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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初至(3)情节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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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气氛和谐温暖地交流,一路走,一路送知知去房间。
原本秦子翎还在很欣喜地说,自己是如何为知知准备新房间的,说着说着,人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府里的大夫很快出现,把秦子翎搀着回了房。
知知担忧地望秦子翎瘦削的背影:她知道秦乙怀兄长自小多病,但没想到竟虚弱至此。
秦乙怀在一旁宽慰她,说秦子翎的病只是看着凶,其实并不严重。
知知沉默地点点头。
秦乙怀看出来她心情低落,想了想,用了各种方法哄,总算让她暂时把这事忘了。
两人一路到知知房间。
房间是秦子翎安排的,在府内一处小院里,与花园相连,安静且雅致。
知知没什么行李,人往房间里一坐,就是安顿完毕。
衣服物什之类的,日后慢慢往里添。
在清波的小土屋住惯了,知知也没什么要求。
在房间里陪了知知片刻,秦乙怀要进宫述职,无法久留。
“在府内随便转转,或者想出门都可以,记得回家的路就好。”他这么说着。
‘家’一字被他念得无比缱绻眷恋,无比自然,仿佛知知已经嫁入侯府,成为秦家的一份子。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你快去。”知知的脸还有些绯红,推着他出门。
秦乙怀笑着,临走前还不忘伸手捋了捋她额前青丝。
“乖。”
脸上的热度不退反升,知知坐在屋内冷静了很久,才肯推门出去。
屋外安静侍立着秦乙怀安排的奴仆,方脸浓眉,看着是个老实又纯朴的年轻人。
知知对他微笑,对方即刻回了个笑,亮了两排洁白的牙给她看。
“知知姑娘,我受小侯爷吩咐陪你在府内转转。”
“好啊。”知知无所谓地点点头,“我想随便走走,要是迷路了,你再领我回来就好。”
奴仆恭恭敬敬地点头,侧身给知知让了一条路。
从小院的角门穿过,绕行花园的小山与荷池,知知漫无目的地走了很多地方。
她在来路上为了方便,身上还穿的是侍卫的衣服。
但路遇的下人们没有一个不知她的身份,迎面走过时,个个脚贴墙根,低头静立,一动不动似块木头,待知知走过了才会继续手头事物。
知知见状不由惊叹,侯府的管制规矩,怕是跟军营里不相上下。
又绕过几道门,知知看见了一排门扉紧闭的平屋,屋前用活水引灌了一潭小池,菡萏娉婷,顺着房门的方向,延伸了长长一道袅娜的风景。
这样独特的景致令知知好奇,她不禁问道:“这是哪?”
身后半步的奴仆很快应答:“回知知姑娘,这是侯爷的书斋。”
原来是秦将军的书斋。
知知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模模糊糊的高大男人的身影。
她惊讶地发现,记忆里秦钦立的面庞竟已经非常浅淡,细节不再,只有一个如雾似幻的轮廓,和隐约能描述出来的,不怒自威的粗厚嗓音。
“我听说,侯爷这几天不在家?”
“是的。侯爷五日前奉旨外出,与黑马军行一并离府了。”
黑马军行啊……
知知没由得失神感叹:她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龙额侯,极北军,黑马军行,三十三骁骑。
当年,这个响当当的名号震慑极北天山,黑马的将军们一字排开,银枪一指,铁蹄一踏,数千敌军就被吓得两股发颤。
那样的阵势是她此生难忘的恢宏壮大,能与他们并肩而战,也是那时狼女知知最为自豪的荣耀。
想到这,知知忽然昂扬起兴致:“对了!府里的马厩在哪?”
“马厩的话……知知姑娘,这边请。”
奴仆引着知知过去。
在路上,知知又问:“呼雷驳还在吗?”
呼雷驳是秦乙怀马的名字。
奴仆在她旁边走着,闻言愣了一下,如实道:“小侯爷的马确实在府内,但……”
话未说完,小姑娘的眼中一亮,她开心地笑起来,指了指马厩第一栏的方向:“我看到了!”
