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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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嘴里说出的忘川魂，着实让孟櫇惊了。
忘川魂千年难遇，追述起来比他在孟櫇府当值开始还早，如果年墒要找的人是忘川魂，那可谓是‘人鬼殊途’，即便是见面也未必能认出对方。
想到这，孟櫇心中疑惑如同打开的阀门，洪水般倾泻而出，他已经顾不上与阎罗核实，从椅子上跳起，匆忙间撂下一句话：“等着。”
看着孟櫇闷头扎进一层【档案间】，三只憨货小鬼面面相觑，想问，又不知道找谁问。
孟櫇府随着时间的变迁、科技的发展，从孟櫇当值之前，存储喝过‘孟櫇汤’鬼魂的档案，尤镌刻改为手写记录，到现在芯片录入，已经经过几十万年的衍生，孟櫇合同签了五万年，虽说还没到日子，可这期间【档案间】一直鲜少打开，今天年墒如果没有来这儿，孟櫇都想不起来他这儿还有这么一间屋子。
埋藏地过去带着尘埃迎面扑来，孟櫇背后的门重重关上的同时，整个人已经陷入‘缭绕’的空间内，【档案间】平时没人来打扫，孟櫇摸索的开了灯，咳嗽几声缓解一下嗓口干辣的刺痛，眯眼扫视过去。
顶天立地三人高的铁架成排坐落，从竹笺到书册，再到报废的几台电脑以及硬盘、U盘等等，二十几个架子塞得满满当当，孟櫇用脚踢开门边的扫帚，头皮发麻——在他之前，竟然有这么多人当过值，有这么多鬼魂喝过汤，可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五万年与几十万年甚至更多的年份比较起来，其实根本算不上数，孟櫇后背升起一股莫名的空虚感，他究竟待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可能不是‘孟櫇’，或者他是，之后还会有人替代他，来当这么一个喂汤的小官。
像是脚踩在无底的深海，孟櫇坠入阴暗幽深地恐惧之中。
到这个时刻，孟櫇已经顾不上门外的几鬼。
他像是饿狼，终于见到猎物——他的记忆，或许就藏在这里！
孟櫇悸动地算着自己当值日数，漫无目的的在成排铁架中游走，他手指划过冰凉坚.硬地铁架，拿起一碰都快碎掉的宣纸，尘土滑落，上面朦胧显现一些模糊难辩的字体，除了这些，黏在一起打不开的竹笺、屏幕碎掉的报废电脑，孟櫇拿起放下，像只无头苍蝇。
明明似乎离着真相只有一纸之隔，却又像是相隔万里。
这种无以表达的情绪，漩涡一般将孟櫇卷进空白世界，他想哭，胸口闷疼，但怎么也动不了。
叩叩——！
在静谧空间内回荡地敲门声，猛地将孟櫇从思绪中拉扯回来。
“谁？”孟櫇听到自己嗓音有些颤抖。
门外停顿一秒，继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阎罗再一次敲门，示意孟櫇把门打开。
孟櫇手扶着自己胸口，差点儿以为自己心脏能和人似得能跳动了。
“等等。”
整理好情绪，孟櫇把门打开，阎罗没有半刻停留，迈着长腿无意识把孟櫇挤到一边，侧身进了屋：“我帮你。”
“我自己来。”孟櫇后退一步，摆手：“太脏，不适合你。”
“无妨。”阎罗抬脚踩在灰尘与他鞋底一般厚的地面，优雅挺胸站立，吝啬的用手指着自己左侧那排架子，说道：“这里。”
“你怎么知道？”孟櫇对着天花板翻个白眼：“怎么我感觉你比我还熟悉孟櫇府？”
“嗯。”阎罗点头，继续说：“第二层。”
“等等......”孟櫇仰头，看着所谓的‘第二层’，张口惊叫：“这他妈飞都飞不上去！都不知道年墒说的是谁，你怎么敢肯定？”
阎罗不说话，把带进来的鸭梨Air19递给孟櫇：“轮回。”
轮回？
孟櫇接过，把年墒资料投放到【档案间】的半空中，仔细审阅。
年墒，三十二岁，上市集团高管，现在的状态为植物人，高空坠落导致。
“这只是他个人资料，与他要找的人没有关系。”孟櫇无奈摊手：“如果真的是忘川魂，那就棘手了，坠入忘川河便生生世世没有轮回，在奈河桥下永生永世看着心念之人渡过每一个轮回，无法言语，囚禁之日无边无尽。”
