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卢卡斯》猫找猫

16、邀请

　　这大约是唯一一次乔治从我的店铺空手而归，有点懊悔莽撞出头，间接造成经济损失，失策啊失策。正想着，天空忽然下起雨。我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读书时曾经有个经典比喻“像断了线的珠子”，写作文十篇有八篇都用得上。我低头自顾自地笑着：“现在，断的也是灰珍珠。”三四月的天气，又碰巧下雨，看到满大街打死不撑伞又强作镇定的男人们，禁不住乐呵。我摇头晃脑转身进店，边走边嘟囔：“清明节时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啊欲断魂。”
　　下雨好下雨妙，通常下雨的时候，店铺的客流量就多起来。虽说是来避雨，但进了门槛就是顾客，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些肥羊。
　　然而出现在门口的第一只肥羊，却是我这只狼啃不下的金刚羊。偶尔我会想，他总是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再配上清瘦的身躯，真是天生做受的好材料。只除去那双眼，温和淡定的眼，深灰色的眸子透露出的信息，让你不敢对这个年轻人怠慢。
　　我眨眨眼，木然地看着皮特。等他从容不迫地从门外走进来，带着往昔惯有的笑容，等他踱到我面前，俯视我。
　　“嗨，佩妮姨妈！”我向来胆小，但是偶尔还有任性的时候。皮特对待我的漠视以及鄙视，深深伤害同为穿越人士的我。当然，不排除，对于混得风生水起的同胞，我还免不了有些嫉妒。
　　皮特没有对我这种孩子气的做法予以理睬，他掏出手帕捂住嘴，轻轻地咳。仅仅是轻轻地咳，声音不大，也没有显得多可怜，却连续不断地。直到我终于听不下去，进里间泡一杯热水。不情愿地递到他面前，他才渐渐止住，极自然地接过杯子，优雅地喝下一大口舒润嗓子。“威伯福斯想邀请你的家人，下周去克拉朋。不久，那里将有个舞会举行。”
　　“下周？”母亲还以为我和威伯福斯就要订婚，他们这一来，指不定会乱套，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准备告诉威伯福斯这件荒唐事。
　　“我已经告诉他，这是个好主意。”皮特把被子递还给我，并对我的体贴周到表示感谢。
　　我说过什么来着？永远都不要得罪皮特。我要把这件事列为人生第一信条。
　　他和蔼可亲地继续道：“我会很高兴在舞会上被引见给你的家人。我知道，你的父亲非常效忠皇室……”
　　“好了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投降，可以吗？我会乖乖待在你想要我待在的地方，直到搬进旧公馆。我现在就随你回去。”
　　“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女士。”皮特给我一个万分诚恳的笑容，但我总能从里面觉察出奸诈的意味。
　　承诺是我自己给的，可是依然有些不甘心，气鼓鼓地怒瞪皮特。皮特瞟我一眼，只好笑地扬起唇角，便四处打量店铺内的布置。高顶礼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摘下头上防寒的三角帽，试试礼帽的大小。约莫满意了，随即将礼帽还给我并说：“我一直想，什么时候才有像样的帽子出现。打包带走吧。”
　　上了勾起我两次惨痛回忆的马车，我打定主意要缄口。皮特也没有做要过多与我斡旋的打算，闭眼假寐。我坐在他对面，看他疲惫的样子又没脾气了。和他置气总觉得自己像在胡闹，思来想去，他也没对我干什么坏事，何必拿呢。念及此，我颇有诚意地用中文对皮特说：“皮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见他没有回答，我又强调了一遍：“我是说，你知不知道夏洛特•卢卡斯是谁？”
　　皮特睁开眼，静待我下文。
　　“你果真不晓得，对不对？”我笑，“你前世肯定也是个男人，否则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外面的天快黑了，许多商铺也忙着收拣关门。没有电灯的时代，天黑时同时暗下来的还有整个世界。“威廉•皮特，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历史名人对不对？”
　　皮特见我转话题也无所谓，他正正身子，算是预备将话题进行下去。“英国最年轻的首相，出身政治世家。属于大刀阔斧的改革派，是英国政史上少有精通财政的首相。”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我好一会才说：“可惜英年早逝，死在任上，病死的。”见我一愣，他笑了：“如果你是想问这些，我知道的大约就是这样。”
　　我有些尴尬，不自在地说：“不，我不是问那个。事实上，我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死，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老家。”皮特没有看我，眼神转向马车外还剩一丝清明的天空。“好吧，几百年以后我们都算名人。甚至于我的知名度比你更高，但是……”
　　皮特没有对我的迟疑吞吐表示不耐，也不置一评。
　　“我夏洛特•卢卡斯，是英国中产阶级小说，《傲慢与偏见》里的一名配角。我会嫁给一个令人讨厌的牧师，整天担心猪是不是跑进花园，怎么躲避丈夫的喋喋不休。我做这么多不过想逃避那样的命运，皮特，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那末，能不能请你无视我？”为了要和平相处，我宁愿掀开自己的老底。
　　皮特闻言低头吃吃发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是的。我太渺小又不懂运筹帷幄，小人物担心不了什么大事。作为一个女人，所关心的无非是金钱和爱情而已。”我言下之意是告诉皮特，他这么一个大人物，可千万不能挡了一个小人物的寻财路和寻情路，要不然，有失身份。
　　“你其实可以做很多事。”皮特略带戏谑地指出我来自未来的事实，有些知识如果利用起来，要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说到底，他仍然怀疑我。
　　我有些恼怒，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反驳：“皮特，我是书里面的角色，和历史无关。就像《苏菲的世界》，所有的东西不过是一个故事。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甚至于遇见你和威伯福斯是真的，还是安排。到底是我穿越来到夏洛特身上，还是我根本就是夏洛特，或者说这其实是《傲慢与偏见》的前传。是不是最终不论怎么样，我都只能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为此，我绝不会去碰我碰不得的事情！”
　　他静默一会，没有再取笑我，有一刹那，我觉得他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旋即，他又浮现出温文的笑容，只不过这次他出人意料地伸出手，轻柔地附在我脸上。他说：“傻姑娘，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僵化在原地。这个无耻的家伙！再顾不得淑女教育，我欲扑过去狠狠掐他的脖子，以泄胸中怒火。千钧一发之际，车夫说，到家了。紧接着，皮特动作灵活，先仆人一脚，快速地打开马车门，封闭的空间不再，我的一言一行又暴露在大众底下。收起刚刚暴力的念头，我提起裙子，维持表面的平静，安然下车。
　　“我要从今晚开始诅咒你。”反正得不得罪，我的待遇已经没有区别，大家撕破脸得了。
　　他似乎很高兴：“祝你成功。”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准备回房换衣服。结果他那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汉斯让我转交一封信给你。”
　　“什么信？”
　　“从贝肯汉姆来，我下午就是为了给你送信而过去的。”他笑盈盈地告诉我，像是等着我表示感谢。
　　了解此人恶劣的个性，我不得不低头表示感谢，然后向他伸手要信。
　　“但是我从白厅上车的时候，才发现忘在桌上了。”换而言之就是这家伙把信忘在办公地地方，根本没带回来。
　　子啊，带我走吧。
　　等人把信取回来时，我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了。信是奥克兰男爵夫人从奥克兰庄园写给我的，信地大致内容是邀请我下周去庄园做客。随信还附上我的小书迷歪歪扭扭的卡片，遣词用句甚是可爱。看来，下周待在店铺的时间会很少，得好好嘱咐沃特丽才行。

作者有话说

　　又被我废话出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