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花生》泠凪

45、辞尘

　　第四十五章 辞尘
　　“就是……”何稷一愣，看黍离不像是假装，他试探的问：“你为什么会跟我下山？”
　　黍离回答道：“因为我想趁沅湘不在家，去人间玩啊。”
　　何稷又问：“还记得瑶山发生了什么吗？”
　　“瑶山？哦，就是之前那个山是吧？”何稷点点头，黍离想了想，说，“啃坏了你的石头嘛，然后你就摔我。”
　　“然后呢？”
　　黍离顺着自己的尾巴毛：“然后我就趴在你头上睡着了，醒来就在这儿了嘛。”
　　何稷傻眼了，又在贺若醴的左脚上跺了几脚。转身冲到厨房，把正在洗碗的畅觥和打下手的崔错弄得摸不着头脑。
　　何稷吞了口水，支支吾吾的讲不明白。
　　畅觥大手一挥，厨房便自己收拾好了，他说：“你先别慌，你这样我和崔错都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冷静下。”崔错也点点头。
　　何稷整理此思路，捋顺了舌头，说：“黍离，他本来是因为总是梦见一个村子，才会跟我下山寻找的。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跟我下山只是为了来人间玩，完全不记得村子的事！甚至连瑶山里的梦也不记得了！”
　　畅觥问：“是什么样的村子？”
　　何稷手舞足蹈的话乱笔画，思绪混乱：“就是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村子，没什么特别的，黍离说他经常做梦会梦见。”
　　崔错忽然灵光一闪，问：“是不是在瑶山上梦里那样的村子？”
　　“对对对！”何稷连连点头。
　　畅觥抿嘴不言。
　　崔错略微沉思，对何稷说：“我有一个想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何稷急忙说：“你说！”
　　崔错看了一眼不说话的畅觥，对何稷说：“我要先确认一下。”
　　何稷问：“什么想法？如何确认？”
　　崔错又说：“这个确认之法，除了你，我们谁都没办法做到。”
　　何稷急道：“别卖关子，你快说！”
　　崔错看着畅觥。
　　畅觥笑道：“我们相逢，便是冥冥之中的主宰，就算我想置身事外，想必也是不能够了。”
　　得到畅觥的同意，崔错说：“你想想你做的那个梦，如果那个梦是你和黍离经历过的。”
　　“那是假的！”何稷皱眉道。
　　“你就假装那是真的行不行！你还想不想知道黍离为什么会这样了？”崔错一阵吼，震的何稷乖乖的点点头，“如果那个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黍离已经忘记，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想起来？”
　　何稷不太明白的看着崔错。
　　畅觥见何稷好像已经完全不知道思考为何物，解释道：“崔错的意思就是有没有什么关键的话或者做什么事，能让他的脑海中浮现一点关于那个梦里的事。”
　　何稷大概是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如果是这样，那是真的，他宁愿黍离就这样忘了。那样被背叛的痛苦，他不想让黍离亲身感受第三次。可是黍离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犹豫再三，何稷还是答应了。
　　他垂头丧气的和崔错、畅觥从屋内出来。贺若醴瘸着脚被崔错拉到一边，还不死心的和陟颜身后的黍离说话；看着畅觥招呼，陟颜也走过去。
　　何稷走到黍离面前，回头看看崔错和畅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他看着黍离对着贺若醴龇牙咧嘴的脸，扯出一个如梦里一般温柔的笑脸，柔声细语的说：“夕阳下百花盛开，桃李争妍，东风轻抚，李花纷纷，翩然似雪。你就叫文若吧。”
　　“噗！”黍离疑惑的看着何稷，瞬间化为原形。
　　无数道无形的风刀从四面八方向何稷袭击而来，未及近身，石头化成红圈结界，将何稷包裹在其中。何稷怕会伤到黍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黍离掉在地上，却不敢去接。
　　风刀还是拼命夹击，红圈颜色逐渐变淡，畅觥和陟颜眼见不妙，畅觥指尖传来无数金色麦穗如针如匕，在何稷正面阻挡风刀；陟颜带来片片竹叶似剪似刀，从天而降切断风路；崔错也顿感不好，手持灵桧金棍在何稷身后破风斩浪。
　　三人从外部攻击，何稷从内部生扛，那风刀只是集中要对付何稷，对三人的攻击姿势应付对抗。半盏茶过去，风力减弱，四人都窃喜这风势必是强弩之末了。
　　怎料风刀突然强劲凌厉起来，旋转着不分何稷还是这三人，不分仙妖人，胡乱着杀将开来。三人已经明显力有不逮，一支风力又急切的朝着站在一边躲着的贺若醴刺去。崔错也不管不顾，将手上的灵桧金棍扔出，与打向贺若醴的风刀正面相交，空了手又分神的自己被风刀重击在肩部，打飞撞到向日葵了。
　　畅觥眼看包裹何稷的红圈颤颤巍巍眼看就要消失了，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拼命将金穗遍布起来，弥补即将退散的结界。一记风刀从畅觥背后袭来陟颜，二话没说腾出一只手，运起尘土，在畅觥身后立起一道土盾。
　　那风刀愈加强硬，旋转着打破了土盾，吹翻了畅觥和陟颜。
　　红光结界消失，风刀夹带着金穗与竹叶，集中精力往何稷身上刺去。
　　“嘭！”突然出现的红光化为一缕光剑，将风刀砍的七零八落，激荡起的残余风力将小院吹得零零散散，摇摇欲坠。
　　在畅觥和陟颜一人躺在一边，贺若醴扶起向日葵里的崔错，一切归于平静。
　　愣神的何稷听到一声清脆的“嘣！”，他从衣襟里拿出石头，那半截哑黑的石头果然已经破碎，只留下一个略微透亮的黑色石块。那石块竟然比之前的石头略微小点，就如百岁孩子的如意锁一般的大小，打磨的十分光滑，如意扣花纹样式向中间略微凸起，依旧挂在之前的绳子上。
　　畅觥搀扶着陟颜站起来，贺若醴也扶着崔错走过来。