阎罗静静地听完，似乎在思考，半晌才在鸭梨Air19上点了几下。
只见半空中的屏幕闪过几幅画面，都是美术馆内收藏的油画，油画上的人物是个二十岁左右男人的背影，身材匀称笔挺，估计画画的人将情绪也一同画了进去，孟櫇看到的同时，胸口已经溢满悲伤。
“这谁啊？”
“年墒的爱人。”阎罗说。
“啊？”孟櫇难以置信：“这么年轻？孟櫇府有三千年没有渡过忘川魂，最起码我记忆中绝对不可能会有，上面这人看着和年墒是一个时代，天方夜谭。”
“不会错。”
阎罗很少说这么多话，为了解释孟櫇的疑惑，他将关于画上男人的资料调出，指给孟櫇看。
“什么情况？”孟櫇眼都直了！
屏幕上确确实实记载着男人的年龄，以及名字，魂状却是——忘川魂。
“老子绝对没渡过他！”孟櫇头皮都要炸了：“这不会从忘川河跳出来讹我吧？是阎老叫我喝酒那次吗？那天挂了休业牌子，是矮鬼？瘦鬼？难道是结巴？”
“是我。”阎罗淡定的说。
“......”
孟櫇挥起的巴掌忍着没扇出去。
“你有病啊！抢老子的活！”
阎罗不说话，掏出手机，将【地府微信】页面的对话框打开，怼在孟櫇跟前。
只见上面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亲爱的勾，阎老叫我去喝酒，今天忘川河子时逆流，看着别让魂魄跳河，爱你么么哒。
这么骚.气逼人并且强买强卖的微信绝对出自孟櫇本人没错。
始作俑者牙龈都咬碎了，瞪着大眼半晌才道：“你怎么不和我说？”
阎罗默不作声，看了一眼【地府微信】的发信日期，又将那天的PFD文件调了出来，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喝过汤的魂魄名字，以及唯一一位跳入忘川河的男人——许暖。
“你没发我......”孟櫇做最后挣扎。
阎罗终于心累的叹口气，不符合他形象似得，仔细把发出的邮件页面也怼在了孟櫇面前。
一句MMP咽回了孟櫇肚里，他回想自己将近两个多月未曾查收邮件，屁都不会放了。
都9012年了，阎罗都习惯了用邮箱，只有他还没有。
两人前后出了屋，心中各有千秋。
三只鬼干把着眼，在等着听下文，坐在案几对面的年墒与方才一般，不急不气，看到孟櫇后也只是微微点头。
魂与魂之间确实有磁场，两只相恋的鬼魂更有其他魂魄不知的‘羁绊’，在人间俗称‘荷尔蒙’，所以当年墒说许暖的味道断在这里，孟櫇也稍稍地有些质疑，不过转瞬即逝。
瘦鬼已经煎好了牛排，淋了黑胡椒汁，配上青翠的芦笋，香气四溢。
孟櫇把盘子推到年墒面前，干脆蹲在了椅子上，两手环在膝盖，略有歉意的说道：“吃完这顿该回去了，记得把嘴擦干净，牛头知道会弄死我。”
年墒不解，摇头：“我不会走。”
“等会儿自然有人送你走，你不属于这里，别担心。”孟櫇拿出好脾气：“劝你一句，不必执着，世上难事万千，不止这一桩，人各有命......错过了，那便是无缘，即无缘何必勉强？”
“为何说是勉强？”年墒抬眸，紧盯孟櫇双眼：“先生或许不明白，人虽是各有命运，但来这里找他，便是我的命......既是我的命，那便不是勉强。”
文绉绉的话在二人之间搭起‘客气’的桥梁，不退不让。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孟櫇斟酌几秒：“你要找的人名叫许暖，可你们二人永生永世都不会在见到。”
年墒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颤抖，眼神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慌乱，继而问道：“为什么？”
“他就在这里，在你周围......”孟櫇说：“他在忘川河内。”
年墒面容堆起的笑意僵在脸上，他震惊的看向孟櫇、阎罗，最后才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您在说笑。”
“都说了，你二人无缘。”
“他怎么会......”
