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的魔法衣橱》一瓦

4、齿轮间游荡的黑色猫猫

　　男子的目光越过奈奈飘落在舞池中央。
　　身侧一个女孩挽住他的臂弯。“听说你可是大学舞蹈社的王子，狐步一曲令多少人记忆犹新。”
　　男子戴了日本风面具，僵硬的面具线条此时也像是微微上扬。“有这个荣幸吗？”他对穿着豹纹雪纺纱礼服的纤细女孩弯下腰，礼貌的伸出右手。
　　女孩的回答是将戴着水滴状宝石戒指的手优雅放进他的。
　　他们相携步入舞池，经过奈奈身旁时那男子优雅侧身绕过。四周有好事之人吹起了口哨。
　　看这两人舞蹈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事。男子很会带人，身形略动就已将狐步之美尽现。女孩舞步灵动衣裙翻飞，面具下的双眼热情奔放。根本就是个才子佳人的俗套追逐戏码。
　　杰西卡拉拉发呆的奈奈。“别看了，这是一个用衣服来划分等级的世界。你不知道吧，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门童都不放的。就因为我穿的大衣是秋款。真是个疯狂夸张不可理喻的世界。穿二手的配穿二流品牌的，穿顶级品牌的甚至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说话间，她已经把奈奈带到被那对男女抛下的同伴中间。
　　“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奈奈。”杰西卡笑着为大家介绍。“这两位师姐毕业后一直在普拉达子品牌谬谬（miumiu）任设计师助理。”
　　奈奈讪讪笑着。“你们好。”
　　其中一个女孩没看她，转而问杰西卡：“你同学挺可爱的，在哪个品牌工作？”
　　“蓝色天空桑夫人的助理。”印花室事件奈奈还来不及跟杰西卡说。
　　“她啊。”穿普拉达的师姐把那个啊字拖得长长的。“古怪的老女人。”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孩点头说：“蓝色天空？听说过，刚起步的设计工作室。他们的秀我看过一次，感觉，首席设计师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同性恋。”
　　她们一来一去的说着奈奈甚至都没有见过的蓝色天空首席设计师，就像在讨论家里的宠物猫。
　　奈奈无法平静的听下去。那只宠物猫是她尊贵的无缘一见的老板。
　　她走开，悲哀的发现其实那两个女孩并不是说给她听的。杰西卡不停的在一旁点头、附和。
　　因为这个杰西卡才能顺利在迪奥找到职位吗？毕业时大家信誓旦旦的理想都去哪里了？
　　奈奈忽然觉得可笑。没有毕业时觉得天大地大一切都为自己存在。阳光为了给自己温暖而存在；树木为了给自己供氧而生长；花儿为了让自己欣赏而开放；河流为了滋润自己而奔流；灵感不用呼唤就会出现在大脑里；西魔都莱德布瑞大街上来自全世界的有钱人都会购买自己设计的服装；男人会为了自己的才华吟唱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奈奈的沉思被身侧叫好声打断。她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向舞池中央的一对壁人，名叫嫉妒的小虫子在心里蜿蜒攀爬。
　　他们挽着手回来，暧昧就在指尖蔓延。这里对面就是一家历史悠久的酒店，花上奈奈一个月的工资就能得到一间维多利亚装修风格的套房外加免费的红酒鲜花。如此他们就可以在寒冷冬日做上一整晚室内最佳有氧运动。
　　像是察觉到奈奈的目光。黑眼珠男子朝她看过来，歪头朝穿普拉达的女孩询问奈奈。
　　普拉达女孩之一嗤一声笑出来，凑到他耳边用不屑的神情介绍奈奈。最末，还夸张的补充一句：跟着桑夫人恐怕只能学会拎包跑腿。
　　穿迪奥豹纹礼服的女孩点头说：“怪不得这女孩腿细的惊人。”
　　男子笑起来。众人也跟着笑作一团。包括杰西卡。
　　奈奈走了过去。从男子手中拿过香槟一饮而尽。“恐怕你们不知道，我在蓝色天空印花室工作。那里没有模特没有设计图，只有煤油厂难闻的气味和满眼的灰色。所以在那里呆久了你会练就远远就能闻到人的味道的本领。告诉你们我就连在桑夫人的手下跑腿的资格都没有。去你们的迪奥普拉达！迪奥的首席设计师是双性恋，普拉达是谋杀动物的罪犯！”
　　说完她摘下面具丢在地上转身扬长而走。
　　这本该是个充满肃穆的示威场面。谁知她猛然撞上一个人，两人倒在舞池中央。
　　乐队恰好换了德沃夏克的《幽默曲》，众目睽睽中奈奈童鞋尴尬站起身。一迭声的说对不起。
　　人群中不知谁笑了，说了句：“魔都还有不会穿高跟鞋走路的女设计师呀。”
　　被她撞到的男子还来不及说没关系。奈奈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奔向门口。
　　他摘下被撞坏的面具露出面庞，竟是巴士餐厅老板韦恩。
　　韦恩低下头闷声笑起来，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真有趣。”
　　跃动的华尔兹舞曲响起。人们不是喝酒浅谈就是步入舞池，谁还会再想起一个丢脸丢到家的灰姑娘。
　　只有杰西卡一路追到寒风阵阵席卷的大街上。
　　低速驶过的汽车尾巴冒着白色烟气，早晨还纯净的雪被城市的痕迹染成深色。杰西卡拉住奔跑的奈奈，气喘吁吁的说：“你疯了，还摘掉面具。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有多少想要当设计师的人希望能认识他。你倒好，什么都搞砸。”
　　“是的是的。我搞砸了。你呢？上大学时因为你的倔脾气好几个教授当掉你的专业课。那时也没见你对教授说过一句软话。怎么今天的你我都不认识了？”
　　“清高？傲气？奈奈，那些有用吗？做我们这一行，只能不顾一切往上爬。不然就没有最好的模特，最好的化妆，最好的秀台，最好的摄影，最好的宣传，最好的策划。有才能什么用？你首先要有展示的机会啊。”
　　“杰西卡，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杰西卡渐渐平复呼吸，安静的望着奈奈。
　　“就是不一样！”奈奈喊完招手叫了量的士。她没有回头看杰西卡，钻进车厢逃走。
　　她在卫生间里狠狠洗了脸，带着愤愤的红晕钻进被中。
　　奈奈命令自己快点睡着，忘记这该死的一切。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一只猫在叫。叫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像是受到春天里情愫的催动。
　　奈奈试图忽略这干扰，可她失败了。
　　猫猫每揪心的叫一声她就翻一次身。
　　终于，奈奈从床上跳起来。她穿上睡衣，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鱼罐头。势要抓住那只可恶的制造噪音的猫。

