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喝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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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櫇几万年的记忆里，阎罗一直是保持神秘感，并且站如青松面如顽石，浑身上下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从未见阎罗在任何事面前显露慌张的一面，这正与冠在阎罗头顶上的‘勾魂使者’称号相辅相成。
那一句‘你后悔吗’一如既往没有感情。
不过孟櫇理解，想他这样的鬼，才最不适合呆在地府。
几万年都没有将他身上戳人的利刺打磨圆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抗揍，还是真的有过分坚硬的心态与意志。
楚红干瘦发白的脸上终于有几丝肉眼能见的笑意，她点点头，又歉意的对孟櫇鞠躬，接着像听老师话的小学生，局促担心的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虽然楚红已经没法出气，不过孟櫇还是透过这个女人脸上褶皱的纹路下，看到了女人隐藏的期许——或许她只想独自过完在人间的这四十九天，无拘无束地、随心所欲地。
说来也讽刺，这个女人经历一生坎坷，却在死后才有机会反抗，用自己最纯净渺小的魂魄，为自己讨来短暂的美好。
阎罗仔细打量楚红，手从兜里掏出那个小布袋，轻轻地递过去：“拿走。”
楚红明显激动起来，两手接过小布袋之前，甚至犹豫地在衣服上摸了几下，才虔诚地接过。
这小袋子里装着她的碎片，拿回来，她就是完整的。
小布袋在楚红手里悠悠地飘到半空，几缕白光若隐若现的从小布袋的缝隙里溜出，楚红将绳子解开，下一刻，白光闪过，楚红干瘦的身子逐渐变得丰.满，眼底的眸光不在暗淡，灿若明星，而脸颊与额头的皱纹渐渐地褪去，居然变成了二十岁少女的模样。
“我靠这整容术牛逼啊！”孟櫇打了个响指，目瞪口呆：“姑娘，您哪位？”
年轻的楚红还未从自己的变化里缓过神，听到孟櫇的话，摆手说道：“您说笑了。”
“艹，还能说话了？”
阎罗不轻不重的将孟櫇推到一边，将小布袋收回：“有什么话想说？”
“我......”楚红用手捂着自己脖颈，说话间嗓子深处发起的颤动，震动手心：“谢谢。”
“楚红，你很厉害，每个活人的命运都不一样，可能你上辈子享了太多福，这辈子必然要经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恭喜你自由了，走吧，去走你想走的路。”孟櫇耸肩：“第四十九天的时候记得找个最漂亮的地方，看夕阳西下，如同人生落幕，别有一番风味。”
“谢谢。”年轻的楚红声音悦耳，宛若娇.羞的少女。
孟櫇笑着，把那个保温杯递过去：“喝一口？哥不骗人，汤绝对贼鸡儿好喝。”
“这个......”
“放心，你的记忆会在。”
楚红踌躇，半晌才接过去，保温杯内肉香飘溢，汤有着浓厚番茄色，隐约还能看到切成块儿的牛肉丁，点缀着葱花，确实叫人垂涎三尺。
“怎么样？”孟櫇挑眉，等着被夸赞。
楚红小喝了一口，抿嘴，看了看阎罗才将目光落在孟櫇身上，歉意道：“没有味道。”
“什么？”孟櫇不确信的把保温杯抢过去，仰头灌了一口：“......”
结巴鬼想把车窗摇起来，速度太慢，被孟櫇的拳头抢了先。
“你他妈是不是没搁盐！！！”
“忘，忘了——”
——
把楚红送走，结巴鬼开车带着孟櫇和阎罗沿路往回赶，脑袋上顶两个包满脸委屈。
“罗哥，楚强怎么弄啊？”孟櫇从后视镜里观察阎罗的表情：“现在赵升之等着被处刑，楚强到底算是自杀还是什么杀？他杀？那魂可是你揍出来的！”
看着急忙撇清‘关系’的孟櫇，阎罗见怪不怪，张口道：“暂定。”
“他现在让黑白带哪儿了？阎老那边还是我府上？”
“按规则定。”
这一句话堵的孟櫇频频撇嘴，那按照规则走，现在楚强这个小王八一定在他孟櫇府里，他倒不是不愿意干活儿，只是面对楚强，孟櫇从鬼心里就厌烦。
果不其然，前脚结巴鬼把车停好，隔着几米远孟櫇便闻到了孟櫇府里黑白两仔的味道，忍不住翻个大白眼：“结巴，把车停好就进来。”
“好！”
阎罗大步跟着孟櫇身后，像个称职的保镖。
孟櫇走了两步，突然侧身，抬头皱脸问道：“你不去办事儿？”
“......”阎罗深深剐了孟櫇一眼，抬脚换个方向朝着阎王殿走了。
“啧啧啧，果然是有后门。”孟櫇嘟囔一句，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