“忘川河逆流，意味着投在湖底的魂魄受完了一轮煎熬，需要回去重新开始，他们没有忘却死前的记忆，为了让自己能一直记着，那便需要为他的‘贪心’付出代价，你应该知道，魂魄来地府，在我孟櫇府喝了汤，才能循序渐进走入下一个环节，接受阎王审判，为生前错事恕罪，可这些忘川魂，为了一己私利，‘躲掉’恕罪这一环节，那便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永生永世没有轮回。”
“一轮煎熬......”年墒重复：“一轮煎熬是多久？”
“人间的一个星期。”孟櫇叹息：“或许你会觉着代价过为严重，可他们与那些恕罪的魂魄相比较，可以反复记起生前美好，实在有些不怎么公平。”
“那些恕罪的魂魄，还有投胎的机会......可许暖没有。”年墒语气不禁有些逼.人:“既然这样，对他又公平吗？”
“先生，这里是地府。”孟櫇抻直了腰，坚定道：“自然是公平的，投胎的魂魄恕完了罪，那完全可以给他们投胎的机会，忘川魂从一开始便手中攥着美好，付出些代价，何为不公平？”
“我可以给你更多钱，我要赎他。”年墒说道。
“艹？”孟櫇挑眉，被年墒的执着给折服了，拿手指着自己反问：“看清楚，你孟哥我长得像鸭还是鸡？孟櫇府不提倡拐弯抹角骂人，没钱是万万不行的，但赎他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你走，是孟哥同意的。”
年墒蹙眉，耐着性子说道：“见谅，我只是想见到他。”
孟櫇无奈了，长吁一口气：“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年墒摇头。
“你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你能记起来吗？”
年墒欲言又止，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你见到他又能怎么样？他还记得你，为了你受了难以计数的忘川河逆流之苦，可你一开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见到这样的你，你觉着他会高兴吗？”孟櫇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那份凉掉的牛排，淡然道：“你是出了意外的生魂，来这里关于他的记忆却没有多少，他只是你梦里那个影子，这也就意味着另外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年墒有些紧张。
孟櫇犹豫：“或许我不该告诉你。”
“我必须知道。”
“你忘记他，是他与我们之间的交换。”孟櫇说。
只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年墒这个看起来不会为任何事情动摇的男人，瞬间变得有些沧桑。
他原本还有些期许的眼神黯淡下去，像是凋零的花朵，一屁股瘫软在座位上。
如果真的说许暖与阎罗做过交易，那这场交易未免太残忍。
“他为什么......”年墒低喃。
孟櫇没说话，从鸭梨Air19里调出阎罗发给他的那份邮件，上面清楚记录着许暖的资料。
“许暖，二十三岁成为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也就是人间相对比较流行的网红，与你在六年前相恋......地下恋爱，一年前被狗仔爆出，稍有起色的星途毁于一旦，承受不住网络暴力，三个月前在自家公寓自杀。”孟櫇一字一句的念道：“你呢，是上市集团高管，关注度还是有一些的，家庭氛围比较保守，在同性恋不受保护的当代社会，你与许暖之间基本上不可能有以后，可惜，有些爱不被接受，也难为你们两个。”
“我想知道......我怎么可以见到他？”年墒勉强撑起笑容：“我感觉我还有些话没来得及和他说，我只是想见见他......为什么这么难？”
“并不难，是他不想见你而已，不然他不会让我罗哥把你关于他的记忆收回。”孟櫇一针见血：“我们地府收回记忆的办法很简单，也就是人间的——间接性失忆，在许暖自杀后，你受了些刺激，把关于他的事情忘了，合情合理。”
“让我见他。”年墒恳求。
孟櫇突然无措，他没见过这么固执的魂！
“你就这么想见到他？”孟櫇问。
“是。”
“怎么办罗哥？”孟櫇求助阎罗。
后者只是点头，并未说话。
时间似乎静止了，孟櫇终于点头：“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要付出些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代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