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14、寤寐

　　第十四章 寤寐
　　“仪表堂堂的好心人你别见死不救啊。”那人死命的抱着何稷想要抽出来的腿不放，见何稷一脸嫌恶，转而对黍离又说，“小鼯鼠爷爷，你行行好，救我一救吧。”
　　黍离两眼放光，拍了何稷的肩膀，大义凛然道：“书生，救他，给他吃的！”
　　努力抽腿的何稷被拍了一个愣神，看着那人脏兮兮的脸上，被两道眼泪洗刷后白嫩的皮肤，以及那双无比虔诚的眼睛，视而不见。转而疑惑的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黍离摇摇头。
　　“不认识救他干嘛？浪费粮食！”
　　“他比你有文化，知道我是小鼯鼠不是耗子！”黍离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地上的人闻言努力的点点头。何稷心累，你点个什么头！你点头也不能掩饰你的可疑！死耗子你是耗子不是猪，为什么如此蠢钝如猪！
　　何稷看着黍离不经世事的傻样，想着估计是被沅湘保护的太好。又见腿被抱的死死的，没睡好的他不免火气陡升。他缓缓蹲下，靠近地上那人，温柔的勾起嘴角，说：“你要是再不放开你的脏手，小生就把你剥了衣服涂上鲜血挂在树上钓鬼魅。这山里嘛，缺啥都不缺孤魂野鬼！”
　　那人被吓了个猝不及防，松了松手，不等何稷抽出腿，又使劲的抱住：“我不是坏人我是贺若醴！不要杀我！”
　　黍离鄙视的看着何稷，说：“书生你把人吓哭了。”又从背篓里拣出几个苹果，拿给贺若醴，“贺公子是吧！给你水果。”
　　“谢谢！谢谢！”贺若醴撒手接过水果连声道谢，啃了几口又说，“我叫贺若，醴；不是贺，若醴……”却见何稷和黍离已经并排走了好远了。贺若醴立马起将剩下的几个苹果放在怀里，拿着一个一边啃一边身跟上去。离得近了，才隐约听到何稷在给黍离上政治课。
　　“黍离，你没下过山，你那里知道山下人心复杂？就说刚刚那个贺什么的，他为什么知道你是小鼯鼠？我们昨晚在山洞里借宿，一出来就碰到他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万一他是要把你拿去卖了吃了怎么办？”何稷一边恐吓一边诉说事实的劝说，“他这拦路求救济的套路，书上多了去了，指不定就是山里要采阴补阳吸食魂魄修炼的狐妖！你看你长得这么人畜无害，又是神仙，对他们这种妖精修炼作用最大了！可不得小心点。”我可是答应了褐褚好好照顾你的，为了自己的小命，哪儿能让你涉险。
　　黍离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深刻反省。
　　“不是，我不是狐妖我是人，我是贺若，醴；不是贺，若醴……我不是坏人，我不卖小鼯鼠。”贺若醴跟在何稷二人身后，小声辩解。
　　何稷置若罔闻，继续给黍离做科普：“你看看这个贺什么的，其貌不扬贼眉鼠眼獐头鼠目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你再看看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端的是一身正气，面由心生，这才是好人该有的样子！”
　　黍离不服了，哔哔道：“你这叫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书生你要点脸，那个贺什么的就长得比你好看！”
　　何稷转头瞪了一眼贺若醴，怒问道：“什么！你什么眼神，他长得比我好看？那你说，我哪儿长得不和你心意了？”
　　黍离捧着何稷的脸，侧身边走边嫌弃：“你眼睛太小了，这么小的眼睛，你笑起来的时候眯缝成一条线，边笑边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撞树上？。”
　　何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甩开黍离的手，惊呼：“我这眼睛小？我这眼睛大小正好合适，加上我这炯炯有神的眼神，不要太完美好不好！你倒是眼睛大，头上除了眼睛就是嘴巴，你试试在人脸上放那么大俩眼睛，能吓死人的！”开什么玩笑，自己玉面倾城丰神俊逸被嫌弃不如一个乞丐就算了。我这双眼睛，那可是万一挑一都跳不出来的完美，死耗子果然只看眼睛大小不看平衡美感的。
　　“也是，你们人脸上眼睛那么大，是有点吓人。”黍离若有所思，点点头，又仔细看看何稷，又看看身后的贺若醴，“我还是觉得他比你好看，他知道我是小鼯鼠！”
　　“贺那啥，你跟着小生干嘛？你再跟着小生，小生不确定能忍住不吃了你！”何稷口不择言。死耗子果然没有审美。
　　听到自己被夸好看的贺若醴非常不会看脸色的放大了笑容，回答道：“我也要去长安。”
　　何稷眉头微皱，把黍离护在身后，防备的问：“小生从未说要去长安，你为何而知？还有他的真身你又是从何而知？”贺若醴一愣，何稷又冷言道，“别想动什么歪主意！这山里的熊精蟒妖小生可是熟的很，不介意帮他们找点口粮。”
　　“没有没有。”贺若醴连连摆手，又问道，“我叫贺若醴，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何稷想都没想爽快回答道：“不认识。”他出生到现在，都在迷雾村里，这是第一次出门，怎么可能认识眼前这人。
　　贺若醴痛心道：“贺若醴啊，全天下谁敢叫这个名字？我是淮安郡王贺若醴！”他这么出了名的荒唐败家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听皇帝说自己早就闻名天下，成为居家教育下一代的反面教材了。这人居然不认识自己！太过分了吧。果然是自己浪得还不够！皇帝你这个骗子，看我回宫不掀了你的后宫！