【地府密案】的页面早已经自动关上，那十一朵彼岸花，有一朵已经凋零，不知道是惆怅还是无奈，孟櫇抻个懒腰，推门进了屋。
黑白两仔正翘着二郎腿等他，各自手里端了个茶杯，矮鬼和瘦鬼正殷勤的给二人捏着肩膀，聚精会神听两人吹牛逼。
“孟哥。”白仔被茶烫了嘴。
孟櫇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片刻，才将手里的背包甩在桌上：“汤熬了吗？鬼审了吗？活儿都干完了吗在这儿逼逼？”
“别生气啊！”黑仔放下茶杯，示意孟櫇看坐在案几前的楚强，说道：“这不是得先喂汤吗，喂完了就带去间阎老，刚还打电话催呢。”
“瘦鬼，去拿汤。”孟櫇指挥。
瘦鬼干巴巴的从柜子里拿了碗，盛了一碗，汤底浑白，冒着热气，瘦鬼放了点胡椒粉，又加了点葱花，端到了孟櫇跟前：“孟哥。”
“给他。”孟櫇用下巴指指嘴里还捂着抹布的楚强。
经过一番折腾，楚强已经精疲力竭，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那里，连挣扎都不愿意了。
看着瘦鬼端汤过来，楚强只是抬起眼皮，眼神似乎都干涸了，黯淡无光。
“喂给他。”孟櫇说着，转身往楼上走：“我要休息，别打扰我。”
众鬼噤声，黑白两仔叉腰看着楚强，矮鬼从后面扶住楚强，一手把楚强嘴里的抹布拿出来，瘦鬼端着汤怼在楚强嘴边：“喝吧，喝了早投胎。”
“投胎？”楚强呢喃：“我妈死了，我投什么胎？”
“知足吧，你用捡来的命活了二十三年，还期望你妈一直跟着你啊？”白仔说。
楚强不再言语，只是盯着眼皮底下那碗汤，久久也不愿意张口。
“你还再等什么？”孟櫇停下上楼的脚步，从上往下俯瞰楚强：“你用伞无意中戳碎了自己那道毫无用处的死魂，而现在的你，其实本来不应该是‘楚强’，可这便是你的命，你投胎成为了‘楚强’，用‘楚强’的身子塑造了自己的人生，但你毫无珍惜，一直在怨恨逃避，现如今你坐在这里，喝一碗汤，忘却你在人间所发生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妥？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我......”楚强呼吸局促：“我不想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孟櫇干脆双臂环胸，冷冽道：“放你去人间找楚红？你别忘了，你的命格本不应该是楚红的儿子，你是那道‘薄命魂’，是应该死在轮回里的魂魄，而你幸运的替代了‘楚强’，活了二十三年，同样，楚红因为你痛苦挣扎二十三年，你难道一点都不内疚？”
孟櫇的话像是尖锐的针，句句扎在楚强心底。
他甚至连反驳都没有余地。
“我想知道......为什么今天才是我妈的头七？”楚强仰头，与孟櫇对视：“你告诉我，她明明......早已经死了。”
“何必再我问？你心底已经知道答案。”孟櫇冷冷地回道。
“等等，你们再说什么？”白仔满头雾水的示意两人停下：“什么头七？什么死了？”
“孟哥，咱一次性说明白，不提倡打哑语。”黑仔说。
孟櫇没理两人，张口说道：“楚红把同样的方法用在自己身上，你害怕赵升之的死被发现，于是你做了无法言喻相当可耻的事，将最爱你的楚红挂在房梁上，可你不知道，楚红算不准安眠药的量，和赵升之一样，弥留之际，死在你的绳下。”
“卧槽，孟哥话不乱说！”白仔赶忙想扑上来堵住孟櫇得嘴。
“你们比我有权利查阅【地府密档】，更有权利掌控楚强的审判，我只是过节过的正嗨被你们拉上人间做苦力的合同工，事情到底如何发展我并不想知情，我只想在自己的底盘上好好睡一觉，人拉下去，一切都与我关。”
白仔尴尬的杵在原地，笑也不是，哭也显丑：“黑，赶紧喂了汤咱们走走走......”
孟櫇转身抬脚。
“这汤......我是不是可以不喝？”
“随意。”
孟櫇说完，留给楼下众鬼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屋里一片黑暗，孟櫇靠着门，感受背后升起的凉意。
不喝汤的鬼魂，会带着记忆下地狱，在饱受煎熬的同时体会记忆折磨，楚强，不，这道‘薄命魂’经过历练，再一次投胎之前，还会不会像这次这么蠢？
孟櫇觉着自己有病，这一切的一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管她是不是魂飞魄散，管他是不是肝肠寸断。
职业病吧......
黑暗中，孟櫇轻轻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喝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