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情事》家养野猫

6、第 6 章

　　“先生，夫人的遗物还需要再整理一下，听说要全部烧了化去。”

　　“知道了，我会去收。”

　　东西并不多，他从没翻过她的东西，不知她生前许多珠宝都捐了给慈善堂，只有几套惯常穿的衣服，七零八落地挂在衣橱里，仿佛她随时都会回来。

　　他把东西整齐地叠好放成一小堆。梳妆台的抽屉里静静躺着个百宝盒，那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打了开来，黑丝绒的里衬上，只有一个大红粗布的挂袋。因是上了年头，褪了色，红得衰败。他觉得眼熟，拿到手里翻了个底朝天，看到背面用白线绣的两个字，里面滚落出发着霉绿的铜皮护符。他只看了一眼，便是浑身一震。那铜片上的一丝凉意沾上手指，浸润到全身。原本收拾好的痛再一次像棉絮一样被拉扯出来，团团簇簇，堵在心口，却仍是觉得，心里破了一个洞，轻飘飘地没有重量。

　　“黄天在上，我徐子渝若是将来负了唯香，便叫我这辈子再不得安生。”

　　“那我要在上面写上我的名字，好叫你天天把我带在胸口，时时刻刻也想着我。”

　　“子渝……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要我么？”

　　她浅笑的脸，新阳熠熠，一如她的人，泛着朝露般清纯美好。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发狂一样翻着她的遗物，却再也找不回她了。想起从前，从牢房里逃出来的那天，他偷偷跑去找她。却看到，冲天的火光，噼里啪啦地吞噬着她的家。周围一堆一堆被救出来的人，却独独少了她。他疯了一般要闯进去找她，却被拉住。那样揪心揪肺的痛，那样空洞迷茫的痛，他忽然恐慌起来，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不管不顾硬是冲了进去，声嘶力竭地叫她，找她。他不相信，她真就这样绝情地丢下他走了。便是尸骸，也要寻着。然而没有，他到底连一点有关她的印记也没有找到。他一个人站在残垣断壁前，就这样将她遗落在了大火里。后来，他便去了上海。再后来，便成了现在的徐丰邺，夜夜梦到在漫天的大火中寻她，一找就是七年。

　　她因去探监错过火灾一劫，却没了父母散了亲人。被辗转卖到上海，花了几年时间成为富丽华的台柱。岂料阴差阳错，竟又遇上了命里的冤家。

　　谁知再见面，却是对面不相识。

　　她爱他爱得那样静好，分开那么久，隔着万水千山，物是人非，人情苍茫，她又一次回到了他身边，不离不弃。他却这样轻易地，推开了今生执手相望，白头偕老的那个人。万世岁月里，再寻不得那一只花开并蒂莲，同心连理枝。他终于还是遭了业报，生生世世，永远背负对她的承诺。

　　夕阳的余辉落进床头，拉出长而落寞的影子。他看着她留下的平安符，就那样哽咽地哭了出来。

　　枝头阑珊，窗外枯叶翩跹。一圈一圈绕着，最后跌到地上，碎了一地。遍地北风紧，又是一年冬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