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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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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着声源望去,许景行站在灯光下,一头黑发被染成了彩色,他的脸上依旧平平淡淡,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像是有光在流徙。
在沈岑的注视之下,许景行重复道:“是我送的。”
酒吧里是嘈杂的,但当这句话落入了沈岑的耳中,他却觉得清晰无比。他第一次与许景行对视这么久,久到时间只过了短短一瞬,但他感觉像是一辈子。
女人有些尴尬,她呆呆地望向许景行,又在片刻小愣后将目光投向了沈岑,硬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你不道歉吗?”沉默了半晌,许景行终于开口问道,“你打错了人。”
“对对对,道歉、道歉。”男人抓起了女人的手,却又在瞬间被甩开。在这种地方找到丈夫,女人的气没消,但打了沈岑她也的确理亏。她的道歉还算有诚意,沈岑听了只好作罢,看着那两个一前一后冲出酒吧的人,顾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遣散了围着的人群。
一句“散了”使酒吧变回了先前的热闹模样,台上的萨克斯再一次被人吹响,旋律悠扬而婉转。
“谢谢。”看着一旁还没有离开的许景行,沈岑说道,“今天你帮了我两次。”
“要去医院看看吗?”许景行问。
“没事。”沈岑揉了揉脸颊,“我回家冷敷一下。”
手刚一触碰到脸颊,一股针刺般的疼痛立马传来,沈岑疼得倒吸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咧着嘴,眯着眼。顾瀛不忍心看下去,他拉着沈岑就往酒吧外走,像是年幼时拉着这个弟弟在弄堂里转悠那样,拨开人群,他能做的也只有为沈岑走出一条路来。
外面要比酒吧里冷上很多,冷风打在脸上有些刺骨,顾瀛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给沈岑套上,自己则站在人行道的边缘,伸出手来面对这如流的车水。
“我不去医院了。”沈岑再次说道,“我去家门口药房买点药擦擦,没什么大事。”
“就你家门口这私人药房。”顾瀛顿了顿,“也不知道哪个富二代开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不定六点就关门回家吃饭了。”
“这两天都关挺晚的。”沈岑反驳,“行了,淮海路车难打,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吧,家里还有阿笠博士。”
拗不过沈岑,顾瀛也知道沈岑将家里那只法斗当作心尖上的宝来宠,他见对方招呼都没打便向着一条马路外站台的地方走去。许景行同样出了酒吧,沈岑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你家在哪?”许景行问道。
沈岑一愣,回答:“曲阳路,虹口区。”
“你等着,你送你。”没有给沈岑拒绝的时间,许景行转身离开在下一秒。对方是向着一旁的商场走去的,或许是把车停在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里,在一个转弯后,许景行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旁的顾瀛再次凑上。
“你们关系很好吗?”顾瀛问。
“我们才见过两次。”沈岑顿了顿,补充,“第一次见面时都没说过话。”
想起对方先前在酒吧说的那番话,顾瀛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流转在沈岑和许景行消失的方向,他缓缓说道:“他还蛮上心的。”
“那酒应该不是他送的吧。”沈岑回忆着说道,“我很早就看见他了,他一直没往我们这边看过,应该是站出来帮我解围的。”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闲聊几句,看见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酒吧门口,副驾驶的窗被人摇下,稍稍低头,沈岑看见了许景行那张有些俊气的脸,以及懂得了对方说着“上车”时的唇形。
路边不能长时间停车,顾瀛在沈岑上车前嘱咐了几句,在车窗缓缓摇上后看着车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路的尽头。
许景行在车里开了暖气,有热气打在了沈岑的脸上,这让他本就红彤的脸显得更为红润。
“围巾摘了吧。”许景行说道,“我开暖气了。”
“嗯。”
沈岑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虽然和熟人能够玩得很开,但在那些不了解他的人看来甚至有些内向。他将头撇向一边,看着外面的街道正逐渐变得熟悉,忽然发现许景行开的这条路,的确是他回家的最短路线。
“你很熟悉这里?”沈岑问道。
“还行。”许景行回答,“应该没你们本地人熟悉。”
“你是哪的?”
