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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剖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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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剖露
贺若醴不愿看到落觞和崔错亲密无间,也不想听落觞说起与崔错郎情妾意的往事,一个劲的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贺若醴站在人群中,拍了拍脑门,悔说:“怎么走到这扬州府的大街上来了?”他又四周看看,没有看到那个健壮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跺了跺脚,“也不追上来,真失职!”
抬头看正好是‘路云楼’,心道,进去喝杯茶歇息下也好,让李掌柜给吴运带个话。派个马车也好,知会崔错也好,自己反正也是懒得走路了。
哼,等崔错那个混蛋来了再跟他算账!有了旧爱连主子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回去可得在母妃面前告状,趁机把他赶走!赶走?不行,赶走他不就正好成全了他和落觞?是了,留下他,让他把落觞赶走,以后都不准见落觞!
心绪不宁的贺若醴鬼使神差的便走进‘路云楼’,坐在三楼之前他们坐过的雅间,盯着崔错坐过的位置发呆。
李露一见贺若醴进门,便是殷勤备至,亲自端茶送水。这样的大贵人,本以为上次送走了再也没机会了。没成想贵人竟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店,一个人就跑来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李露职业的微笑着,拿着茶具泡茶,见贺若醴心有所思也不去打扰,倒是略有疑惑的问:“贵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小店喝茶?”
贺若醴收回思绪,回说:“就是闲逛,走的累了,进来讨杯茶吃。”
“今日正是贵人家侍从的好日子,贵人出来闲逛?”李露好奇的问,见贺若醴略有不解,又说,“就是上次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壮士,小人看着像是您的随身侍从,吴大人称呼他为‘崔护卫’的那位。难道是小人记错了?”
“他确实是我的侍从,你没记错。”贺若醴端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细细品味,灵光一道,心里略有点不好,问,“你倒是说说什么好日子?”
“就是您的那位崔护卫今日娶亲呀!就在吴大人府上设宴呢。”这下轮到李露傻眼了,难道说眼前这位贺若醴是个假的?或者是说吴大人府上的那个崔护卫是假的?怎么近身侍从娶亲这样的大事,眼前这人都不知道?
贺若醴急切的问:“新娘叫‘落觞’吗?”
“贵人您看你这不是逗弄小人玩嘛,可不就是落觞姑娘嘛。一会儿可要改口叫‘崔夫人’了。这还是您请吴大人做的媒呢!”李露笑道,“想必是贵人在府上喝多了酒,小人这就亲自熬解酒汤来,贵人您稍坐。”
‘崔夫人’三个字直击贺若醴内心深处,他失神的挥挥手,李露便起身出去了。
雅间里的贺若醴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面上还是一副轻快洒脱的样子,招呼雅间里的小二说:“你们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是!”小二们应声退出了雅间。
好你个崔错,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动作就这么快,这么性急,还不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也是,你们一个是仙一个是妖,常人准备婚事怕是都要准备几个月的,你们俩挥挥手就东西齐备只用拜堂了。也不先禀明了我,好歹我也是你在凡间的挂名主子!
你们这样拜个堂搞得如此的气势如虹,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行,那我也不免祝福你婚后青青草原长满头!
贺若醴越想越气,捏着茶杯的手都青筋暴起了。
还说什么这些年陪在我身边,只要见到我安好、开心、幸福就满足了。转眼就背着我和被人成亲,这哪里是把我放在心坎上的意思?你不是说是我家猫吗?换个马甲变成狮子就不认账了?还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这会儿又始乱终弃!你对人家落觞有意思就好好对人家成不,干嘛还要来招惹我?现在见我不顺着你,又扭头回去找落觞,那我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逗猫棒吗?
‘嘭!’贺若醴手里的紫砂杯被手上的力气捏的碎成几瓣,刺伤的手鲜血横流。贺若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他盯着手上的鲜红,移不开眼。要是平素,自己衣服穿的薄了,你还要嘘寒问暖,不管我的嫌弃,硬要给披上衣服。这会儿我手都流血了,你怎么不来关心我?怀里有了美娇娘,有了‘崔夫人’,就不管我了是不是?
不知怎的,贺若醴如坐针毡,联想起三月的暖阳下,落觞依偎在崔错怀里,站在牡丹亭的小桥上,那样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就觉得扎眼的紧,三月的阳光从没有这样讨厌刺眼过。
贺若醴感觉脸上酥痒,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在脸上痒的地方一模,竟然是湿润的。他看着湿润的手指,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他抡起袖子,从脸上横过,擦干了泪水。站起往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崔错你这个有爱无类的混蛋!还要宣扬说是我托吴运保的媒,哼,你也配本王亲自托人给你保媒?”
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半杯茶下肚,贺若醴走起路来竟然跌跌撞撞的了,活像是喝醉了酒的。他摇摇晃晃的离开路云楼,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他是想要离开扬州府,躲的远远地。反正他也不认识去吴运府上的路,就随意走了。不想却走到一处挤满了人,挂满了红灯笼红帐子,贴了大红双喜的府上。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办喜事的吴运府上吗!
