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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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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干冷的天微微下着小雨。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撞上迎面而来的大个子地痞流氓。古今中外的登徒子遇着美女总是一个版本:调戏。
自然是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回,便惹恼了色狼。大个男人斜眼看着,再顾不得怜惜美人,一飞脚照着唯香心口狠狠踹了下去。扑身上去便要施暴。
唯香抵死挣扎,小兽一样咬上大个子男人粗壮的手臂。
那一口真狠,尖利的小虎牙深深陷进皮里,拉扯出里面的红血白肉,红艳艳地染了她满嘴,甚是触目惊心。大个子痛得倒抽一口气,用力想甩开她,却是不能。他发了狠,使出流氓的习气,照着她的头一个手肘拐去,再抬起大脚狠狠踹上她小腹。那样熟练的技巧,倒像是常年操练的。
唯香彻底瘫倒在湿冷的地上,水汽顺着纹路慢慢爬开,沁了整片衣服。腻成一团的烂泥和着鲜血黏糊糊沾了满头满身,好似那阴雨天的风湿,整个人都散发着冲天的潮气。她倔强地瞪着大个子,眼眸里有大团大团阴骛的湿气。
大个子一脸狞笑。
“大马路上调戏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一声叱喝,一个少年走了出来,约莫17,8岁的光景,灰麻布料子的上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
这样一个清冷阴寒的夜里,少年逆着光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样貌,只依稀分辨出那一口齐整的牙。像是沾了天上的月色,透着荧荧白光。他说,便是要管一管这闲事。他双手叉在腰间,神气活现,仿佛自天而降的斗神。几个大汉围上来都打他不过。那些跳跃在他身上的光影和黑线,组成一幅奇妙的阴文浮木老杨槐树根雕刻的壁画,就那么误打误撞地落进了唯香的心里。
他打跑了登徒子,却被关进了巡捕房,唯香去看他。擦洗伤口的时候,他没话找话地说着,唯香只是听,也不出声。他突然转了话,问她的名字。她猛一抬头,对上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仿佛是世间最澄澈的溪流最晶莹的琥珀,烨烨闪烁出光辉,直亮到人心底。窗外一丝月光漏进来,正好映着他的脸,剑眉星目,英挺中透着一股俊逸,好个俊俏的郎君。
“唯香。”她如实回答。
“是唯一的唯,香气袭人的香么?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唯香愣住。不是第一次有男子这样轻嘴薄舌于她。她向来习惯了冷脸横瞪过去,这次却并不见恼,反而有些许异样的情愫拱涌。他生得讨喜,便是轻薄的话说在嘴里,听了也只是芳心愉快,并不觉唐突。
“那你呢?”
“徐子渝。”刚开口,他自己先笑起来,一口白牙复又露出。大约他有这样的习惯,红口白牙,衬着特别耐看。
徐子渝转了眼珠子看她秀气的脸庞,终究是少年心性,只是一眼,便慌得手脚都没处放,即刻转了脸,侧到一旁装模作样研究起地上的倒影。自耳根处飞起一片红云,蕴上那剪影般的侧脸。唯香见了,自己也莫名拘谨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可说,囚房里静默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徐子渝固执地不肯转头,唯香便肆无忌惮地盯着他,愣愣地看。他头发很短,是最常见的那种发型。前面一拨刘海分到右边,后面妥帖地剪到脖颈,露出齐整的发线,端的是良人如玉。弹指刹那间,少女柔软芬芳的心房如同初春的花瓣一样层层叠叠地绽放开来,吐露浓郁的芬芳馥郁。
楼道里响起惊天动地的脚步声。两个背着莱福步枪的巡警劈啪敲得门震天响。“时间到了,该走了啊。”
唯香站起身,恋恋不舍地转身,被徐子渝叫住。“小香儿,明日再见。”
是油滑的调调。
唯香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家里爸爸出去给别人家干完木活,会乐呵呵地坐在院子里拣一截木头,给她削小老虎玩。爸爸做好后,总会朝她招着手,口里呼着:“小香儿,过来,过来。”她快乐地接过小老虎,被爸爸抱在怀里,用胡茬去蹭她的脸。那时候的天空总是显得特别干净,仿佛刚被洗过的景德镇瓷器,是那种雨过天青的颜色。
夜雨淅沥沥下着,顺着屋檐一串串落到地上,画出椭圆型的圈。随后又被另一个椭圆覆盖,慢慢滩开。整个世界成了雨幕,透过窗户看过去,外面的建筑都模糊得看不清形状,只是灰蒙蒙的化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