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京城一十二斋

6、前往洛安

　　乾雾山庄，地牢——
　　一袭白衣绝尘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步履轻慢，安然若态，落座于太师椅上。季凉烽目光凌厉，眯起眼睛望向被打的浑身是血之人，仿如神望苍生。
　　“还不招！本庄主倒要看看你有几根硬骨头，来人，将蚁骷拿来！”蚁骷，乃西域蛊虫，相传，一百年成幼，一百年成蚁，再历经五十年细心培养，方可培育一只，需得用人血慢慢豢养，才不会死。蚁骷形状如蚁，嗜血如命，人一旦沾惹，浑身痒痛难耐，如虫蚁噬心，只需一刻钟人就会失血而亡。
　　“是，庄主！”
　　季凉烽自太师椅起身，走到那刺客面前：“其实你不招本庄主也知道谁派你来的，你们杀谁与本庄主有何关系，可你不知道，我季凉烽最忌讳他人染指我乾雾山庄。你的主子没告诉你，乾雾山庄，即便是当今皇上也不能碰！”
　　那刺客骇然，双目圆瞠，不可置信：“你竟是凉王！”
　　“还不算蠢！”
　　“凉王不是……，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究竟是谁！”
　　“不是怎样！”
　　“庄主，蚁骷！”
　　一属下将一赤红檀木盒置于季凉烽手中，季凉烽打开盒子，蚁骷骇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吓得身旁的属下也心惊胆战，蚁骷浑身血红，不知是因为嗜血的原因还是什么，蚁骷比起寻常的蛊虫要大些许，季凉烽用木筷子夹起蚁骷：“呦，小东西，你不是不是饿了，瞧你，怎么那么急性子，待会儿本庄主保管你吃饱喝足。”他微微笑着，那张脸风华月茂，却笑里藏刀，在那刺客眼里显得格外的阴冷。
　　传闻中，凉王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功法诡异。
　　季凉烽毫不怜惜的将蚁骷放置那刺客有血的地方，蚁骷瞬间膨胀，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着刺客的皮肉，喝着他的血。最残忍的是季凉烽扔掉了筷子，那蚁骷更加为所欲为，已将头埋入了刺客的皮肉。
　　“招不招！”
　　刺客痛苦的喊叫着，终究是抵抗不过疼痛：“我招，我招！”
　　季凉烽给属下使了个眼色，那属下用筷子将蚁骷夹起来，封在檀木盒子中。
　　“是靖妃。”
　　“果然是她，有意思。”
　　“靖妃命我们杀了皇后，她挟持了我们的妻儿，没有选择！”
　　“吩咐京墨，待他伤好，收入我乾雾山庄，是个有骨气的。”
　　“是，庄主！”
　　季凉烽接过属下递来的棉布，擦了擦手的血迹，转身离开地牢。