侯府是大周数一无二的赫赫将门,其马厩自然也是别处无法比拟。
贴着墙根列了深深一纵,马厩高大宽敞,马槽深陷,草料上等。
在马厩的第一间里,隔着老远,知知就认出了那里拴着的一匹黑马。
骏马通身黑色的毛发,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色,乌黑发亮,健康充沛的活力从每一根精心刷洗的鬃毛中喷发而出。
它不是什么血统纯正的皇家马场饲养出来的宝马,却是秦乙怀和知知半个多月不好好休息,煞费苦心在极北草原抓住的百年难得一遇的良驹。
看见它,仿佛有一根接通过去与现在的线,将前世今生串连。
知知欣喜,情不自禁走上前抚摸它。
陪侍的奴仆吓了一跳,怕她被这不亲外人的狂马伤到。
但令他们诧异的是,这马非但没尥蹶子,还亲密地把脖子伸过去,递给她抚摸。
知知惊喜,眼中闪光:“呼雷驳,你认得出我!”
呼雷驳打出一个响鼻。
知知笑起来,大张双臂抱住呼雷驳的长颈。
奴仆看傻了,愣着眼看知知姑娘笑意盈盈,眨了眨,忽见知知姑娘就跳上马背了。
“哎呦!”奴仆惨呼一声,“别别别,知知姑娘当心啊,可别让这马把您伤着了!”
“不会的。”知知在马背上平稳地坐着,笃定道,“呼雷驳是个乖孩子,不会伤人的。”
曾被这个‘乖孩子’伤过的奴仆,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他沉默地想,呼雷驳会不会伤人,自己应该是府内第二有发言权的人了。
奴仆正在犹豫要不要哄知知姑娘下马,府内第一有发言权的男人便出现在了身旁。
秦子翎老远见知知在呼雷驳背上,吓白了一张如花似玉的俊脸,赶忙快步过来。
“知知、知知!快下来,别靠近忽雷驳!”
走出没几步,脚腕踢到围栏,人先歪了半个。
秦子翎颇不容易,要知道他平日里由于太弱了,走路都要有人跟着,生怕拐个弯被人撞着什么的。
为了迎接知知到府,他好是修养了几天,就为了在知知面前提起点精神气,不再那么病怏怏的。
这会被知知一吓,脚下一飘,魂都没了一截。
好在奴仆眼疾手快,把他接住了。
“哥哥?”知知在马背上转过身,看到被人掺着的秦子翎,“哥哥,你……怎么了?”
“不……不管哥哥。你……你下……”秦子翎喘了好大一段气,缓了半天,才发现知知安安稳稳地在马背上,半点事没有,他愣住,“呼雷驳……竟然没吓到你吗?”
“嗯?”知知犹豫地看了看黑马无辜又可靠的大眼,“没啊。呼雷驳一直都很听话。”
“……”
秦子翎呆了好一会,才记起来知知曾在极北,肯定是与秦乙怀的这烈马处得极其融洽,自己是多担心了。
“无……无事了。”他惊魂落定地摆摆手。
“唔……”知知看了秦子翎一会,也没多在意。
骑着呼雷驳在马厩边小走了几步,她弯腰凑近它耳朵,一会后,豪迈地直起身向秦子翎提议道:“哥哥要上来吗?呼雷驳说想带我们转转。”
“不不不不,不不不。”
说秦子翎抗拒得很明显,不如说,他是吓得花容失色。
奴仆在旁边,手掌遮着嘴解释:“这马儿以前刚来的时候,差点一脚把大公子的魂踹散了。”
刚说完,他的脑袋就被秦子翎笑眯眯地招呼了一掌。
捂着奴仆漏风的大嘴,秦子翎摇摇头说:“哥哥就不了,知知就自己骑着呼雷驳出府逛逛吧。”
“可以吗?能让我一个人在西京随处走?”
“无妨无妨。城里人大多认识仲思这呼雷驳,知你是侯府的人,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得到许可,知知弯唇笑。
三人一马到侯府门口,知知双腿一夹马肚,呼雷驳便如一团黑云疾驰而出。
骏马掠过脸庞,扬起的凉风被秦子翎吸入一缕,他便弱不禁风地咳了三声,气若游丝:“咳、咳咳……知知啊,别去城西擂台。”
黑马奔出老远,知知姿势危险地骑在马背上,还空出一只手向秦子翎挥挥手。
秦子翎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下一刻被马甩了下来。
直到人和马弯过了高墙,秦子翎才侧过头问身边的奴仆:“你说我刚才的话,知知有没有听到啊?”
奴仆惊讶地问:“啊?大公子你刚才说话了吗?”
