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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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三鬼的失踪，事情变得愈发棘手。孟櫇心里总有一种担忧，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在那里。
沿路黄沙绵长，大片彼岸花妖艳胜火印在孟櫇眸底，他待在地府太久，近日却频繁的出入人间倒是叫他难以适应。
阎罗聚精会神的在开车，孟櫇坐在副驾驶，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鸭梨Air19，冷着脸翻出几条视频开始看。
地府虽然一直在掌管活人死后的责罚、命轮与投胎等事宜，但活人的事很少参与，人间所谓的‘先天’是指鬼魂投胎后出生的家庭与环境，需要地府按照此魂投胎之前进行评估，以便将魂魄打入人道或是畜生道，选择不了出身便是由此而来，而‘后天’则是指出生后每个人自己手中掌握的命运，古云人各有命，虽然魂魄投胎来到人间都是由地府一手操办，然，什么样的结局由于变数太多，无法一一校准。
与地府不同，人间各行各业盛行，甚至行行出状元，例如现在孟櫇手里鸭梨Air19视频内的主人公，一位秃头说书的中年男人——李老师。
“将将将将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灰袍道士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两道黄符速速飞出啪啪两声，稳稳定在那恶魂额间！”
屏幕内的李老师嘴皮翻起双目瞪大，说道尽兴之处也不管自己吐沫横飞，四肢大力开始比划，如同一条缺氧挣扎的鱼。
孟櫇噗的一声没憋住，笑的鼻涕都喷了出来。
回升的气氛掩盖住车内的压抑，阎罗闻声，浅浅回头看向孟櫇，并未说话。
“人啊，真是个有意思的物种。”孟櫇调整副驾驶座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视频暂停：“没见过鬼和魂倒是编的有模有样......我这个天天熬汤的地府官员，倒是想看看他说的那恶鬼，还黄符？撒盆香灰也没用，简直无知。”
“不知者无罪。”阎罗适当的开口。
“狗屁不知者无罪。”孟櫇翻个白眼，余光扫过阎罗，话里有话：“那这样的话，我犯什么错都可以免去罪责了，毕竟我他妈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阎罗没有搭话，将车停在【阴阳两界通行出入口】大字牌旁边，掏出身份证刷了一下，继而示意孟櫇照做。
孟櫇一愣，翻了找几下，才鬼脸懵.逼的说道：“忘拿了......”
“无妨。”阎罗垂眸，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
“等等！”孟櫇突然大声打断阎罗的话，将安全带解开，想也没想的开车门扑了出去。
车外面是无尽黄沙，一脚踩下去软绵绵地，半只鞋底都陷到了黄沙里，孟櫇吃力的往【阴阳两界通行出入口】的大字牌右侧挪，眯眼使劲儿想要看清楚不远处那坨黑乎乎的物体。
阎□□脆跟着下了车，站在车门外注视着孟櫇动作。
“阎罗——！”孟櫇走进不明物体，弯腰捡起，脸色沉重：“是结巴鬼的衣服。”
孟櫇手里拿着一件短短的小马甲，是结巴鬼熬汤时候经常穿的，起初孟櫇只是随意一瞥，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发现了线索。
他将马甲放到鼻下，仔细闻了闻，除了结巴鬼身上的气息与熬汤时候沾上的香味，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有点泄气，希望的小火苗还没点燃便灭了，这种挫败感比起失落更叫人心灰意冷，孟櫇手里的马甲还沾着黄沙，看起来分外狼狈。
阎罗就站在那里，盯着孟櫇手里的马甲若有所思，半晌，才示意孟櫇回来赶路：“当务之急，先上人间。”
阎罗说的确实有理，【阴阳两界通行出入口】是连接人间与地府的最后一层隔膜，其实相当于结界，出了这里，便是通往人间的大路，不止时间会与地府不同，周遭的环境与气息也会变换。
悬起的心始终落不回远处，孟櫇始终找不到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从地府到人间是个过程，然而目的地还不明确，阎罗将车找了个空位挺好，抬头眯眼看着人间蔚蓝的天空与耀眼的太阳，不动声色的侧头微微躲避。
在地府待久了，不自觉的讨厌这种明晃晃的光亮，孟櫇亦如此，更是夸张的戴了一顶棒球帽与一副黑色口罩，将整张脸全副武装，只露出帽檐下那双不耐烦的明眸：“没有线索，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也是浪费时间，你与黑白无常联系看看，集合了在商量。”
他们俩上人间的消息阎老自然也是知道的，估计路上已经亲自与黑白无常那边通知过，孟櫇话音刚落，就听着兜里手机一阵响。
阎老两个大字愉悦的在屏幕跳跃，孟櫇蹙眉，接起：“什么指示？”
“牛头马面现在正核对名录，目前为止还没找出有异常的魂魄，人间黑白无常也来了消息，能追踪到年墒与许暖的踪迹，只是气息微弱，白仔大致标了个范围给我，我【地府微信】发你地址，切记！你与阎罗此次前去切勿打草惊蛇，毕竟幕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都不知晓，可是记住了？”
电话那边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孟櫇耳朵起了茧，奈何他并未多往心里去，嗯嗯啊啊地潦草敷衍。
阎老一听，就知道孟櫇态度不端正，思想不正确，恨不得从电话那边钻过来扒着孟櫇耳朵吼，苦口婆心道：“我知你做事利落心思缜密，可鬼无完鬼，本应该这档子事你......”