　　昨晚回到乾雾山庄时，秋影急得在雪音阁来回踱步。听说因为我的离开，季煊派人将整座乾雾山庄从里到外搜查了遍，下令处罚了连秋影在内二十几名暗卫。今日，秋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生怕我跑出去，离开她的视线。
　　“大姐，我求求你了，别再跟着我行不行，你快要将我这雪音阁每一块砖都跟着我走完了！”
　　“皇上吩咐了，让我要寸步不离保护你，否则格杀勿论！”
　　我无语，索性任由秋影跟着，暗卫果然都是一群死脑筋的机械物种。
　　不过，听到我不见以后，季煊为我处罚这么多人，还将乾雾山庄翻了个遍这个消息时，我的心中稍微有些许欣慰。光这一点，便可令我欢愉好几天了。
　　乾雾山庄，沧澜皓月——
　　“刺客我已查清。”
　　“哦，是吗？”季煊很平静。
　　“看来你是真的不关心你的皇后！”季凉烽想着，他应该会问些什么，然而季煊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
　　“你当真放得下！”季凉烽换个话题问。
　　季煊起身，目光望向楼阁：“没有什么比家国更重要。”
　　“那你为何在她不见之时将我这乾雾山庄翻了个遍！”
　　季煊静默。
　　“宫中人手脚都伸到我乾雾山庄了，当真是将我这凉王不放在眼里了，你那皇后也真是够倒霉的，刚出宫便遇刺！”
　　“既然来到我的身边，那便不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
　　“皇兄，你对皇后……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
　　“前路凶险，我总有护佑不到她的时候。”
　　“懂了，到底还是心疼那丫头，不过……说起来，你这次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清剿长生教！”
　　“你说什么，长生教！长生教20年前不是已经清剿，难道还有余孽？”
　　“不知道，我怀疑当年朝中有人是已被长生教收买，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我想长生教应该在朝廷也安插了人。”
　　“白铎会不会没有死！”
　　这件事细思极恐，那人若是未死，如今大抵是活了两百多年了。
　　“要查二十几年的事必得从这次出现的血人查起。”
　　“根本无从查起，只闻有血人出现，谁又未曾真正见过，从何查起，或许是个谣言也不一定。”
　　“无论是不是谣言也必须得查，此事关乎我天渊几百年的兴盛与安危，你我都不能独善其身。”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斩魔头这个我最在行！”
　　“我们此行怕是已经传到宫里了，我想明日动身前往中原，洛安。”
　　“这么快！”
　　“靖妃暂且留着，她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想她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人，宫中不能一日无主，还请你回宫帮我左右朝堂。”
　　季凉烽与季煊的模子太过相像，找他扮演皇帝再合适不过，况且季凉烽很有谋略，季凉烽是季煊最信任之人。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走了，你的皇后怎么办？”
　　“留在这里吧，派重兵看守，待事情结束，我接她回宫。”
　　“也好，你一路小心，万事有我，如遇危险，可派人传信于我。”
　　“好。”

　　夜至，秋月淡挂天穹，乾雾山庄，雪音阁——
　　秋影守在门外，她告诉我皇上要动身去洛安了，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会归来。宿月寒寒，余辉懒洒窗棂，我的房中烛火明明灭灭，映衬着我的心七上八下。
　　果然还是出了事。
　　乾雾山庄靖妃所住的兰亭阁走了水，数名山庄侍卫匆匆赶去灭火，我趁秋敏不注意，丑时，我偷偷溜出了雪音阁，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季煊一面。

　　季煊住在乾雾山庄东北一座佛楼，名唤静佛庵，可能同历代帝王一样，季煊信神明，因此皇宫的佛堂之中日日香火不断，佛香肆溢，时不时也会飘到凤栖宫来。
　　静佛庵门外，站着着十位持剑宫中侍卫，他们护佑的是天渊的天子，皇城拥有最高权利的皇帝。而在大多数时候，季煊的身影被隐没在高低错落的宫帽间，或是前后簇拥的侍卫间。他的面容我总是看不清楚，唯独那明晃的一角令人记忆犹新，这也是他留给我为数不多的记忆了。
　　见到是我，守卫的侍卫们跪拜了一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身吧。”
　　踏入静佛庵，扑面而来一股佛香味，很是安宁，季煊盘坐在佛像前背对着我，我跪在他身旁的禅坐上，侧目望着他。那人捻转着手中的佛珠，闭目念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空气静谧，静谧到我可以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以及我那不争气的心跳声。
　　许久，微睁开那双深远的眸子：“皇后深夜前来可有何事？”
　　“无事。”心底莫名蹿起一兮烦躁，我到底在说什么，脑袋里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没事跑来静佛庵，同天渊尊贵无上的景乐德宏龙佑陛下一起念佛吗？
　　“皇后夜深过来，就只是为了只跪在静佛庵？”
　　“听说皇上要去洛安了？”我想了很久才说话，也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说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在问一个事不关己的人一般。
　　季煊轻声“嗯”了一声。
　　“那么……祝吾皇一路平安。”我站起来打算告辞，好像真的没什么话要说，也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那便告别吧。
　　“多谢皇后！”
　　那句话自我身后悠悠远远飘来，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悲凉。
　　“不必言谢，吾皇。”
　　离开的时候心中闷闷的，我没有回头，我知道，那个人也没有回头。

