直挺的腰肢也变得弯曲。
　　今晚巴士餐厅没有对外开放。韦恩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孑然一人孤单单坐着，他的目光落在阳光不再的向日葵上，淡蓝色眼睛写满恍然和失望。
　　德古拉，果然又被你抢先一步是吗？
　　他从没想到再一次看到满面泪水的朱莉安伤心离去自己能忍住追逐的脚步。
　　她说：“原来一年前不是我背叛了你，而是你不够爱我。”
　　她开始抽泣：“我以为你做这么多是你想明白了，要好好爱我。”
　　她泪流满面望着他：“一直以来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自己，是德古拉！”
　　那条完美的白色绸裙被朱莉安的泪水打湿，显得如此遗憾伤感。
　　韦恩一阵恍惚。自己说了什么令她如此伤心？——

　　阳光煦暖的下午，朱莉安用泛着咖啡香的唇吻他的嘴角。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吻，不曾令他悸动，只引起韦恩心底淡淡怅然。
　　他们唇瓣分开时，韦恩看着那双与自己一样蓝的眼微笑。
　　“别惹我笑，现在鱼尾纹很重。”朱莉安故意做严肃状。
　　韦恩像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来，和奈奈什么关系？”
　　朱莉安嘴角轻抿。“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由了。韦恩，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怎么会……”韦恩疑惑的望着四周不知何处设置的监视器。他一直都知道德古拉在监视他。
　　但他绝想不到这监视有多密集。德古拉专用一颗卫星在太空里对他实施全方位监控。
　　“奈奈用五年的合约取代了我的五年。”这件事怎么想都令朱莉安觉得开心。她倚进韦恩的怀抱，揽住他的脖颈。“抱着我。韦恩，我们离开好吗？去我的公寓。”最后一句变成令人脸红心跳的呢喃。她洁白的牙齿轻咬韦恩的耳垂，湿濡气息席卷了他。
　　韦恩捉住她不安分的手，艰难说：“朱莉。”朱莉是他对她独有的昵称。世上也只有他有权这么唤朱莉安。
　　“你不开心？”朱莉安咬着下唇，很努力的说：“如果你是介意我和德古拉这一年来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他从没碰过……”剩下的话在韦恩漠然的蓝色眼睛里消湮无声。她睁大眼睛，显得难以置信：“你不在乎。你根本不在乎是吗？”
　　韦恩伸出手碰触被遗忘的向日葵。心里渐渐认清一件事实。
　　“朱莉。”他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就是坦诚。“我今晚有约了。”
　　“还有谁比我重要？”朱莉安脑海里忽然冒出德古拉不怀好意的笑。他轻易放开的人，岂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奈奈？”
　　“不管她是谁，重点是我有约了。”
　　朱莉安是倔强的。这一点韦恩很了解。
　　果然，她虽然流泪却是笑着站起身与他握手说再见。
　　一年前他目送她失望离去的背影无能为力。一年后他目送她绝望离去的背影有心无力。
　　他们曾有令人艳羡的爱情。
　　朱莉安比他大四岁。在她的毕业秀上刚刚进入纺织学院学习的韦恩认识了自信美丽的朱莉安。爱情发生只在一瞬间，然后是热烈的炽情。
　　毕业的朱莉安努力在魔都时尚界打拼，仍在学校的韦恩成为教授的宠儿。那时他们只有一间租来的公寓，一辆常熄火的二手汽车，一堆需要应付的催缴账单。但他们拥有纯美的快乐。
　　爱情使得他们两个灵感泉涌。一张张设计图在他们手中诞生。朱莉安喜欢那条白色绸裙，韦恩用三个月打工挣来的钱买来昂贵衣料亲手为她裁制而成。
　　他们计划结婚，计划生三个孩子，计划在魔都郊外买一幢房子，计划用两个人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开创属于他们的服装品牌。
　　所有计划都被德古拉改变了。
　　一年前，德古拉找到朱莉安。告诉她韦恩的真实身世，告诉她只要能劝服韦恩承袭伯爵爵位她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夏娃和亚当忍受不住诱惑吃掉树上的果子。这证明没有谁能够拒绝眼前的诱惑。朱莉安当然也如此。
　　但还有一个更女性的，更私心的，更难以令人理解的理由。
　　德古拉说：韦恩不会因为你接受我的条件。
　　朱莉安知道这一定有原因。但倔强的她笃定自己会是那个让韦恩例外的人。
　　她答应假装移情别恋爱上德古拉，因为她想看看韦恩会不会为了她与德古拉决斗。
　　她答应签订五年的合约，期间为德古拉投资的设计公司工作，必须接受德古拉所有安排差遣。天，那就像个出卖灵魂的合约。
　　然后她等待。等待韦恩像骑士一样从天而降带她走进古堡成为伯爵夫人。等待有足够的金钱支撑自己的设计梦想。
　　韦恩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毕业，离开学校，开了见鬼的巴士餐厅，小老头似的天天守着那间餐厅。
　　她后悔了。倔强却不允许她哭泣。于是她听从德古拉的安排成为设计界新星开创了新品牌蓝色天空。于是她偶尔会和德古拉一起亲亲密密登上八卦杂志封面。
　　朱莉安终于有了自己的时装品牌，有了郊外的房子，有了车和数不清的荣誉。
　　她却失去了韦恩。
　　朱莉安绝望离去时，韦恩直到看不到她离去的背影才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也曾以为为奈奈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现在才知道不是这样。”
　　他知道德古拉就是想逼迫他接近家族的势力中心。他这么做了，以为德古拉会放了朱莉安。
　　德古拉真的放了，却囚住奈奈。