“我知道，我应该回避，但您放心一定不给您丢脸，保证完成地府这项艰巨而光荣的寻人任务，务必将幕后黑手捉拿归案，倒时候你看着让他从一层地狱往十八层地狱熬还是十万层熬完了扔到忘川咱们都好商量，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拜拜挂了！”
孟櫇语毕，只听电话那边阎老第一声怒吼都没传来，就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
阎罗在一旁听着，顺势将手机掏出，打开共同的【地府F5群】，里面有阎老亲自发来的一个坐标，用人间的【低德】地图导航，距离将近三十公里。
“远吗？”孟櫇对于公里数没有概念，凑过去瞄了一眼：“开车去？”
阎罗摇头，将手机收好，一指不远处人流接踵的地铁口，说道：“地方偏远，车开不进去。”
“人间不是号称经济发展一流吗？怎么车开不进去？”孟櫇絮絮叨叨，严重怀疑是阎罗不愿意开车：“我也没做过地铁，这是什么东西？”
对于这种愚蠢的问题，阎罗不屑回答，只是在瞬间化作人身悄然无息的钻到了人堆里。
“哎卧槽你他妈等等我！”孟櫇对人间的路相当不熟悉，赶忙与阎罗一样，化出人身后紧张的跟了过去。
这会儿是人间晚高峰，孟櫇首次对‘人口’这个词进行了了解，他看着乌泱泱的人头，目瞪口呆，手颤颤巍巍指着排起长队等着上地铁的人群，世界末日一般冲阎罗问道：“我靠不是吧？这些人死了都会到我这儿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让周围几个人听了个清楚，甩给孟櫇一身‘神经病’、‘傻逼’等包含寓意的白眼之后，挤过孟櫇身侧走了。
“小声些。”阎罗示意。
孟櫇一愣，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哆嗦。
他以为他在孟櫇府每日渡的魂已经算多了，没想到在人间的这个时间点看到的情形，才明白自己的‘以为’简直不足事实的千万分之一。
地铁每两分钟一列，呼啸而来拥挤而去。
孟櫇和阎罗个子在人堆里算是比较高的，暂时放下心中阴霾，孟櫇对现在所处环境更加好奇，他看着挂在柱子上的硕.大广告牌，与掉在空中的显示屏、包括搁半分钟就传来女声播报的喇叭，拽了拽阎罗衣角：“我觉着可以回去和地府建设人员提倡一下，这个‘地铁’我感觉不错，出行方便。”
阎罗瞥了孟櫇一眼，偏头低声说道：“从孟櫇府到奈何桥坐地铁吗？”
“......”孟櫇推了阎罗一下。
他用的劲儿不大，却让阎罗在拥挤的人群里一个没站稳，直直撞上了身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大爷身上。
老大爷个头只到孟櫇肩膀，头发黑白交杂，额上的褶子不比阎老少却道道比阎老的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沟壑，在黝黑且沧桑的面容下显得愈发明显，更让孟櫇吃惊的，是他居然想不到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居然能单肩扛起看着比自身重量都重的编织袋，不止如此，老者腿周围还放着一个行李箱与一个红色塑料袋。
估摸着肩膀上的编织袋太过沉重，老大爷不得不用力翘着肩膀，防止肩膀上的行李掉落。
这一瞬间，孟櫇才敏.感的发现，等待地铁的人群中，百分之八十左右都与这位老者一般，脸上带着心酸迷茫与鲜为人知的痛处、疲惫。
老大爷被阎罗一撞，疼痛难忍的肩膀终于泄力，那个无比破旧又大的编织袋随即掉落，连贯性地撞到了排队等车的一名中年女人身上。
女人带着耳机在听歌，这么一撞，立马转身破口大骂：“有病啊你！”
被尖锐的女声险些刺穿耳膜，不止阎罗与孟櫇回头，周围不少等车的人也好奇的观望过来。
老人家脸上一阵通红，用孟櫇听的不是很懂的话道歉。
“傻逼！老不死的，这么多人你偏偏撞我！变态啊你！”女人不依不饶，踩着脚上那双高跟鞋，用力踢在掉落的包裹上。