　　兰亭阁的火势被扑灭，靖妃无恙，但也受了不少惊吓。
　　次日，季煊出征洛安，他孤身立在马上，身影沉在乾雾山庄的竹林中
　　，被宫中便衣的侍卫包裹着。
　　那一日，送别的人站满了乾雾山庄的庄门外，秋影来告知我时，我正在沏茶，手里的茶盏碎了一地，烫伤了我的手指。心中沉闷如石，那种慌乱与生俱来。
　　当我跑到乾雾山庄门外时，只剩下季凉烽一人站在那里，我从未觉得晚秋的风这般凄凉过，望着竹叶残了满地，忽而想起那宫门沉沉，后墙高院的京城，心底里那股苍凉包裹了我整个世界，现在的感觉像极了我在遥远深宫中遥望着那个人一样，永远抓不住，永远也什么都留不下。
　　“季凉烽，你知道吗？我一遍又一遍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像极了我初遇他时看着他走向我的那一天。”我怀念的说着，目光灼灼，眼眶温热，像是在悼念我那已经死去的过往。

　　季凉烽哀叹一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他大概也知道此刻的安慰对我来说并没有丝毫作用。

　　靖妃被下令秘密关押在乾雾山庄，具体是以何罪论处，不得而知，雪音阁的晚秋盛景一如昨日，枫叶残了满地。我站在雪音阁的门口的石阶上，望向远处，秋影依旧抱着一把剑坐在房檐上，小小的枫叶落满了她的发间，算起来，这已经是季煊离开京城的一个月了。
　　季凉烽偶尔会差人带口信给我，皇帝在洛安一切安好。
　　这样的平静令我安心，然而，一封信搅乱了这维持了一个月的平静，那封信在我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放在了雪音阁我的的寝榻之上，便是秋影也没有察觉。
　　我颤颤巍巍的打开信，上面有一张血手印，写着“洛安”两个字，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那便是远在洛安的季煊，他出事了这个念头直冲脑海。
　　“秋影！”我冷声唤来秋影。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即刻动身随我前去洛安！”
　　秋影什么也没有问我，平静的看着我收拾行囊。

　　去往洛安的时候已是申时，秋日的夜风凉淡的紧，吹在心上，灼的心间发瑟，抬目是望舒独挂，也不知那人身处何方。
　　“还有多久到洛安？”
　　“还有两天的路程。”秋影答道。
　　“加快速度！”我从未如此冷静过，那个人我还没有与他长相厮守，那个人，曾一袭竹色青衫，站在烟雨迷蒙的江南竹林间对我说，要不要我陪在你身边。那个人，我还未告诉他地老天荒的誓言，他怎么能离开我。
　　赤地千里，重峦叠嶂，秋水寒寒，尽数落在我的眼里，如同黑色的漩涡，裹挟着我，如同很多年前身陷牢狱那般，不同的是，那时，那个人陪在我的身边。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我便把一颗心丢了，丢在了锦绣山河间，丢在了那个总是唇边挂着淡笑的年轻人身上。
　　回忆里的人与事一点一点的融进我的脑海深处，长在了心间，根深蒂固。

　　欲入洛安，最近的一条路必得经过匪患丛生的龙虎山，天微微亮时，马车停在了龙虎山的山脚下。
　　龙虎山秋叶凋零，鸦雀声阵阵，听的人心里发毛。下了马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銮金手炉也早已没了温度。
　　“娘娘，翻过这座山便是庸州，我们可在庸州歇脚，再去洛安，可是……”
　　“可是什么！”我以为我可以压住心中的怒火。
　　　“马车上不了山。”秋影想来也没见过这样的我，同我说话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满了戏谑。
　　“那我们弃了车骑马。”
　　就这样……我同秋影两人一马上了山，若不是季煊下落不明，这龙虎山当真是个观赏景色的好去处。