　　畅觥问：“都没事吧？”
　　何稷摇摇头。
　　贺若醴担忧的不说话。
　　崔错捂着肩膀，说：“小伤，不碍事。”他又环视了小院，说，“只是害的这好好的房子成了这样了。”
　　陟颜说：“不碍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何稷看着狼狈的他们，这才想起自家耗子。忙蹲下看黍离有没有被误伤。
　　原来在风刀出现之时，黍离已经被风刀结界包裹起来，这会儿在里面沉睡了。那风似乎知道何稷并无恶意，便自行散去了。何稷捧起黍离，站起身来，说：“刚刚，我不太明白。”
　　扶着崔错的贺若醴也说：“我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狂风乱作了？”
　　畅觥双手十指在额头前，合十，形成一个四方形，口里念叨了咒语，小院又恢复如常了。小院内灯笼亮起，五根凳子一个小几规规矩矩的摆在院内。
　　贺若醴见状便先把崔错扶着坐下，又想进屋找点水。陟颜先他一步变出来放在小几上了。贺若醴感激的向陟颜点点头，倒了一杯水给崔错。
　　何稷坐在凳子上，将黍离放在自己腿上，见四人都不说话，便问道：“看你们的表情，甚是凝重，到底是怎么了？可否向小生说道说道？”
　　畅觥和陟颜四目相对，不知如何开口，崔错也是不甚明白，他大概只是比何稷多知道一点。
　　陟颜打破僵局：“这个，要怎么说呢？要从何说起呢？”他看着畅觥，略有些为难。畅觥只叹了口气，也是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崔错调整呼吸，觉得自己的肩膀略微好些了，说：“我先说吧，毕竟我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要稍微长些，我把我猜想的说出来，畅觥和陟颜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再加以改正吧。”
　　畅觥和陟颜点点头，何稷依旧是状况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贺若醴也不言语，只乖乖的坐着，也不插嘴。
　　崔错说：“之前在瑶山，黍离也不知是梦醒了还是还在梦里，突然变回原形，就像刚才那样，当时若芜就被重伤了。我猜测是在梦里，黍离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所以自身才会将若芜的术反弹回去。从刚刚风刀的威力来看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测，这风刀的威力完全可以将若芜从世上消失，可当时却只是让若芜受伤，大概只是为了保护黍离。而梦里的事只有你知道，我记得上次在凌宅，你好像自身带有某种结界，可以保护自己，所以我才让你去试探。”
　　何稷后怕道：“要是小生的石头不灵了，那怎么办？小生不就命丧当场了？”
　　陟颜接过话头，说：“不会，那不是一般的风，遇强则强。如果你的石头不显灵，大概只会把你掀翻在地，我之前去看了若芜的伤势，也并不是很严重。”
　　何稷摇摇头说：“小生还是不懂，这和黍离不记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陟颜欲开口，被畅觥拉住手，陟颜拍拍畅觥，示意他放心，又说：“那风，是噬魂缚灵术。”
　　崔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这黍离。
　　陟颜又说：“你家耗子的记忆被术封印了。而被封印的恰好是你在瑶山见到的那些，所以一旦有人想要试图唤醒这一段记忆，术的本身就会攻击对方，并将耗子的记忆重新再次封印起来。因此他醒过来，会忘记瑶山的梦以及和那个梦有关的任何东西。”
　　何稷问：“可黍离之前明明是知道那个村子的，这又怎么解释？”
　　“没法解释。”畅觥说，“大概是有什么东西的觉醒影响了术的本身，而术又找不到影响的源头，所以只能拼命压制。”
　　何稷摸摸黍离的皮毛，关切的问：“什么是噬魂缚灵术？听这名字就不是好东西，对黍离会不会有伤害？”
　　陟颜解释说：“噬魂缚灵术本来是天界的两种禁术。所谓噬魂，就是会啃噬灵魂，消耗精魄；缚灵，就是将本应该消散在三界的灵魂聚在一起。这两种术本都是折磨元神的酷刑之术。”
　　何稷皱起眉，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对黍离下这样的狠手？
　　陟颜接着说：“世上从未出现过将两种术同时加诸在一人身上又能相互制约的人。下的这个术能将黍离的残魂聚在一起，又能封印部分记忆，而噬魂则只针对于要唤醒黍离的施术者或者人。可以说对黍离下这个术的人真是异常高明却又是用心良苦。”
　　崔错问：“黍离的残魂是什么意思？”
　　陟颜说：“黍离的魂灵不全，缺了一块。”
　　崔错恍然道：“缺失的魂灵无法存在于天地之间，所以才需要用缚灵术。”
　　“等等。”何稷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他皱着眉缕清思路，“按照你们的意思就是说梦里发生的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黍离因此受伤。有人就帮黍离下了那个什么噬魂缚灵术，将黍离残破的魂灵聚在人间，又把那一段伤心的记忆封印起来；未免黍离想起来，还特地用噬魂舒保护他。在瑶山上，若芜误打误撞差点唤醒黍离的记忆，所有才会被攻击。之后噬魂缚灵术便又将黍离记忆中和那段往事相关的回忆再次封印了？”
　　“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陟颜点点头。
　　崔错不解的问：“魂灵缺失本来就会造成失去记忆，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要封印记忆？”
　　陟颜说：“或许丢的那一段魂灵不包括那段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