“你他妈才有病吧？”孟櫇看不过去，微微侧身挡在老人家前边。
“关你屁事！”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双唇厚厚涂着口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孟櫇看着那张分分合合的大嘴，就像是看到一朵破败的彼岸花，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愚蠢的活人在骂他，瞪眼回道：“你死了得下拔舌地狱你知道吗？留点口德，别回头求老子不给你汤喝。”
“你下十八层地域！”女人一听眼前长发黑衣带着帽子的男人骂自己，顿时炸的像颗原..子、弹：“你才死了，你妈死了！”
“你知道？”孟櫇下意识回头看向阎罗：“这逼居然知道，我身份暴露了？”
阎罗满脸‘你他妈早暴露’了的无奈，伸手捂住阎罗的嘴，将他怼到一边，也没理会一直在骂骂咧咧的女人，弯腰扶起老人家的行李，才道：“抱歉。”
老人家憨厚一笑，露出一嘴有些黄的牙齿：“不要紧，不要紧。”
“您去哪站？阎罗抬头看了一眼列车路线，看样子是想帮老人家拿行李。
孟櫇还听着拿女人骂，想伸手给她一圈，转念一想方才答应过阎老的，才不甘心的吐口气，呸了一声。
老人家仰头，给阎罗指了一下：“终点站。”
阎罗默默地提起那个厚重的编织袋，在老人家频频回绝下，迈开长腿上了前五秒来的地铁上，老人家无可奈何，左右提着行李箱和红色塑料袋挤了上去。
孟櫇还在惊诧阎罗的造型，不止他，周围同在地铁上的活人都频频侧目，毕竟个头一米八五左右，一身笔挺休闲西装并且五官俊眉棱角分明的帅哥，居然扛着一袋毫无违和的行李。
有几个小姑娘偷偷地拍了照片，孟櫇不甘落后，趁着地铁上人挤人阎罗也注意不到的空隙，偷拍了一张发到了【地府F5群】。
“放下吧。”老人家手指甲盖还夹着黑泥，在拥挤间想要接过行李，害怕累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阎罗。
“他年纪可比你大，你让他背吧。”孟櫇插话。
“啊？”显然，老人家没理解孟櫇嘴里那句‘他年纪比你大’的意思，张嘴反应了片刻：“上车了，就不用一直扛着，放下歇歇。”
阎罗闻言，左右打量了周围，发现如同老人家所说，这些上车的人都将行李放到了自己脚边。
“能开车多好，这么多人挤在这儿有什么意义？”孟櫇从心里收回想要在地府建设地铁的想法，话音刚落，又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上一趟人间被当成猴看，孟櫇从始至终不知道原因出在哪，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引来多少‘仇富’眼神。
“我话说错了？”孟櫇天真的看向阎罗。
后者往后挤了挤，表示自己与孟櫇不熟。
车一路走走停停，每一站间隔五分钟左右，有时候孟櫇能透过车窗看到外面转瞬即逝的风景，还有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终于，越接近目的地车厢内人越来越少，三人找了座位坐下，孟櫇揉着酸痛的小腿肚子，龇牙咧嘴的抱怨：“我他妈说开车你不愿意，累死了。”
阎罗正要回话，突然坐直身子，与此同时，还在揉腿的孟櫇也倏地抬起头：“有气息！”
坐在位置上打瞌睡的老人家迷糊的睁眼，迷茫的看看又歪头睡了。
这个气息有点混杂，孟櫇辨认片刻，质疑道：“有年墒的没错......不止，还有几种气息，有点乱。”
阎罗点头，同意孟櫇的话。
正巧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黑仔：“什么情况？”
“孟哥，我和白仔离你们不远，你们去什么方向，等会儿会和！”黑仔的嗓门传过孟櫇手机的听筒：“听我说，这股气息虽然多，但我和白仔分辨不出许暖的！你们小心......”