　　乾雾山庄，地牢——
　　一袭白衣绝尘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步履轻慢，安然若态，落座于太师椅上。季凉烽目光凌厉，眯起眼睛望向被打的浑身是血之人，仿如神望苍生。
　　“还不招！本庄主倒要看看你有几根硬骨头，来人，将蚁骷拿来！”蚁骷，乃西域蛊虫，相传，一百年成幼，一百年成蚁，再历经五十年细心培养，方可培育一只，需得用人血慢慢豢养，才不会死。蚁骷形状如蚁，嗜血如命，人一旦沾惹，浑身痒痛难耐，如虫蚁噬心，只需一刻钟人就会失血而亡。
　　“是，庄主！”
　　季凉烽自太师椅起身，走到那刺客面前：“其实你不招本庄主也知道谁派你来的，你们杀谁与本庄主有何关系，可你不知道，我季凉烽最忌讳他人染指我乾雾山庄。你的主子没告诉你，乾雾山庄，即便是当今皇上也不能碰！”
　　那刺客骇然，双目圆瞠，不可置信：“你竟是凉王！”
　　“还不算蠢！”
　　“凉王不是……，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究竟是谁！”
　　“不是怎样！”
　　“庄主，蚁骷！”
　　一属下将一赤红檀木盒置于季凉烽手中，季凉烽打开盒子，蚁骷骇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吓得身旁的属下也心惊胆战，蚁骷浑身血红，不知是因为嗜血的原因还是什么，蚁骷比起寻常的蛊虫要大些许，季凉烽用木筷子夹起蚁骷：“呦，小东西，你不是不是饿了，瞧你，怎么那么急性子，待会儿本庄主保管你吃饱喝足。”他微微笑着，那张脸风华月茂，却笑里藏刀，在那刺客眼里显得格外的阴冷。
　　传闻中，凉王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功法诡异。
　　季凉烽毫不怜惜的将蚁骷放置那刺客有血的地方，蚁骷瞬间膨胀，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着刺客的皮肉，喝着他的血。最残忍的是季凉烽扔掉了筷子，那蚁骷更加为所欲为，已将头埋入了刺客的皮肉。
　　“招不招！”
　　刺客痛苦的喊叫着，终究是抵抗不过疼痛：“我招，我招！”
　　季凉烽给属下使了个眼色，那属下用筷子将蚁骷夹起来，封在檀木盒子中。
　　“是靖妃。”
　　“果然是她，有意思。”
　　“靖妃命我们杀了皇后，她挟持了我们的妻儿，没有选择！”
　　“吩咐京墨，待他伤好，收入我乾雾山庄，是个有骨气的。”
　　“是，庄主！”
　　季凉烽接过属下递来的棉布，擦了擦手的血迹，转身离开地牢。

