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落在字上的雨

35、chapter 35

　　一顿丰盛的晚餐过后，我主动提出要去洗碗。
　　婉岺没有吭声。
　　她将桌面上的碗筷收拾好，垒成一叠，然后朝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站起来，正要将收拾好的碗筷往厨房里面拿，婉岺这才慢悠悠地对我说，“行吧，既然你都已经开口了，那就辛苦你了——你负责把它们都给送到洗碗机里去吧。”
　　我听完之后，手里面的动作顿了顿。

　　我有些好笑地瞧着婉岺。
　　我知道婉岺是在逗我，但是我真的很想问一问她，就这，算得上是什么辛苦？

　　然而就在我伸手捧起那些垒好的碗筷时，婉岺却突然又变了卦，“算了，还是我来吧。”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两步绕到了我的跟前，飞快地接过了我手中那些尚未捧紧的餐具。
　　因为担心我不熟悉厨房里面的情况，婉岺最终只让我帮忙拿了几双筷子。

　　厨房里面，婉岺弯着腰，将脏碗一只一只的挨个放进洗碗机内。
　　我站在婉岺的身后，屋顶的那盏大灯映照出婉岺背部的曲线。
　　我直直地望着前方那道身影，一时间竟然有些挪不开视线。

　　婉岺调好了机器，直起身子，我赶紧把自己的目光给移开。
　　机器很快开始了轰鸣。

　　我抬起头，假装去看窗户外面。
　　透过玻璃窗，我瞧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黯了。

　　我觉得我应该和婉岺道别了，于是支支吾吾着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哪知我才刚说完，婉岺就摊开手。

　　她耸了耸肩，对我说，“南风，你刚才应该也已经听到了，司机已经放假了。”
　　我于是磕磕巴巴地回答她说，那我打电话叫我的司机过来。

　　婉岺瞪了我一眼，有些不满意地回答道，“你就别折腾了，这边挺远的，再说了，你的司机也进不来。”
　　我愣了愣，没有吭声。

　　婉岺的语气很快便软了下来，“南风，别走了，今晚就住这儿吧。”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然而，我只感觉我脸上的热度开始迅速的升腾了起来，并且，那股温度一直从我的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还好，客厅里面，小圆在那边大声地叫喊，“妈妈，你快过来！”
　　我于是飞快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冲着婉岺说，“孩子在叫你了，我先出去看一看她怎么了。”
　　说完，我便逃也似的冲出了厨房。

　　客厅里面，小圆正同她的那一堆橙子作斗争。
　　见我走过去，她朝着我瘪了瘪嘴说，“我剥不开。”

　　我见她那嘟噜着嘴，不知道和谁赌气的样子很是可爱，于是暂时忘记了方才的尴尬。
　　我遥遥地冲着厨房里面的婉岺喊，“婉岺，小圆说她想要吃橙子，你家的水果刀放在哪儿？”

　　婉岺很快也从厨房里面出来了。
　　她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因为她的手里面正拿着一把小小的刀。

　　婉岺将刀柄反转之后，递过来给我。
　　她同我解释道，“家里面所有的刀具我都给收起来了，在厨房的顶柜里面，你以后要用的话可以去那边找。”

　　我从婉岺的手中接过了刀子，假装没有听懂她话里面的那一个“家”字。
　　我低着脑袋，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前的那一大堆的橙子里面。

　　我从袋子中挑选出了那颗最大的橙子来削。
　　我很认真地削着橙子皮，一旁，婉岺在和小圆对话。

　　“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吃吗？”
　　“嗯嗯。”
　　“可是你才刚刚吃了晚饭。”
　　“饭后吃水果，老师就是这样教的。”
　　“你确定是在饭后，不是饭前？”
　　“嗯嗯，就是饭后。”

　　这场对话最终以婉岺的一声长叹作为结束，“小圆，你再这样贪吃下去，是会长胖的。”
　　我一边在旁边偷偷的笑着，一边将手里面已经削好的橙子一分为二。

　　我将那两份橙子都递给婉岺，“孩子正长身体呢，不怕长胖。”
　　婉岺从我的手中接过其中的一半。
　　她颇有些无奈地冲着我瘪了瘪嘴，“可是她都已经超重很多了。”
　　一旁的小圆突然眼巴巴地盯着我问，“南风阿姨，我胖吗？”

　　我被问得愣了愣。
　　但是，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我冲着小圆摇了摇头，“不胖，刚刚好。”
　　小圆听完，颇有些得意的告诉婉岺，“妈妈，你看，南风阿姨也说我不胖。”

　　婉岺听完之后瞪了她一眼。
　　她将手里的那一半橙子又分了一半出来，这才把其中比较小的那一块递给了小圆。

　　眼见着小圆那噘着嘴不甚满意的样子，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胖也只能吃这么多了！”
　　说完，婉岺又回头瞪了我一眼，那样子，似乎是有些不满意我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我背对着婉岺，悄悄地冲着小圆吐了吐舌头。
　　然后，我借着吐舌的这个动作，硬生生地把那已经到了嘴边的笑又给憋了回去。

　　小圆也有样学样，朝着我飞快地吐了吐舌头。
　　婉岺见我们一大一小轮流做起了鬼脸，很是无奈地朝我瞪眼。
　　“你俩怎么这么快就联合起来了？”

　　我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我赶紧将手里面的橙子剥了一瓣下来，塞到自己嘴里面尝了尝。

　　一股酸甜的果香味瞬间充盈了我的味蕾。
　　我于是又飞快地剥了另一瓣下来，送到婉岺的嘴边，“你也尝一尝吧，这橙子真的挺甜的。”
　　婉岺瞪着我，却终是张开嘴，把橙子给吃掉了。