孟櫇隔着电话点头：“能感觉出年墒和许暖在一起吗？还是有什么其他情况？”
比较黑白无常，孟櫇辨认闻识鬼魂气息还停留在初期，也就是说他能分辨出气息，而不可能像黑白无常那样精准，毕竟黑白无常是靠气息来收魂送魂，闻识是看家本领，也是像孟櫇这种‘外行’无法替代的。
只听电话那边黑仔沉默几秒，才惋惜道：“希望是我和白仔猜错了，不然......许暖或许已经出了意外，我们两个早你和勾魂先来人间，想法与你们如出一辙，三鬼消失此事不可小觑，所以顺便准备来追寻年墒与许暖，没想到一来人间，便只能寻到年墒的......现在，我和白仔还有一个猜测，或许三鬼的失踪与许暖有关系。”
“许暖？”孟櫇眉头紧皱，看着空荡的车厢与身旁睡着的老人家，不明所以：“此话怎讲？是你们两个亲自送年墒和许暖回来，短短时间内，怎么会单独留下年墒？”
“我们也正在过去的路上，孟哥你切莫着急，过会儿下了地铁，你与勾魂到我标注的位置，那里是所人间孤儿院。”黑仔说。
“孤儿院？”孟櫇理解了一下字面意思：“年墒在那里？”
“起码现在是。”
通话结束，地铁也正好到了终点站，小眯几分钟的老人家点头道谢，刚要提行李却被阎罗抢了先。
“老人家，您往哪里去？”孟櫇提过老人家手里的红色塑料袋，发现比看起来还重，好奇道：“这里面什么啊？”
“就是些衣服，快过冬了，这附近有所孤儿院，娃娃们可怜的很。”老人家摆摆手：“都是没了爹妈，吃不饱穿不暖，穷乡僻壤的，我有时候就送点东西过来。”
到底什么是‘穷乡僻壤’孟櫇现在算是知道了，不止如此，他也明白阎罗为什么不开车来。
出了地铁口，与他来之前的繁华所比较，现在他脚下所站的地方真的是‘寸草不生’，借着暗下去的天色遥望，远处都是房屋的残垣断壁，成片的垃圾堆起高山，一股风吹来带着难忍气味，让孟櫇三观尽毁。
“这是人呆的地方？”
“城市规划，这一片拆迁，也不知道中间出了哪档子事，拆完了也不清整，久了聚成了垃圾回收区，附近十几公里以外的商铺啊饭店，有垃圾全往这里扔。”老人家叹息，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狼藉：“人啊，太贪心。”
“孤儿院在什么地方？”孟櫇不死心的问道。
这附近完全就是村落，没有马路，甚至道路都没有，他看着那些垃圾山，感觉无从下脚，心底里还期待老人家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你们也去？”老人家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两位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年轻人：“附近都没什么人，晚了没地铁回去啦。”
“您先带我们去看看。”孟櫇脑子转的飞快，一指阎罗：“他有钱，他来资助。”
老人家满脸不确信，但还是迈着步子带着两人往前走：“穿过这儿，走两公里就到了。”
孟櫇小步跟在后面，看着测前方老人家步履阑珊，一身破旧的衣服，脚上那双看起来过大的鞋子，霎时让他鼻头一酸。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孟櫇把心底里的悲怜归到他现在不是魂魄身份的上面，才勉强给了自己一个可以难过的由头。
这样的人，下地府可以早日投胎，或许某一日他在孟櫇府遇到这位老人，他愿意笑着接待。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老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