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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弦断有谁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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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醉于音乐,小卢偷偷打量他。何太真想起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自己低下头笑。
上完课他靠在桌子上喝水,间或皮笑肉不笑地瞟一眼收拾东西走人的学生们。太真站起来,说,庄老师,谢谢。
她语气相当诚恳,庄云生反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
说完才觉得这话太托大,看论文应当是自己的分内事,然而何太真只是旁听,连选修都不是,又仿佛说不上分内,于是又笑着说,你历史基础不错啊。
这样说着,很自然地一同走出去。太真微笑道,还好罢,感兴趣,就随便看了几本书。庄云生又问,既然喜欢,怎么没有选历史专业?太真那会儿大脑短路,脱口道,喜欢归喜欢,总要考虑毕业后的生活啊。
庄云生似乎愣了一下,笑得颇有深意。出了教学楼,他去坐校车,太真回宿舍,小卢这才说,何太真,你这家伙怎么说话的啊?
太真看着她,小卢咬牙道,什么考虑毕业后的生活?难道我们学历史的毕业后就没能力生活么?庄生也是学历史的,人家饿死了么?你是不是还在记仇啊,非要话里话外刺人家一下,顺便还捎上我这个无辜者——
太真恍然,这才明白那人的反应。小卢又问,你这算跟他一笑泯恩仇了么?
太真笑,你这又是什么话,我和他有什么恩仇?
小卢伸出一根食指,在鼻尖摇了摇,道,女人是最善于否认的动物——好,你既然不记仇,就给我客观评价一下庄云生。
太真道,有什么,这个人除了嘴巴毒一点,还挺有见地的,嗯,认真负责,不错。小卢翻了个白眼,道,谁问你这些?第一,庄生有海拔罢?太真点头,这个我承认。小卢接着又问,帅罢?我的白雪红梅论没错儿罢?
太真微笑,眯起眼想了想,道,我对色相没有判断哎,我不知道。
小卢气结,太真冲她无辜地笑,笑完拍拍手,志满意得走开去。
过后一段时间格外忙碌。第一学期没有开西方经济学,太真自己去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回来,没有老师讲,啃得比较辛苦。另外又借了庄云生列的两本《蒙古史》,到底是专业性书籍,诸多引文资料,看起来颇费功夫。她自然不肯去问庄云生,自己按图索骥,照着参考资料一本一本找来看,有些文献找不到,便去网上搜索了看。
要看的书太多,每次录完音后,就匆匆离开工作室。原本就与杨素见得少,这样一来更是见了面也没有说话的时间,打个招呼也就算了。有几次看着他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一向不肯多事,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乐得相安无事。
不止是杨素,真的忙起来,也顾不上跟庄云生记仇。抹去两个人的过节,太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固然姿态不低,但也绝对有自傲的资本——而且大多数时候,他在教室里并没有那股子骄人锐气,反而表现得相当谦虚。
她有一次课间无事,拿出来一本《多桑蒙古史》看,庄云生在讲台上瞄到,就走过去,道,这本书还是断代史,偏重蒙元时代,不过写得不错。太真合上书,向他笑笑,做出恭聆垂训的模样。庄云生见她这样,也不以为意,又问道,你最近都在看这方面的书?
太真点头。云生道,你好像对蒙古史很感兴趣?太真微笑道,原来是看过一点,所以写作业的时候就选了这个题目,既然选了,就想认真了解一下,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怕贪多嚼不烂,只能认准一个方向挖下去,还不一定能学得深呢。
她笑容语气都十分诚恳,他看她,她也看着他。庄云生仿佛没听出来,含笑道,作为兴趣,也的确没必要研究那么宽。正好到了上课时间,他转身回讲台上,太真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大有无奈的样子,顿时觉得胸中朗阔无比,直到下课,脸上都笑吟吟的。
回去的时候小卢还在鄙视她,真幼稚,人家都主动示好了,你还说那样的话。太真笑道,嗳,这是他原话,我谨记他老人家的教导,难道还错了?小卢翻白眼,小肚鸡肠,这样做有意义吗?太真大笑,有,当然有,起码出了我一口恶气,我开心就是最大的意义。
小卢露出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不再理她。
心里痛快,连晚上自习看书都觉得效率高,西经里奇怪的曲线忽然含义自明,连微积分都变得简单起来。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也不过如此。
正做着题,有人轻轻叩她的桌子,一抬头看到杨素,用眼神示意,怎么了?杨素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一起出去,到了大厅,太真才问,你也在这里啊?
杨素点头道,我一直在这边上自习,前几天就看到你了,不敢叫你,怕你生气。太真笑,我就那么容易生气啊。
杨妃事件之后,两个人都是打个招呼就过去,这会儿见她笑意盈盈,言语温软,杨素只觉得无限欣慰,沉默片刻,才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太真点头,故意说,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杨素道,是我,我说话鲁莽,容易得罪人嘛。
太真笑道,你要算鲁莽,别人怎么混?张老师他们一向都夸你稳重,想事情周到,人又勤快,好歹也是做了一年班长的人呢。
杨素苦笑,想了半天,道,我自己觉得,做这个班长,我还算称职,老师那里,同学那里,什么消息我都会努力沟通,大一一年,我们班里活动比别的班都多,班费也没多花——分内的事就不说了,有人心情不好,都拉我去操场,我也没有推辞过,既然人家信任你,就尽全力把事情好,没想到,我才有一点不顺他们,就成了大过错了。
说完自己又笑,不好意思啊,一个大男人还跟你发牢骚。
太真笑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