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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听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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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情!我在心底骂道,反正高彷听不到。
不过高彷不情愿归不情愿,我搂着他一条胳膊拖着他走,他也只能警告威胁府里的下人不准说出去,然后跟我一起出去——搞得好像寻常百姓有机会看见过他真容,亦或者能有眼力见认出他似的。
说真的,平时高彷穿着那身蟒袍,确实是位高权重的督主大人。但平常人可接触不到他,若是常服出去,他看上去也就是个清俊青年,最多就是模样气势出挑些。而我这几个月开始长高的速度变得很快,已经比泓涟高出了小半个头,看上去也没之前那么显得幼小了。我们两个穿普通点出去,我用了点胭脂让自己看上去更成熟些,走一起也没有多奇怪。
就是不知道高彷为啥不情愿。
戏班子因为是外来的,场地就租了醉月楼,原本就是个有台子的大酒楼。现在醉月楼一楼大堂排了一排排的板凳,售给平民连座;后排一些则是抬高了地面设了些独立的桌子,可以坐六个人,给富裕人家预订。二楼则是包厢了,非富即贵才给。
我就订的八仙桌,虽然六个人的座就我们两人,外人眼里一定是极浪费的。不过我觉得无妨,我把高彷这个不高兴按在了位置上,挨着他右手边坐下,抓牢了他右手。这戏班子着实火爆,我看了眼,发现就我订这桌是有空位的,其他地方甚至六个人的位置塞下八九个的都有。
“我还挺奢侈唉。”于是我嗑起了瓜子,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想想按照高彷的打算会更奢侈百倍不止,又释然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这儿的两个空位……是有人的吗?”位置一直空着就有人在意,戏还没开场就挤的差不多了,就有个胆子大的年轻书生来问高彷。这书生大约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生得一副好皮囊,也是笑容可掬礼节到位——就是可惜弄错了人,位置是我订的跟高彷没关系。
所以高彷就看了他一眼不答,毕竟高彷本来就不想配合。
“不好意思,在下唐突了,看着这边位置一直没人来,以为……”
“你弄错了,位置是没人的,但是是她订的高不高兴给你问她的意思。”高彷回答了,直接用眼神示意我,冷冰冰的一副不怎么想理人的态度。
“啊!非常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小生没订着这样的专座,但内人身怀六甲,连座上实在太挤受不住。不知能不能请这位夫人行个方便?小生愿意照价分摊这两个位置的钱。”
我看他衣装其实也没多华贵,像是普通人家,老实说就算是我预订价格的一半他也未必担得起。不过这个人用错了个称谓,这个错误我很喜欢,本来就很好的心情更好一些了。
“可以啊,分摊倒是不用了,订的早没很贵,只要夫人是个有趣的人就行。”
那个书生大喜连声道谢,喊来了他妻子。确实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相貌不算多好但是看着挺温婉,应该也是读过些诗书的,比寻常妇人礼貌。我心情好,看谁都更顺眼三分,干脆把干果盘分了她,反正高彷见不得里头的花生连带别的都不肯尝,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谢谢,不知道夫人如何称呼?我夫君姓杨,今年刚中的举;小女子娘家姓柳,家里行三,都叫我柳三娘。”书生的妻子还挺开朗的,上来就主动把身份身世都说了,倒是没有戒备心。
我瞥了眼高彷,他毫无表情。“在下姓高,宫里做事。”
“宫里头一定很辛苦吧!科举时看见那些侍卫守着皇宫,来时是那些人那个姿势,考完出来还是那些人那个姿势,一直站着守着一定非常累。”姓杨的书生感慨道,不知道他中的功名具体是多少,只能姑且叫他杨书生——不过能留在皇都,他的功名肯定也不会差。
“确实。”虽然对方会错了意,但高彷恰好被人说中,眉目也舒展开了些。“摊着个不好伺候的上司平时已经精疲力尽,还偶尔会有人故意给我惹是生非,又得处处给她照应着。难得哪天不当差以为是清闲得空,又给被拖出来听戏,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
“但您还是来了,说明您还是宠着夫人的,肯定是处处让着。”柳三娘笑道,主动帮我们倒了茶。
