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落在字上的雨

38、chapter 38

　　那天晚上，我和林菡、林妈妈约在了一家名叫“春秋”的私房菜馆。
　　据说那家菜馆一天只供应五席，因而地方不太好订。
　　若非婉岺是那里的常客，而我们此行人又不多，否则定然加不到地方。

　　大概是因为怀揣着对林菡终身大事的一份“责任”，那一日的晚餐，我有些食不知味。
　　一整个晚上，我都谨言慎行，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更怕自己没有表达到位，达不到林菡想要的效果。

　　好容易熬到一顿饭结束，我见林妈妈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于是也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我们三人从房间出来，准备离开。
　　林菡发现有东西落下了，于是又折了回去。我则陪着林妈妈一起，在院子里面等着林菡回来。

　　华灯初上，四合院里绿树丝幔，配着枝头那些十分应景的红灯笼，古风气息颇重。
　　林妈妈趁着林菡不在，开始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起她女儿的情感状况来。

　　“小菡这孩子，当年念大学的时候说是谈了个男朋友，让她带回家来瞧一瞧，又说已经分手了。这事儿你也知道的吧？”
　　我不好装作完全不知情，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自祈祷，林菡，你丫赶紧回来！

　　林妈妈继续向我套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说小菡再有什么别的动静。你说，她该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个人吧？”
　　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都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应该不会吧。”

　　林妈妈哪肯善罢甘休，“南风，你跟阿姨说实话，她真的没有再跟你提起过那一个人？”
　　我赶紧摇了摇头。

　　“哎……”
　　得到了我的肯定答案之后，林妈妈开始哀声叹气起来。
　　“自打小菡毕业以来，我每回跟她谈论起择偶这个话题，她总是跟我说她忙。”
　　“南风啊，你倒是说说看，工作再忙，也不至于没有时间谈恋爱啊！”
　　“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错过了，还不熬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谁还稀罕啊？”

　　我：……
　　敢情我这一晚上的思想工作都白做了。

　　我没有应付家长的经验，因此并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顺着她们的话说，否则就是在自找麻烦。
　　于是我傻乎乎地告诉林妈妈，并不是她说的那样。时代在变，结婚生子并非是女性唯一的出路。

　　然而就是这句话，引发了林妈妈的不满。
　　她开始教育起我来，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她甚至站在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和我普及起大龄生育对于女性的危害来。

　　我不知道自己一句简单的反驳，竟然会召来这么多的批判。林妈妈却口齿伶俐。
　　到了后来，我只觉得自己已经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我在心中期盼着林菡能够快一点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来。
　　“南风，林菡她人呢？我方才还从窗户里面看见她和你站在一块儿。”

　　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要遭。
　　林菡她百分之一万没有跟她妈妈讲起过陆凌雪的事情。
　　这下可好，怎么偏偏跟这位撞了个正着！

　　我赶紧转过头去，向身后的陆凌雪使眼色。
　　“啊，陆总好，林菡她有东西落下了，回去取，我和她妈妈也还在这里等她回来……”

　　我原本以为，如此一来，我便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给了陆凌雪。
　　她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现如今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好场合。

　　哪知，陆凌雪还未开口，林妈妈却因听了我的话，主动朝着陆凌雪打起了招呼。
　　“您就是小菡她们公司的陆总吧？真是年轻有为！”
　　“我方才就瞧着您挺眼熟的，原来还真是小菡的领导！”
　　“小菡她马上就回来了，您找她是不是有工作上的事情？”

　　我一听就懵了，难不成林菡这厮还真的跟她妈妈提起过陆凌雪？！
　　不会吧！
　　她究竟跟她妈说过些什么？
　　说陆凌雪是她老板？还是……

　　我觉得有些头痛起来。
　　我不敢再开口了，我生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给林菡添麻烦。
　　于是我求助一般地看向了陆凌雪。
　　兴许，她比我知道得要多？

　　陆凌雪却没有吭声。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瞬间，她看起来有些像是在发愣。
　　大概是林妈妈方才的那一番话让她感觉到有些进退两难。

　　我观察着陆凌雪的表情，觉得她应该也没有料到林妈妈竟然会认识她。
　　现如今，她如果找借口离开，只会更让人感觉到更加的奇怪。
　　出于礼貌，她至少应该在这里等着林菡回来。

　　好在，陆凌雪的反应很快。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对林妈妈说，“阿姨您好，我找林菡确实有事……”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声音已经由远及近地响在了我的耳边。

　　“陆总，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抬起头来，瞧着朝我越走越近的林菡，心道，这家伙今天吃炮仗了？

　　我盯着林菡，不时也用余光瞟上陆凌雪一眼。
　　这二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平静。
　　然而，我却从这表面的平和当中嗅出了一丝火药味来。

　　对于林菡那明显的诘难，陆凌雪没有吭声。
　　林菡见陆凌雪不接招，有些没趣。
　　她朝着她的方向摆了摆手，“陆总，工作的事还是改天去公司再谈，今天不太方便。”
　　说完，她便拉着我和她妈妈，准备离开。