　　昨晚回到乾雾山庄时，秋影急得在雪音阁来回踱步。听说因为我的离开，季煊派人将整座乾雾山庄从里到外搜查了遍，下令处罚了连秋影在内二十几名暗卫。今日，秋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生怕我跑出去，离开她的视线。
　　“大姐，我求求你了，别再跟着我行不行，你快要将我这雪音阁每一块砖都跟着我走完了！”
　　“皇上吩咐了，让我要寸步不离保护你，否则格杀勿论！”
　　我无语，索性任由秋影跟着，暗卫果然都是一群死脑筋的机械物种。
　　不过，听到我不见以后，季煊为我处罚这么多人，还将乾雾山庄翻了个遍这个消息时，我的心中稍微有些许欣慰。光这一点，便可令我欢愉好几天了。
　　乾雾山庄，沧澜皓月——
　　“刺客我已查清。”
　　“哦，是吗？”季煊很平静。
　　“看来你是真的不关心你的皇后！”季凉烽想着，他应该会问些什么，然而季煊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
　　“你当真放得下！”季凉烽换个话题问。
　　季煊起身，目光望向楼阁：“没有什么比家国更重要。”
　　“那你为何在她不见之时将我这乾雾山庄翻了个遍！”
　　季煊静默。
　　“宫中人手脚都伸到我乾雾山庄了，当真是将我这凉王不放在眼里了，你那皇后也真是够倒霉的，刚出宫便遇刺！”
　　“既然来到我的身边，那便不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
　　“皇兄，你对皇后……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
　　“前路凶险，我总有护佑不到她的时候。”
　　“懂了，到底还是心疼那丫头，不过……说起来，你这次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清剿长生教！”
　　“你说什么，长生教！长生教20年前不是已经清剿，难道还有余孽？”
　　“不知道，我怀疑当年朝中有人是已被长生教收买，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我想长生教应该在朝廷也安插了人。”
　　“白铎会不会没有死！”
　　这件事细思极恐，那人若是未死，如今大抵是活了两百多年了。
　　“要查二十几年的事必得从这次出现的血人查起。”
　　“根本无从查起，只闻有血人出现，谁又未曾真正见过，从何查起，或许是个谣言也不一定。”
　　“无论是不是谣言也必须得查，此事关乎我天渊几百年的兴盛与安危，你我都不能独善其身。”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斩魔头这个我最在行！”
　　“我们此行怕是已经传到宫里了，我想明日动身前往中原，洛安。”
　　“这么快！”
　　“靖妃暂且留着，她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想她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人，宫中不能一日无主，还请你回宫帮我左右朝堂。”
　　季凉烽与季煊的模子太过相像，找他扮演皇帝再合适不过，况且季凉烽很有谋略，季凉烽是季煊最信任之人。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走了，你的皇后怎么办？”
　　“留在这里吧，派重兵看守，待事情结束，我接她回宫。”
　　“也好，你一路小心，万事有我，如遇危险，可派人传信于我。”
　　“好。”

　　夜至，秋月淡挂天穹，乾雾山庄，雪音阁——
　　秋影守在门外，她告诉我皇上要动身去洛安了，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会归来。宿月寒寒，余辉懒洒窗棂，我的房中烛火明明灭灭，映衬着我的心七上八下。
　　果然还是出了事。
　　乾雾山庄靖妃所住的兰亭阁走了水，数名山庄侍卫匆匆赶去灭火，我趁秋敏不注意，丑时，我偷偷溜出了雪音阁，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季煊一面。

　　季煊住在乾雾山庄东北一座佛楼，名唤静佛庵，可能同历代帝王一样，季煊信神明，因此皇宫的佛堂之中日日香火不断，佛香肆溢，时不时也会飘到凤栖宫来。
　　静佛庵门外，站着着十位持剑宫中侍卫，他们护佑的是天渊的天子，皇城拥有最高权利的皇帝。而在大多数时候，季煊的身影被隐没在高低错落的宫帽间，或是前后簇拥的侍卫间。他的面容我总是看不清楚，唯独那明晃的一角令人记忆犹新，这也是他留给我为数不多的记忆了。
　　见到是我，守卫的侍卫们跪拜了一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身吧。”
　　踏入静佛庵，扑面而来一股佛香味，很是安宁，季煊盘坐在佛像前背对着我，我跪在他身旁的禅坐上，侧目望着他。那人捻转着手中的佛珠，闭目念着什么，我听不清楚。
　　空气静谧，静谧到我可以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以及我那不争气的心跳声。
　　许久，微睁开那双深远的眸子：“皇后深夜前来可有何事？”
　　“无事。”心底莫名蹿起一兮烦躁，我到底在说什么，脑袋里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没事跑来静佛庵，同天渊尊贵无上的景乐德宏龙佑陛下一起念佛吗？
　　“皇后夜深过来，就只是为了只跪在静佛庵？”
　　“听说皇上要去洛安了？”我想了很久才说话，也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说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在问一个事不关己的人一般。
　　季煊轻声“嗯”了一声。
　　“那么……祝吾皇一路平安。”我站起来打算告辞，好像真的没什么话要说，也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那便告别吧。
　　“多谢皇后！”
　　那句话自我身后悠悠远远飘来，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悲凉。
　　“不必言谢，吾皇。”
　　离开的时候心中闷闷的，我没有回头，我知道，那个人也没有回头。