　　吃完橙子过后，婉岺陪着小圆玩了一会儿剪纸，之后，她又带着她画了一会儿画，练了一会儿钢琴。

　　在此期间，我去厨房里面，帮忙把洗碗机里已经洗好的碗筷给取出来，装进了橱柜里。
　　再然后，我又把桌子上面凉透了的饭菜给蒙上一层保鲜膜，放进了冰箱。

　　时间很快便到了九点。
　　小圆开始有些犯困了，婉岺于是领着她上楼去了。

　　临走的时候，婉岺对我说，“南风，楼下有书房，也有放映室，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过去找本书来看，或者看看电影。”
　　我点了点头，告诉婉岺她不用操心我。
　　婉岺于是带着孩子走了。

　　我等了大概有半个钟头，婉岺才从楼上下来。
　　我听见她推开了放映室的门，然而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于是，她又抬起手，啪的一声按亮了房间四周的一圈脚灯。

　　趁着这档子功夫，我已经调整好了我的情绪，换上了笑脸。

　　婉岺很快便来到了我的身边，她低声问我，“南风，你怎么在这里面傻坐着，也不知道开灯？”
　　我将身子从那条长长沙发里面坐正。
　　我冲着婉岺笑了笑，“我有点困，所以在这里面休息一会儿。”

　　婉岺大概是没有相信我说的话，因为她弯下腰，借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瞧着我的眼睛。
　　她看了好一阵儿，这才问我，“南风，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我撅了撅嘴，嘟嘟嚷嚷着回答她说，“没有，没有不开心。”
　　婉岺在我的身边坐下来，问我，“那你告诉我，你方才一个人在这里面坐着，都在想些什么？”

　　我咬了咬嘴唇，终是回答她说，“我在想，前些日子你不在国内，我错过了你的生日……”
　　婉岺闻言挑了挑眉。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对我说，“南风，你知道的，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就会比较介意自己的年龄。我也不例外。”
　　“我不想每年都提醒自己一次我那蹭蹭蹭不断往上涨着的年龄，所以这些年来，我都不怎么过生日了。”

　　我呆了呆。
　　我没有想到，婉岺她竟然也会介意这个。
　　所以这究竟是真话，还是为了安慰我而编造出来的借口？

　　我分辨不出来，于是我只能傻傻愣愣地转而安慰起婉岺。
　　“谁规定的过了三十就算年纪大了？女人分明是要成熟一些才更有韵味。像那些小姑娘，成天吵吵闹闹的，烦都要烦死了。”

　　婉岺突然幽幽怨怨地看了我一眼，“南风，你比我小七岁……”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去接这个话头。
　　好在，婉岺她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婉岺抬手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时间，“还早着呢，要不，咱两看会儿电影？”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婉岺于是打开了播放器。

　　等待启动的间隙，婉岺问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科幻？喜剧？亦或是动作，悬疑？”
　　我想了想，回答她说，“都行，你看着挑吧。”
　　婉岺于是在屏幕上面挑选了起来。

　　婉岺很认真地翻看起每部影片的介绍。
　　她的目光集中在屏幕之上，我于是又借着脚底的灯光，偷偷地瞧起光影之下她的侧脸来。

　　“那我随便选啊。”婉岺突然抬起头，转过脸来对我说话。
　　我赶紧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假装自己也在认真的看着屏幕。

　　我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我没有意见。
　　婉岺于是又接着挑挑选选起来。

　　选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问我，“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我顺着她的指尖，望向屏幕上面白颜色指示框所停留的地方。
　　我低低地读出了声来，“《假期历险记》……”

　　“对，应该是一部喜剧片，不过看样子像是几年前的片子了，评分不算太高，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我没有什么意见，于是点了点头，对她说，“行，就这个吧”。

　　见我没有异议，婉岺于是按下了播放键。

　　电影播放了约莫十来分钟之后，婉岺突然按了暂停。
　　我有些不解地偏过头去瞧我身边的人，却发现婉岺正抿着嘴唇盯着我。

　　“怎么了？”我疑惑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婉岺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无奈，“南风，这是喜剧片哎，你怎么严肃得像是在看悬疑？”

　　我觉得婉岺这个样子大概是有些不开心。
　　我于是咬了咬嘴唇，认认真真地同她解释了起来，“对不起啊，这都是职业习惯了。”
　　“我一看到电影，下意识就会去分析影片里面每个角色的表演，然后思考，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又会怎样去演绎那一个片段。”
　　“所以，喜剧片和悬疑片，对于我来说其实区别并不太大。”

　　我能够感觉得到，婉岺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她听完了我的解释，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她却没有真的开口。

　　我越发的忐忑了。
　　我觉得我的这一番解释并没有让婉岺变得开心一点，情况反而是更糟了。
　　我知道我这个人很无趣，但是……

　　就在我挖空心思想着该怎么去补救的时候，婉岺开口问我，“所以，看电影对于你来说更像是在工作，而不是休闲？”
　　我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婉岺轻叹一口气，“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你坐这儿受累了。”
　　我觉得我大概是扫了婉岺的兴了。

　　我感到很抱歉，于是我告诉她，我平常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去研究各种类型的影片。
　　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累的。
　　我让她不用管我，选她自己感兴趣的片子就好了。

　　婉岺听完之后瘪了瘪嘴。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那动漫呢？”

　　婉岺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大大的眼睛在荧幕的光线之下显得亮闪闪的。
　　那道幽光就像是一个无比深远的黑洞，而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在它的面前都无法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