　　走出几步以后，我听见林妈妈小声地凑在林菡的耳边，“小菡，你刚才是怎么说话的！那可是你老板！”
　　然而林菡就像是没有听见。

　　待我们走得更远了一些之后，陆凌雪突然在我们身后开了口。
　　“你那天跟我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然而，林菡的脚步却终于一滞。
　　我看见她回过头去，朝着身后的陆凌雪半仰起了脸。
　　暗红色的灯光照在林菡的脸上，映照出她那张半抿着嘴唇，却无比倔强的脸。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还是林菡率先开的口。
　　“我说什么了？我不太记得清了。”
　　然而对面的人却不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这边。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陆凌雪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林菡见状，终是轻笑了一声。
　　“可是我改主意了。”
　　说完，她便拽着我和她妈妈，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那个修罗场。

　　我后来也曾经想过，如果林菡和陆凌雪不是在那个极端的场合里面遇见，她们之间还会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对此，我没有答案。

　　婉岺安慰我，说这并不是我的错，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出了问题。
　　然而我还是觉得歉疚。
　　因为我知道，那晚若不是我领着林菡去了那家餐馆，她和陆凌雪就不会在那里遇见……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元旦的假期很快便过完，婉岺又领着小圆住回到了市区。
　　我不好意思再继续赖在她家里，也怕我继续和她待在一起，迟早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欲.望给折磨死。
　　所以我拒绝了婉岺的挽留，回到了自己家中。

　　我在电话里面问过林菡，听她说，林妈妈过完节也离开了邶城。
　　我因为惦记她，于是主动上门去找了她。

　　我没花多少功夫便到达了林菡的家。
　　彼时，林菡正在飘窗跟前发呆。
　　迎我进屋之后，她又神不守舍地坐了回去。

　　见状，我轻叹了一口气，却终是走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
　　我轻轻拍了拍林菡的肩膀，示意她该回神了。
　　林菡却没有反应。

　　我只好使出了大招，“哎，你和陆凌雪后来怎么样了？”
　　“你丫那天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

　　这个名字果然很管用。
　　就这样，我蛮横地将林菡从她的世界中给拎了出来。

　　林菡呆呆傻傻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冲着我摇了摇头。
　　她似乎并没有听明白我方才都问了些什么。

　　“南风，”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对我说，“履行完手头上的这几个合约，我就准备出国读书去了，大概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

　　什么？！
　　一时间，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盯着林菡，然而她没有再说别的。

　　我只好主动问她，“怎么这么突然？”
　　林菡抿了抿嘴唇，“也不算是突然。”

　　“南风，我一直都觉得我在表演上面有一些瓶颈，这次在《刺秦》剧组，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可能优秀的人就像是一面放大镜，她能够无比清楚地照出你身上的缺点。”

　　“这次在剧组，江导和周姐姐指点了我很多。也是周姐姐让我认识到了，我距离一个优秀的演员究竟还有多远。”

　　一席话，让我听得有些心惊胆战。
　　“所以你和周凌玉……”
　　“没有，”林菡摇了摇头，“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

　　“那……”我瘪了瘪嘴，“你打算出去多久？”
　　“两年，也许更久。”

　　我沉默了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有些赞同林菡方才的说法。我自己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瓶颈，也动过要再出去深造的念头，因而我很能够理解她。
　　但是，我还是觉得林菡的决定有些太仓促了。

　　我提醒她道，“《刺秦》年内应该就能够上映，届时你应该会借着这部影片火上一番。你确定，要选在这个时候放下一切，出国去深造？”

　　林菡点了点头。
　　“南风你还记不记得，念书的时候老师曾经跟我们说过，要演好戏，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表演事业当中，要能做到无论什么都舍得放弃，无论什么苦都能够承受。”

　　“最重要的是——得具备为了表演事业奉献整个人生，却不奢望从其中索取任何回报的精神。由表演所带来的光鲜亮丽、充满无比诱惑的东西，哪怕是一丁点，你都不能奢望从中获取。”我一边接过林菡的话头，一边十分怀疑的盯着她。

　　大概是被我看得有些心虚了，林菡这厮总算是抛开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对我讲了实话。
　　“算了，还是瞒不过你。我跟你说实话吧，虽然我前面说的原因都是真的，但是让我下定决心要走这一步的人，是她。”
　　我点了点头，示意林菡继续往下说。

　　“南风你还有没有印象，你之前在电话里面曾经问过我，问我有没有把我的要求跟陆凌雪说。”
　　我又点了点头。

　　我很清楚林菡在说什么。
　　这话我确实有问过，是我在《山河》剧组的时候，同林菡谈论起陆凌雪答应要满足她一个愿望时说的。

　　“一开始，我的确犹豫过，我怕我会得到我不想要的答案，为此，我还特意征求过你的意见。”
　　“我想过很多次，要不还是算了吧，现如今的状态虽然不好不坏，但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
　　“然而你知道的，人终究是贪心的，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

　　“那晚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我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就跟她讲了。”
　　“至于后来的结果，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叹了一口气。
　　自那天陆凌雪在院子里面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始末。
　　林菡大概是没有忍住，和陆凌雪提了要结束现如今的情人关系，正正经经的谈一场恋爱。
　　只是……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可是她那天分明都已经答应你了，你为什么还……”
　　林菡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
　　“南风，你可能会觉得我作，但是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相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