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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河鼓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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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河鼓怨
一位粉面含威的夫人走到小厅,见吴运站在一旁,又见在座的只有落觞一位女子。落觞又是一位出落的极好看的美人,冰冷了气质坐在桌边,旁边的空位正是吴运的位置。
那夫人不分青红皂白指着落觞鼻子就开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成日家勾引了我家老爷在别院胡作非为,夜不归家,你不过是想捡着高枝儿长长久久的攀着!呸!告诉你,有老娘在,你休想!看你长得周周正正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妾做姨娘,也不怕辱没了祖宗?你是被糟蹋的见不得人吗?要这样偷着藏着自己往老爷房里送!在正经人家做你的主子夫人不好,这会儿又要来我家充作丫鬟下人,你要敢来,老娘明天就把你配了人撵出去!”
吴运深知道她的夫人一定是误会了,这骂的也太难听了。幸好这落觞姑娘涵养好,要是换了个人,指不定已经和这泼妇打起来了。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忙拉着夫人劝道:“夫人,夫人误会了,误会了。”
这样难听的话指着脑门骂,何稷都听不下去了,落觞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不入她耳的样子。
贺若醴‘啪!’的放下筷子,不悦的皱了眉。
吴运忙跪下:“请郡王恕罪,贱内无知莽撞,冲撞了您了。”他又拉了拉夫人,小声说,“还不跪下,这是淮安郡王!”
“郡,郡,郡王?”吴夫人吓的跪倒在地,不住的拜,“郡王恕罪!郡王恕罪!”
贺若醴看似并不在意,冷道:“这是三司大人家事,本王不便多管。只是这落觞姑娘无端端被这样指着鼻子辱骂,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落觞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了。”
“姑娘恕罪!”吴运又拉着夫人,向落觞的方向示意下。
吴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知道轻重的,抬起头便是涕泪横流了,又跪着到落觞脚边,拉着落觞的裙摆,乞求道:“是小妇人错了,请姑娘见谅,向郡王说两句好话,饶了小妇人的无礼吧。”
落觞全不介意刚才指责谩骂,扶起吴夫人,安慰道:“夫人快快请起。我们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我们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还不是丈夫怎么样就变成什么样嘛。快别哭了,你看,哭了就不美了。”
吴夫人深感落觞的体贴,真是字字句句说在他的心间。感激的擦了眼泪,红着眼睛点点头。
见贺若醴没有要责怪的意思,落觞也大方得体,吴运如释重负,禀道:“贱内无状,叨扰郡王。”
贺若醴抬了下巴,说:“无妨,你先去处理家事吧。本王一会儿就在你的别院散步消食了,余下的事一会儿再说。”
“是。”吴运应声,便拉着吴夫人下去了,临行又嘱咐丫鬟小厮要精心伺候。
等吴运走远了,崔错挥挥手说:“你们都下去,郡王用膳不喜欢人多。”
“是。”旺总管这才领着一众丫鬟小厮也下去了。
“哎……”贺若醴伸了个拦腰,“总算走了,真是的,吃个饭都不安宁。”
黍离咂舌道:“也就是你们蠕虫门门道道多,有事直接问不行?非要装模作样的,累不累?”
落觞拍拍刚刚被吴夫人拉过的裙摆,说:“明明是自己想收拾自己的夫人,又不敢动手,还想要借刀杀人!真是个窝囊废!”
“看不出落觞你这么能忍,居然原谅了吴夫人?”何稷心里居然有点大失所望,按照上次落觞收拾贺若醴的手段,本想着这个吴夫人定然不会好过。没想到落觞就这样放过她了,还安慰她?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落觞搅搅头发,说:“那是,本姑娘一向都是善解人意温柔可亲的。”
贺若醴控诉道:“那你上次那样收拾我?”
“我对你可温柔多了,你就感恩戴德吧。”落觞扔下头发,笑道,“对吧,错错!”
崔错点头:“嗯!谢你手下留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就对了。”落觞满意道,“要不是看在错错的面上,你早就完了,还坐在这儿用膳呢。”
黍离看着小厅外面艳阳高照,皱眉说:“落觞,别太过了,那可是凡人。”
落觞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放心,我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哑谜?”何稷不解的问,刚刚落觞没做什么呀。
河鼓夹了一颗豌豆扔进嘴里:“就是那个夫人嘴巴太欠,落觞收拾了她而已。”
贺若醴和何稷都不明白的摇摇头,看着河鼓,等着解释。
河鼓笑道:“你们说一个人一两个月睡不着觉,夜夜梦魇会怎么样?”
“精神颓靡吧?”贺若醴想起被梦魇的凌霜姑娘,那一副憔悴的模样,试探的答道。
河鼓危言耸听道:“起初会头晕乏力,记不清楚事情,疑神疑鬼;慢慢的,五脏六腑得不到休息,便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和衰退,而这样的衰退和受损恢复起来是非常缓慢的,严重的会导致各种疾病集中爆发,死得惨不忍睹。”
落觞回嘴:“少吓唬人,我不过是将她心中惧怕和怀疑的事情放大而已!”
