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36、第三十六章

　　今年的春雷来得有些过早，是一个落地雷，声音响到脚下的水泥地上似乎都开始颤抖。许景行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忘了打伞，就这么与沈岑相望站在了原地。

　　他看见了沈岑身旁过于亲昵的女人，也看见了对方在瞧见他时的震惊，一下子愣住站在了原地，许景行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人会在这种场景中再次相遇。

　　方若在不知不觉中挽起了沈岑的一只手，她同沈岑一同向前望去，也不知道他究竟望的是谁，只能茫然地环视着这片偌大的停车场，让随风扑面来的雨汽打湿自己的镜面。

　　下一秒，手被甩开，沈岑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出。同样没有打伞，沈岑停在了那辆黑色的汽车前，微微抬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看见对方微微张开了嘴，却和他一样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

　　沈岑甫一开口，便被打断道：“你还有事的话......先去忙吧。之后等有空了，我......”

　　“我，我......”

　　大脑一片空白，沈岑一个“我”字便重复了五六遍，隔着一扇车门，两人痴痴相望，直到有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许景行手中紧握着的那把伞才被打开。伞在沈岑的头顶替他遮挡住了增大了势头的雨，但也只为了他一人而打开，许景行的手微微向前伸去，看着对方，他说道：“你拿去用吧。”

　　“雨都淋在你身上了。”沈岑摇了摇头，握着许景行的手将伞置于两人之间，“你不需要这样。”

　　轻轻笑了一声，许景行刚想开口，便听到了身前大楼门前的方若扯着嗓子喊道：“沈岑！车来了，你们好了没？”

　　“姑娘在等着你。”许景行将手从沈岑的掌心抽离，让对方紧紧握住这把伞，他在松手前迟疑了片刻，似乎有些贪恋这温度。半晌，他才继续：“别让人家等着了。”

　　“你回学校吗？”

　　许景行一愣，没有回答。还没想通沈岑问这话的含义，他便听到对方的声音同风一起掠过自己的耳边，带着笑，似乎能拨乱自己的心绪，沈岑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轻声说道：“谢谢你，你没有食言。”

　　许景行没有食言，所以沈岑也绝对不能食言。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丢了手中的这把伞，然后转身伸出双手给对方这个迟到了许久的拥抱，告诉他自己的内心所想。

　　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在方若躲入这把伞的庇护下的那一刻，沈岑用余光瞥见了许景行同样回到车内的场景——动作并不麻利，隔着玻璃还能瞧见对方湿透了的衣服，没有立马发动车子，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驾驶位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没有立马解释，沈岑有他自己的打算，同方若一起坐上一辆浅绿色的大众出租车，在驶离医院的这一刻，他依旧紧紧握着这把伞，透过它在想一个人。

　　路上的行程不长，多是方若一个劲儿地找着话题，沈岑搭理的不多，次数一多，女人便也渐渐沉默下来。途经一段坑坑洼洼的施工路面，是政府正在动迁的重要区域，路上的颠簸让沈岑有些头晕，他闭上眼却依旧面向着窗外，隐隐约约能听见雨水敲打玻璃窗面的声音。

　　两人到达饭店的时候并不晚，但陆陆续续早已来了许多同学。迎宾的地方被酒店放置了一张海报，某某届某某班，倒是让沈岑不禁想起了当时教室门口那张生了锈的铭牌。

　　“沈岑！”迎面走来的是他当初的同桌，一米七八的个过了几年都没长，他走到沈岑的身旁，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我刚和章军说门口那身影像你，果然吧。”

　　“展凡？”看着对方的发型，沈岑有些意外，“你当初不是说死也不剃平头？”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嘴还是一样欠抽。”展凡笑了笑，“时间是把杀猪刀，再过个几年我抱我儿子来，我这肚子说不定都要二尺二。”

　　“你结婚了？”

　　展凡伸出手来露出那泛着光的银戒，得意道：“去年结的，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沈岑回着笑，还在纠结要不要客气一句满月酒的事，还没开口，他便听到身旁的方若接上了对方的话：“真的没想到最先结婚的就是你展凡。”

　　看着女人的容貌稍稍愣神了片刻，展凡有一瞬间的当机，迟疑了半晌才确定了来者的身份。招呼着身后到了的其他同学，他喊道：“诶，你们来看看，方若来了！”