　　尽管知道奈奈到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还是等了整夜。
　　韦恩还是看到了奈奈，在清晨送来的第一份早报的头版上。
　　奈奈可爱的照片登在角落里，一旁是照片占四分之一版面的德古拉。
　　文字内容清晰印着魔都最有钱的单身汉宣布订婚的记者发布会时间地点。
　　韦恩笑了。朱莉安说的没有错，最了解自己的人其实是德古拉。他不会放过任何迫使他回到德古拉家族的人和事。
　　他看看天边浮亮的云层，站起身将向日葵丢进垃圾桶。整夜坐着使他浑身酸痛。他决定回家洗个澡，然后正常经营巴士餐厅。
　　至于奈奈和他刚刚意识到的萌发的爱，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德古拉那个人是疯的。
　　淋浴时韦恩脑海中不停闪过奈奈向日葵般的微笑。她紧张的时候喜欢紧咬下唇。她笑起来的时候连雀斑都很可爱。她生气的时候像一只会喷火的小恐龙。她心中充满理想并为之奋斗的时候神情最迷人。
　　关闭花洒，他从氤氲镜子里看自己。
　　韦恩。他心里问自己：至少应该有确认是否爱上她的勇气。

　　一小时后，花香四溢的新闻发布会人头攒动。
　　记者的问题基本上都由眼镜男回答。奈奈和德古拉两人盛装坐在一起。
　　在外人看他们是亲密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彼此距离多遥远。
　　奈奈已经把这件事归类于天上砸下的第二块大蛋糕。想到那件缀满宝石的婚纱她就忍不住想偷笑。
　　无聊到想翻脸走人的德古拉看到人群间那张他最想看到的脸，立刻笑起来。
　　他转头看奈奈，一张脸几乎紧挨着她的。
　　奈奈眯眼防备的看他。“你要干什么？”
　　德古拉以极其认真的态度吻她的唇。因为只有真的才伤人。
　　奈奈心跳蓦然加快，扑通扑通的。她紧张的手臂慢慢攀上德古拉的背脊，僵硬的腰肢如冰雪融化般趋于柔软。德古拉传递的那股认真弥漫开来。她晕了，全心全意感受他汹涌袭来的深吻。
　　闪光灯在他们四周不停闪着。更有好事者吹起了嘹亮口哨。
　　想看肥皂剧的人这下都满足了。
　　韦恩的心猛地抽搐，然后是四处蔓延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就休息了！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