我就说,落觞绝对不是好惹的!何稷捏着筷子心道。
贺若醴心有余悸的摸摸心口,想起刚刚落觞说是给崔错面子才放过自己,心里又是大不愉快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崔错。
河鼓自言自语道:“这吴运看起来应该也是你们人间的大官了,这样的恶妇怎么不休了去?还这样忍气吞声的?”
何稷在内心批评道,你不也忍着你夫人不敢言语嘛,还离家出走跑来扰乱人间,哪儿来的底气说别人?
贺若醴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一会儿他还要来,你要是感兴趣自己问问呗。”
几人饭后便在别院闲逛,逛的贺若醴直摇头。
落觞在秋千上轻轻荡:“你们蠕虫还真是会享受,在这儿挂一个秋千,旁边又是水声又有树荫,风出来又凉快,还能晒着太阳。”
贺若醴拍拍一颗两三人才抱得过来的水杉,说:“这样的园子,也不知是多少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哎……”
黍离在落觞旁边的秋千上荡,何稷在背后推。“书生,等你科举考上了,也能和公主在这样的园子里荡秋千。”
何稷说:“你也可以来荡秋千,我给你留着。”
黍离问:“万一你家公主不喜欢我怎么办?就像吴运的夫人那样,那么凶,我才不来。”
何稷从黍离身后站在侧面,问:“你不来,那你去哪儿?”
“回迷雾山呀。”黍离荡的老高了,“出来玩了这么久,再不回去真的要被沅湘揭掉几层皮了。”
何稷小声说:“别回去。”
黍离把脚着地把秋千停下来,问:“书生你说什么?刚刚荡的高了没听见。”
何稷放大了一个笑颜:“没事,人间这么好玩,你要是舍不得回去,就待在这儿玩吧。沅湘要是找来了我帮你拦着他。”
黍离不赞同的答道:“你可拦不住他。你推推我呗。”
“好。”
“用点力嘛。”
“太高容易摔。”
“我不怕!”
落觞在一旁贼笑,心道:黍离啊,你也不怕沅湘把何稷撕碎了?还是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先不管你,这边这个蠕虫比较好玩。哼哼,明明心里在意的不得了,又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在别扭啥。今晚让我试试你!
吴运大概已经安置好了自家夫人,又脚不沾地的往园子里跑。见到贺若醴和崔错在水杉下说着什么,笑着走上前,说:“郡王,饭菜可还合口味?”
贺若醴礼节性的答道:“多谢三司大人破费了。”
“不妨的,蓬门荜户也是蓬荜生辉了。”吴运笑道,“这日头下晒着也怪热的,不若到那边的泄峰阁坐坐吧。”
贺若醴捶捶大腿说:“也好,走了好一会儿,还真有点累了。”
吴运领路说:“这边请。”
别院引了一股活水,泄峰阁便修在那水上,正面正好是一座戏台。吴运安排了清幽雅致的丝竹在戏台上细细演奏,借着流水潺潺,倒是越发的好听了。
吴运端起茶杯,站起向落觞敬道:“才刚是我那不知礼数胡搅蛮缠的贱内冲撞了姑娘,在下便以茶代酒,向姑娘请罪了。”
“不敢当。”落觞也站起,礼貌的端起茶杯喝了茶,坐下说,“恕小女子多言,大人既娶了夫人,自当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怎么……”
吴运放下茶杯,摇摇头说:“姑娘宽宏大量,自然不似我那小心眼的夫人。”
落觞问:“大人何出此言?”
吴运叹了口气,说:“本来家丑不宜外扬,只是刚刚那番情景,就算在下不说,几位或许也已经猜的七八分了。”
河鼓剥了颗花生说:“大人您这样的身份,又何患无妻?何必受这份闲气?”
贺若醴也假装附和的说:“河鼓说的对,三司大人何必受这样的委屈?”
“哎……她原不是那样的。”吴运摇头说,“她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她与我也是爷爷辈就定的亲事。哪知我家爷爷早去,父亲辈当时年幼不知事,家里竟被叔公们败的一干二净。她也不嫌弃我,一直鼓励我支持我,自从嫁给我,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好容易挨到我混了个一官半职,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她又因不大生长,又怕我是移情别恋,或忌惮她娘家才貌合神离勉强与她在一起。加上官场上应酬吃饭又多,近年来百姓的事儿也忙,常常在衙门到半夜才回去,她就每每怀疑我在外金屋藏娇。就说这个别院吧,本来是买来给她修养的,她却误会了,以为是藏了什么姑娘粉头,成日家也不准我过来。所以今天才做了这样的事,惊扰了几位。”
河鼓拍拍手上的花生壳赞同道:“他们这些女人家就是心眼多,其实我们真真是一颗真心可昭日月,看在他们眼中就是一方黑心照沟渠了。整日忙的脚不沾地了,回家还要收拾屋子鞍前马后照顾周到,这样还要被说我们有歪心思。要真这样怀疑,怎么就不反省下自己?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谁不愿意?谁愿意整日价闹来闹去让别人看笑话去?”
吴运好像是找到了知己找到了组织,换了位置坐到河鼓身边,问:“河鼓兄,原来你也……”
河鼓点点头:“没想到吴兄你也!”
吴运低着头叹息:“哎……”
河鼓抓起吴运的手,眼眶含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