　　兰亭阁的火势被扑灭，靖妃无恙，但也受了不少惊吓。
　　次日，季煊出征洛安，他孤身立在马上，身影沉在乾雾山庄的竹林中
　　，被宫中便衣的侍卫包裹着。
　　那一日，送别的人站满了乾雾山庄的庄门外，秋影来告知我时，我正在沏茶，手里的茶盏碎了一地，烫伤了我的手指。心中沉闷如石，那种慌乱与生俱来。
　　当我跑到乾雾山庄门外时，只剩下季凉烽一人站在那里，我从未觉得晚秋的风这般凄凉过，望着竹叶残了满地，忽而想起那宫门沉沉，后墙高院的京城，心底里那股苍凉包裹了我整个世界，现在的感觉像极了我在遥远深宫中遥望着那个人一样，永远抓不住，永远也什么都留不下。
　　“季凉烽，你知道吗？我一遍又一遍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像极了我初遇他时看着他走向我的那一天。”我怀念的说着，目光灼灼，眼眶温热，像是在悼念我那已经死去的过往。

　　季凉烽哀叹一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他大概也知道此刻的安慰对我来说并没有丝毫作用。

　　靖妃被下令秘密关押在乾雾山庄，具体是以何罪论处，不得而知，雪音阁的晚秋盛景一如昨日，枫叶残了满地。我站在雪音阁的门口的石阶上，望向远处，秋影依旧抱着一把剑坐在房檐上，小小的枫叶落满了她的发间，算起来，这已经是季煊离开京城的一个月了。
　　季凉烽偶尔会差人带口信给我，皇帝在洛安一切安好。
　　这样的平静令我安心，然而，一封信搅乱了这维持了一个月的平静，那封信在我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放在了雪音阁我的的寝榻之上，便是秋影也没有察觉。
　　我颤颤巍巍的打开信，上面有一张血手印，写着“洛安”两个字，上面盖着季煊的私印，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那便是远在洛安的季煊，他出事了这个念头直冲脑海。
　　“秋影！”我冷声唤来秋影。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即刻动身随我前去洛安！”
　　秋影什么也没有问我，平静的看着我收拾行囊。

　　去往洛安的时候已是申时，秋日的夜风凉淡的紧，吹在心上，灼的心间发瑟，抬目是望舒独挂，也不知那人身处何方。
　　“还有多久到洛安？”
　　“还有两天的路程。”秋影答道。
　　“加快速度！”我从未如此冷静过，那个人我还没有与他长相厮守，那个人，曾一袭竹色青衫，站在烟雨迷蒙的江南竹林间对我说，要不要我陪在你身边。那个人，我还未告诉他地老天荒的誓言，他怎么能离开我。
　　赤地千里，重峦叠嶂，秋水寒寒，尽数落在我的眼里，如同黑色的漩涡，裹挟着我，如同很多年前身陷牢狱那般，不同的是，那时，那个人陪在我的身边。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我便把一颗心丢了，丢在了锦绣山河间，丢在了那个总是唇边挂着淡笑的年轻人身上。
　　回忆里的人与事一点一点的融进我的脑海深处，长在了心间，根深蒂固。

　　欲入洛安，最近的一条路必得经过匪患丛生的龙虎山，天微微亮时，马车停在了龙虎山的山脚下。
　　龙虎山秋叶凋零，鸦雀声阵阵，听的人心里发毛。下了马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銮金手炉也早已没了温度。
　　“娘娘，翻过这座山便是庸州，我们可在庸州歇脚，再去洛安，可是……”
　　“可是什么！”我以为我可以压住心中的怒火。
　　　“马车上不了山。”秋影想来也没见过这样的我，同我说话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满了戏谑。
　　“那我们弃了车骑马。”
　　我同秋影两人一马上了山，山路崎岖，异常困行，山林之中枫叶满目，别有一番秋韵，我想着，若不是季煊下落不明，这龙虎山当真是个观赏景色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