贺若醴傻站在吴府大门口,移不动脚。
旺总管腰上系了红绸子,心急火燎的从府里出来,差点撞上呆站着的贺若醴,旺总管可算是放下心中大石。也不管礼节了,拉着贺若醴就往府里走,边走边说:“哎哟我的郡王诶!大家都等着您就位好行礼了,您倒好,多喝了几杯,眨眼就不见人了。赶紧换了礼服上座吧!”
贺若醴呆呆笨笨的,不知作何反应,任由旺总管和丫头们伺候更衣,换了大红撒金花的服饰。又搀着他到了正厅,与吴运一起坐在上座等着受礼了。
吴运见贺若醴来了,忙起身见礼,说:“郡王。”又示意旺总管,可以开始行礼了。
旺总管眉开眼笑的举起右手,唱到:新人行礼,拜天地咯!请新人!
崔错牵着落觞,从屏风后出来。
落觞一袭红衣,头上盖了一张童子戏猫的红盖头,踩着小莲步,听得见环佩叮咚,定然是盛装打扮了的。只是盖头遮着,也看不见样貌,只是这形容身段,已经让观礼的众人啧啧称赞。
崔错头上换下了平素里的墨黑绸子,用大红的发带绑着,也穿了一身大红的新装。平日里多是穿着窄袖或者绑了袖子的武装,这会儿穿着这样的宽袖长袍,一改往日的武功粗犷,平添了几分公子多情,风度翩翩的意味。
观礼者先是赞叹了新娘的身段,又表扬了崔错的威严谈吐,又说这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婚礼上的祝祷和好话听在贺若醴耳边,是越发的刺耳。他想冲上去揭开落觞的面具,让大家看看这个女人狠毒起来可以杀人不见血!
旺总管作为司仪,又道:
新郎新娘跪,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起,
礼成。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新人被拥簇的往婚房走去。
贺若醴心里十分的不忿,从到到尾,这崔错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也不知是认真思忖还是一时头脑发热,冲上前就把落觞的红盖头扯下来,捏在手里。
落觞本就是明眸皓齿的美人胚子,在大红新娘妆的装扮下,越发的让众人移不开眼。她被贺若醴这干净利落,出乎意料的动作吓得不轻,一时不知所措。崔错伸手便要去抢过贺若醴手上的红盖头,偏被贺若醴紧握着背在身后,不给他。
吴运忙圆场说:“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郡王这是请大家看看新娘子呢!大家说俊不俊!”
“俊!”众人高声和道。
吴运又说:“崔护卫崔夫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定能夫妻和睦儿女绕膝。大家说对不对?”
“对!”众人又高声笑道。
旺总管也适时说:“闹洞房才有意思呢!大家走咯!”
崔错和落觞幸福的笑着,便被人群拥簇的进了婚房。
贺若醴手里攥着红盖头,手上的血把盖头上的金色毛发的猫都染红了。他就这么盯着崔错消失的转角,静默不语,也不知该如何打算。只是心里好像被千万斤的石头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何稷也是一身喜庆的红装,一边啃红苹果一边把手肘压在贺若醴肩膀上,问:“干嘛?大好的日子发什么呆呢?”
黍离也是一身红装,站在何稷身边笑道:“他呀,大概是后悔吧。”
何稷吧唧了嘴,说:“我说你也是,明明崔错就是你要找的那只猫,整天别扭个什么劲?还说什么‘你不是他,别妄想成为他。’,真是的,酸不酸?比我这个穷酸书生还酸。啧啧啧。有这会儿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干嘛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黍离变出一个苹果,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说,“你是凡人,能陪他多久?你觉得一生几十年长长久久,对崔错来说不过是眨眼就没了。与其到时候让他伤心,不如从一开始就是落觞陪着他,这样百年千年万年,都没你什么事了。你就好好去做你的郡王,娶个郡王妃,过你的安乐日子吧。”
何稷也不管呆若木鸡,站着盯着转角的贺若醴,坐在黍离身边,说:“我看啊,都是若芜的错!”
黍离不解,问:“这话怎么说?”
“你看,要不是若芜乱点鸳鸯谱,让贺若醴知道崔错就是那只猫,又在梦里逗引的贺若和崔错这样那样云雨一番。这下好了,美梦就是美梦,迟早也是会醒的,你看从那之后,崔错的话可是比之前更少了,焉知不是被贺若的那些话伤到了?”何稷一本正经的抽丝剥茧,“也就是崔错人好,换了我啊,要是被人不负责任,还被那样羞辱,早就跑得没影了,亏了崔错还前后左右的把他伺候周到。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姑娘,希望崔错和落觞在一起后能好好的忘了这个薄情寡性的贺若!”
黍离恍然:“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梦里的崔错定然是以为好梦成真,欢喜的不得了的。哪知道其实贺若并没有那层意思,前一秒还在温存,后一秒就被贺若指着鼻子羞辱,梦醒后就是梦碎。哎,也是可怜。”
何稷仰头反观贺若醴,扯着嗓子说:“人家被你伤透了心,现在也想通了。你又这副模样,你这是诚心不让人安生是不是?索性你对人崔错也没意思,何苦自讨没趣?”
贺若醴盯着转角的房柱,听着黍离和何稷在耳边你一言我一句的数落自己的不是,将手里的红盖头握得更紧了,一字一句的说:“他是我家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