　　围过来的大多都是男生，面前是这场聚会的组织人，也是当初他们的班花，不少人依旧觉得对方的容貌比起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嬉笑片刻，便有人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最先开口的是章军，指着沈岑，他好奇道：“怎么？你俩一起来的？”

　　沈岑还没说话，方若便在一旁笑了笑：“正好他单位在我附近，我们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周围起哄声不断，道道目光紧紧落在沈岑和方若的身上，女人没有反驳，只有沈岑一人兀自打断道：“瞎说什么？人家有男朋友的。”

　　“这两年方若都没在朋友圈秀过恩爱吧？”反驳的是章军，他笑道，“方若，说说看，你现在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女人意外地没有反对，沈岑也显然没有料到，回忆起这段时间对方的所作所为，或多或少他能猜到一些方若的用意。

　　尴尬地扯动着嘴角，沈岑在所有人的起哄下被围着与方若坐在了一起。并不喜欢这种过于吵闹的场面，因为方若，他也被推上了话题的巅峰。冷盆热炒在他们谈话的同时被服务员一一端上，放在圆桌的玻璃转盘上，被人用缓慢的速度转动着。

　　不知道是谁点的菜，菜品都是酒店里上乘的招牌菜，光是色香便已经俱全。但沈岑不知为何却没什么胃口，处在人群中坐如针毡。

　　来赴宴的同学之中，就属展凡与沈岑关系最铁，闲谈之余，他悄悄让沈岑附耳过来，用余光打量着方若，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都没。”沈岑压低了声音，“也是前两天刚刚联系上的。”

　　“她想追你？”展凡又问，“我记得当初你俩都快成了吧？然后她毕业一下子出了国，再后来我就看见她朋友圈里和另一个男人秀起了恩爱。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沈岑说得婉转，“说实话，我也不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了。”

　　似乎明白了沈岑的意思，展凡说得直白，同样低沉说道：“敢情把你当备胎？”

　　沈岑笑了笑，刚想回答些什么，就听见整张桌子一阵起哄，一瓶高度数白酒被转到了方若的面前，有人大声喊道：“方若来喝一杯。”

　　方若摆手：“我喝不了酒。”

　　“喝不了没事。”那人或许是醉了，指向沈岑说道，“沈岑你帮她挡。”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瓶酒吓出了一身冷汗，沈岑看着前方还有些茫然，迟迟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那人说道，“是男人就帮她挡了这杯酒！”

　　沈岑：“......”

　　替沈岑解围的是展凡：“什么男人不男人的，沈岑他酒量不行。挡什么挡，我来。”

　　可谁知再一旁的章军拉住了展凡，扯回了对方想要伸出的手，他挑着眉说：“展狗你凑什么热闹？来来来，人家的事情，你掺一脚算什么？”

　　“我......”

　　展凡的话被沈岑打断，沈岑起身接过了白酒，也没有让身旁的朋友为难：“就一杯，我这段时间不太能喝酒，前段时间刚出院。”

　　“行，一杯就一杯！”

　　豪爽地举起那瓶白酒，沈岑往自己的杯中倒了大半杯，酒面摇摇晃晃，入喉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异样感席卷了他整个上半身，从胃到肺，让他微微蹙起了眉。

　　“好！”有人大喊，“再来一杯！”

　　“胡来什么！”展凡起身假装生气道，“说好一杯就一杯的，你们没听见？人家刚出院。”

　　拿“出院“一事压着这群起哄的人，事后便再没人继续唬着沈岑喝酒，而沈岑的酒量也的确很差，只一小杯白酒，又或许是喝得太快的缘故，不知不觉中，他的耳根便有些微微发红。

　　沉默地在桌边坐了片刻，沈岑的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叫了多少度的白酒，起身去厕所的那刻脚下竟有些打飘。好在神志还在，沈岑在起身的时候看见了同他一起站起的展凡，听见对方笑了笑，然后寸头男人替他打着圆场说：“看他这酒量，我陪他去上个厕所。”

　　“还是你们俩关系最好。”

　　沈岑也跟着笑了笑，跌跌撞撞走出包房的那一刻忽然脚步变得沉稳，两人驻足在厕所门口，用冷水扑打着自己的脸面，展凡听见沈岑吐槽道：“卧槽，我真的是不想来，我这么自闭干嘛来这种地方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