秦子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从袖子里扯出一张锦帕,捂嘴又咳了几声。
他心想:哎呦,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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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雷驳重逢小主人,鼻息沉重,浑身的血液都炽热起来。
牲畜的恋主情谊不差于人心,它们只是不会说话。
它纵蹄飞奔,在人流如织的西京街道,轻松穿梭,自由如翼。
周遭景物变化飞快,身边的屋瓦被抹成一道无尽蔓延的色块,天长地广,疾风呼啸,痛快的凉与暖、影与光、虚与实在眼前翻滚而过,酣畅淋漓。
知知闭眼享受了会这样的极速,在马儿转入人群更多的主街前,及时叫停。
“呼雷驳。”
稍稍挽缰,呼雷驳顺意降了速。
“乖,等秦乙怀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城外跑跑。”
呼雷驳昂了昂头,表示听话。
知知微笑,抚它脖子嘉奖。
一人一马在街上不疾不徐地走,知知完全不识路,便随性地让呼雷驳带着自己四处跑。
也不知是到了哪,知知远远瞧见一群衣衫各异的人,围聚在一个高大且宽阔的圆台下,气氛火热。
擂台?比武?
知知催马靠近了几步。
擂台边的人声熙攘,里外三层,无处下脚。
台上人有模有样地你来我往比武,台下人三五成群,各站一方,看得津津有味。
骑在高头大马上,知知就算不踮脚,也能轻轻松松地观看比试。
在百无聊赖中,她认真地看了几场,而后,兴致缺缺:好无聊啊,这种野猫打架的武试。西京世家子的花拳绣腿,比想象中还没用。
知知想打哈欠,忍了忍,没忍住。
眼角泛起枯燥无味的泪花,她调转马头,想去别去找找热闹。
马蹄声哒哒哒哒,钻进擂台边的一处小巷。
无意间,有两人的对话涌入知知耳朵。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近来这三月预试,为何龙额侯秦府没有派人来参试?”
他的同伴回答:“派人?能派谁?现在的龙额侯府还有人能来参试?”
好像是在谈论秦乙怀他们。
突然升起好奇的心,知知俯身在呼雷驳耳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轻悄悄地下马,双手抱臂,靠在墙根听他们讲话。
那第二个人还在说:“侯府内能打的几个,也就侯爷父子俩,和黑马军从的那些将军们。可他们这些人,老的几个去极北了,少的那个离京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回来了没,剩下一个不能骑马不能握枪的废物秦子翎,谁来?屁来!”
知知听到某个词,应景地挑了挑眉,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哈哈哈哈!说得好!这样说来,堂堂龙额侯府,六年前有名气的是那么几个,六年后有名气的还是那么几个,这么多年过去了,西京各家都在奋力培养后生,只有他龙额侯一族,停滞不前,眼看着少的变老,老的更老。”
“那可不!秦子翎弱不禁风,娶个老婆就是折寿,所以侯位承袭便给了次子秦乙怀。但大家也都知道,秦乙怀情痴成傻,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眼看两个儿子都废了,后继无人,秦钦立还是自己努努力,趁还没死,抓紧续弦再生个小儿子出来吧!”
“哈哈哈哈,堂堂龙额侯府,绝嗣无后,极有可能只能扶持个养子来承爵了。”
“哈哈哈哈。那你说,这龙额侯的名头,是不是有一日也能落到咱们头上?”
“难说!”
他们在巷子的这一边大笑。
知知在巷子的另一边,默默地听两人的大笑。
没什么特殊的神情,伸手拍了拍呼雷驳的背,牵着它慢悠悠地走出深巷。
回到擂台边,拨开在那围聚的人群,她一手提着剑,面色平静,步伐沉稳地走到擂台边执笔记录的黑袍男人。
“打扰了。”她彬彬有礼地抬手作揖,微笑着问,“请问你们这比试的规矩是什么?”
“规矩?”男人见知知态度好,便也不在意她为什么突兀地走过来,“哦,也没什么规矩,报上是哪家的名号,便可点人比试。”
“那打伤人要赔药费吗?打死的话,怎么算呢?”
男人听得一头雾水。
他看到这个小侍卫模样的人抬手一指,点着人群中的两个解手归来的少年,脸上的微笑陡然变冷:“无家无号,名字是知知。我点这两个人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