　　东魔都的房子以地下室最贵，阁楼次之。
　　与奈奈所在房屋相邻的是魔都最古老的钟楼。听说是在希腊城邦统治时期建造的。魔都的人民真友善，统治者被赶走了他们留下的建筑却保护的特别完整。这口钟也厉害，齿轮运转正常从没有停止过转动。
　　打开门，奈奈看到一只拥有黄绿色眼眸的黑色猫猫盘卧在楼梯扶手上。
　　奈奈眼里闪着猫捉耗子的兴奋。她打开鱼罐头，冲着猫猫眯着眼笑。
　　“喵，喵，过来宝贝。过来。”
　　黑色猫猫戒备的看着她，冷眼审视眼前穿着睡衣脚踩高跟鞋的奇怪女人。黑暗中的眸光如两簇跳跃的幽冥之火。
　　奈奈一步步逼近，黑色猫猫站起身浑身毛发竖立。它喵呜一声朝通往房顶的楼梯窜去。
　　奈奈当然不会去追。她得意洋洋的笑，转身冲回公寓钻进留有余温的的被中。她闭上眼，准备进入梦乡。
　　喵呜~~
　　该死的猫去而复返仍旧在奈奈房门口声声叫唤起来。
　　“我一定要抓住你！”奈奈再一次冲出房门。大有不抓住猫猫不回头的势头。
　　她追着那只黑色猫猫一路上了房顶，直到追进相邻的钟楼。大大小小的齿轮有条不紊的转着，奈奈身陷高低错落年头久远的错落楼梯中。齿轮吃力的哼唧着，楼梯也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呀声。黑色猫猫倒是得意洋洋起来，它脚步从容穿梭在大小齿轮间。
　　两簇幽冥之火就在眼前，奈奈却一点捉住它的办法都没有。
　　此时恰巧她脚下的木质楼梯被她的高跟鞋一脚踩透，断裂开来。
　　“啊。”奈奈惊声尖叫，踉跄着滚落楼梯拐角。
　　猫猫兴奋极了，在齿轮间跳来跳去舞蹈起来。奈奈随手抓起自己甩掉的高跟鞋丢过去。
　　“该死的猫！该死的钟楼！该死的魔都！该死的时尚界！给我一个机会，我就能证明自己是全世界最好的服装设计师！”
　　高跟鞋卡在齿轮间，古老的齿轮尽力绞动却终于卡着高跟鞋缓缓停止转动。
　　古老的钟发出几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声音震得奈奈头痛欲裂。她只觉身体疼头疼眼睛疼，失去了意识。
　　魔都最古老的钟表停下了它的脚步，时针分针永远停在了午夜十二点。
　　黑色猫猫这才从齿轮上跳下，好奇的看着昏厥的奈奈。
　　它喵呜叫了几声，伸出粉嫩舌头在奈奈手心里不停舔着。
　　奈奈的皮肤在倾斜而下的月光照射下显得透明白皙，窄厚的唇绽出诡异的红色亮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