冲她这句话,我特别喜欢她!我又和她闲聊了两句,这才弄明白了他们是江南人士,杨书生原来是中的探花。这可了不得,探花虽然是第三名,但还有个含义就是好相貌,在宗室贵女中往往比状元还吃香得多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杨书生的全名是杨安,宫里传的清河郡主一见难忘的那个——直白点说,就是我堂姐的暗恋对象,后宫里都知道了的那个。
我那堂姐年方十八还没嫁掉,可以算老姑娘。虽然她相貌姣好,公正点说其实比柳三娘漂亮;但她爹清河王和她娘周夫人把她宠坏了,她脾气相当跋扈而且喜欢仗周家的势,特别讨人嫌。
当我意识到杨柳二人身份时我特别担心他们,毕竟清河郡主太恶毒了,可惜没能多聊下去,戏开幕了。
这戏一开幕我懂为什么高彷不乐意了,原来如此,编的是宦官专政惩奸除恶、武林人士干掉九千岁的戏码。虽然是古代的故事,高彷也没九千岁自居,但这嘲讽的意思明显至极,醉月楼能容他们唱戏也是个奇葩。
“怪不得青姬极力推荐,有意思。”我顿时一开幕就傻笑了起来,懂果然还是青姬懂,把高彷带过来看这种戏码,再精彩的演出都不会精彩过高彷的脸。
高彷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居然不是忍无可忍的表情。
“唉,这戏虽然好,但这般行径,还是要为班主担忧啊。”杨安虽然是很喜欢这戏,但越看越是眉眼间露出忧心的神色。“嘲讽那一位,指不定东厂番子眨眼间就上门了,这要是抓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我手下,也是有些孩子被抓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唉。”我有心想听听别人是怎么评价东厂和高彷的,于是故意引导起了话题。杨安并没有开口就骂东厂,只是担心戏班子的安危,想来就算有偏见也不会太大。
“还是别提了吧,高夫人,虽然看您必定是富贵人家,但毕竟是那位大人物……我只知道一个同乡的胡大人,我进京之前在家里离奇失踪了。说是有关吧没有证据,但若说是无关也不敢相信,我等寻常人不敢揣测,只敢可怜那剩下的孤儿寡母没了依靠,实在是可怜的很。”
高彷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了一下。“不用不敢相信,东厂就是这般手段。胡大人雇凶暗杀那一位,没有殃及家人已经是很好的运气了。”
我立即在桌子底下踩了高彷一脚,弄死胡大人倒是没感觉,毕竟来混官场还结党的,哪个不是拿性命下注的?我担心的是高彷可别小心眼,杨安虽然怨气满满但也是个本分的人,可别这种无辜也要杀。
高彷无故被我踩了脚,脸颊嘴角抽了抽,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谁说不是呢……”柳三娘叹了口气。
“就是不齐全的男人心理扭曲呗!”我们前排连座上的老大娘听见了我们谈话,回头口无遮拦的说道。“我说大妹子你们都还年轻不懂的,男人不齐全那方面不行,就会格外的变□态。把人折磨的越惨他们越兴奋,那高公公吃人的,尤其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我差点笑出声,高彷则是格外无语,表情毫无波动,已经成佛了似的。
“东厂的大刑也是格外的狠,去年还有个罗大人弹劾他的,被整治的那个惨啊!活活拿水灌死的!还有……”马上又有其他人加入了口诛笔伐。
顿时一串死亡名单就列了出来,绝大多数是我知道针对过高彷的,全是手下败将;但也有些不是高彷下的手,但也是高彷背了锅。一通数下来我没发现高彷有干出格的事,不过东厂手段有多狠的概念倒是在我心里翻了个新,百姓有多讨厌宦官掌权我也大致是了解了。
“奇怪。”我听了会儿,那些人已经自己聊自己的去了,戏也到了中场暂且歇歇,我就开始自个儿思考想不通的问题了。
“怎么了?”柳三娘关心的问道。
“我在想,任秋荻处死燕王妃时的手法不比东厂的酷刑还狠得多了?活活烧融了美人的脸,不比拿水灌死要狠得多了?怎么任秋荻都说是神将,高彷都说是变□态?”
我确实觉得奇怪,虽然烧融美人脸的不是任秋荻本人,但外人以为是她;可灌死罗大人的也不是高彷本人,是他手下禀笔,也是外人以为是他。
“夫人!您可别直呼那两位的名讳啊!”杨安柳三娘夫妻两个都是一副很紧张的表情,恨不得把我嘴堵上。
“我想不通啊!明明都是杀鸡儆猴时的杀鸡手法,为什么对任秋荻可以畏而敬,对高彷却是畏而恨?一个是镇住了女兵,一个是镇住了文人,本质无不同啊!”
“烧融了别人脸的根本就不是妖都王,据传是那姓高的太监赎出来歌姬,那太监的女人。”这种不隔音的地方说话很容易被邻桌听到,邻桌的中年男人怼我道。“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太监的女人估计是被折磨多了,也是扭曲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