　　何稷说：“淮安郡王能沦落至此？你是要笑死小生吗？还不如说你是狐妖小生比较相信。”
　　在何稷防备的注视下，贺若醴东摸摸西摸摸，从腰侧扯下一块黑不溜秋的牌子，拿在手上，将牌子正面放在何稷眼前，说：“我真是淮安郡王，你看这个牌子上写着呢。”
　　何稷拿过伸到眼前的黑漆漆八角的牌子，只见那牌子正面居中竖着写了‘淮安’二字，右下角处又‘贺若’的字样，沿着八角的纹路，雕刻了闲云野鹤的图案。何稷把牌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没啥份量！又上下前后翻来覆去仔细观察了下，破木头一块。一脸嫌弃的咂舌：“人家王爷的都是金牌，你拿这个木头牌子，糊弄谁呢？这手工粗糙的，赶明儿小生刻一个给你看看，你才知道什么叫精致！”
　　贺若醴赶忙解释道：“不是，你看用金牌多浪费，我天生节俭，就喜欢用木头的。”
　　何稷也不理他的解释和心慌，把牌子挂在自己腰间当挂件，又说：“你还没回答小生的问题。小生火气上来了还是会把你送给鬼魅当晚餐。”
　　贺若醴说：“我从小就对精怪仙灵特别感兴趣，走南闯北的就想遇到一个。那天我在河梁镇饿的走不动了，就挂在黄河边的大树上休息，然后就看到你们了。当时我看到小鼯鼠，可开心了，可是等我从树上爬下来，你们就不见了，我可是在街上等了好久才等到你们的，所以才一路跟着你们……”
　　贺若醴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到了黍离身上，一脸春心荡漾的表白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抱抱小鼯鼠，摸摸也行，真的，我发誓！”
　　春风满面的贺若醴完全没注意到何稷恶狠狠的眼神，他往黍离走去，诱拐道：“你跟我走，我给你买好多好多小鱼干、肉干、还有好多吃的，绝对不让你吃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凶你。好不好？”
　　黍离看着一脸痴汉的贺若醴，浑身发毛，‘噗’的就化作原形钻进何稷的怀里：“书生，他好恶心，比你还恶心！”
　　敢在我面前诱拐小动物，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何稷满意于黍离的反应，摩挲着腰间挂着的木牌，问道：“贺若醴，你真的想跟我们一起走？”
　　贺若醴大喜过望，点点头。
　　“什么都愿意做？”
　　“但凭吩咐。”
　　何稷从背篓里翻出一张纸一支笔递给贺若醴，说：“签字画押。”
　　贺若醴接过纸笔，疑惑道：“画什么？”
　　何稷负手而立，走了两步，说：“就写到了长安，送小生长安一座豪宅、市集闹区的店铺十间以作酬劳。对了，还有一路上的食宿，小生可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住不了一般客栈。”
　　贺若醴一脸错愕，这就是要参加恩科考试的书生？国家未来的栋梁？皇帝啊，我可是真为你的国家担心啊。他抖了抖手，自己家哪儿来这么多钱？卖了自己都买不起长安的房子，更别说店铺了。贺若醴心在滴血，又看看何稷胸前鼓起的那一坨黍离，咬咬牙，在纸上签字画押。顿时感觉自己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被山贼绑架了，写家书回家敲诈勒索的。他可怜兮兮的拿着自己的卖身契递到何稷面前，说道：“写好了。”
　　何稷扫了两眼，笑意盈然，说道：“按一个手指印，还有你的私人印章，带了的吧？要装郡王就肯定带了的，给印上印上，诶！对了，这就值钱了。”
　　何稷笑靥如花的把贺若醴的卖身契吹干了整整齐齐叠好，揣在随身的小布袋里。正式心满意足时，黍离的声音从怀里传出：“书生，你还不如直接让他帮你偷试卷让你成为状元呢。”
　　何稷大方的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长安城里的房子、店铺，后半生我俩都不用愁了，而且偷试卷这种事儿还有你呢，哪儿轮得到他？”放好宝贝的何稷转头看着满脸苦相的贺若醴，说道，“背上背篓，出发啦！”
　　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贺若醴认命的拉起背篓，背上。好重！这么小一个背篓怎么这么重！
　　何稷得意的在前面开路，贺若醴弓着背背着背篓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身后。黍离挂在何稷衣襟上，冒了一个头出来，从何稷脖子边看向后面，眼神正好碰到对他垂涎欲滴的贺若醴。恶心的黍离当时就啐了一口，回到自己的窝，继续挂在何稷的衣襟上：“可是他这么恶心又变态，不想跟他一起走。”
　　不用背背篓的何稷可是悠然自得：“你想想，不仅白来一个苦力，一路上还有好吃好喝的，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虽然人是恶心了点，就问你愿不愿意吧？”
　　黍离问道：“他真是郡王？”书生是什么看出他是真的身份的？就这么相信他是郡王？真是个傻书生。
　　何稷笑而不语。
　　贺若醴明明跟在后面，何稷说话还一点都没有避忌，和黍离嘀咕的来来去去的。贺若醴郁闷的说道：“我好歹是郡王，你们给我留点面子行吗？在我面前讨论要去偷试卷就算了，还这么贬低我，我就只是想守着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