“北京。”在一个大路口处吃了红灯,许景行将挡位换成了N档,他扭头看了眼沈岑,继续说道,“来这很久了,上海和北京还是有蛮大区别的。”
沈岑来了兴致,对上许景行的眼,问道:“南北差异?哪不一样了?”
“没想到上海还能买四分之一鸡,一个土豆,甘蔗去皮还能切断。”许景行回答得一本正经,“哦对了,有些老板还会送你葱。”
“北方不这样?”
许景行回答:“北方老板会送你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沈岑被这句话给逗乐了,倏地一下笑出声来。路口的灯由红转绿,前面一辆新能源抢着直行车前转了弯,沈岑用余光偷偷打量着许景行,觉得这世间的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你前面一点放我下来就行了。”沈岑说,“不用麻烦你开进去了,有条单行道,你出来还要绕个圈。”
“没事,我顺路。”许景行回答,“我离曲阳路不远。”
也难怪对方会对这里熟门熟路了,沈岑顿了顿,又问道:“你在哪?”
“四平路。”
“那挺热闹。”沈岑说,“又是大学区,又是商业圈的,没想到我们离得那么近。”
许景行轻轻“嗯”了一声,他依旧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路况上。车里暖气似乎有些过足,稍稍打开一条窗缝,在外界的冷空气涌入的那一刻,他腾出一只手来关了空调。
一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直到车驶上了沈岑所说的那条单行道,又因为一些乱窜的行人刹了几次车,掠过一座公交车站,一家锁了门的药店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倒吸一口气,沈岑无奈地耸了耸肩:“它前两天这个点真开着。”
“附近还有药店吗?”
“没了。”沈岑说,“只有这一家。”
前面有一盏路灯忽明忽暗,指向了路灯下的一扇大门,沈岑说道:“就前面那个小区,我小区门口下来就行了,太谢谢你了。”
没有理会沈岑,许景行打了方向灯,趁着没有机动车路过,在小区门口转了个弯径直开了进去。沈岑家离小区大门口并不远,车壁纸往前开,路过一个花坛左转就到了。
“家里有药吗?”
“有冰。”沈岑说,“等会我自己冰敷一下就没事了。谢谢你了,我......”
话未说完,忽然楼上传来一阵猛烈的犬吠,打开车门的沈岑稍稍一愣,他抬头朝楼上一看,家里的厨房灯暗着,想来是阿笠博士在门口嗅到了他的味。
“两楼?”许景行问。
“嗯。”沈岑回答,“家里的狗肯定闻到了,要上来坐一会吗?”
“先不了吧。”见沈岑关了门,许景行在对方的注视下摇下了窗。沈岑还没有转身进路的打算,家里的狗也在不停地狂吠,他似乎是准备等许景行稳稳将车倒出,站在原地裹紧了大衣,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车掉了个头,沈岑站着挥了挥手,没有发声,但他的嘴形却说着再见,也不知道许景行究竟有没有看到,当车缓缓驶出小区,他这才感觉到站在风中竟有一些寒冷。
阿笠博士见了沈岑一如既往地激动,摇头摆尾的模样像是在她心上撒了蜜。摘下围巾,打开门口的灯,抱起阿笠博士在怀中顺了一会毛。这狗鼻子过灵,沈岑每次总少不了感叹一番,怀中这坨二十多斤的肉不断向上耸动,温热的舌头正试图触碰到她主人的脸颊。
笑的时候带动了肿着的半张脸,沈岑将阿笠博士放下,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只口罩,在黑夜里再次顶着寒风出门遛狗。
阿笠博士爱出门,穿上了沈岑专门买的一件小风衣,带着她的主人在小区里上演“极速狂奔”。路上偶遇了一只泰迪,阿笠博士赖着不走,与对方相互闻了闻,出乎了沈岑的意料,她居然开始狂吠。
泰迪的主人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沈岑不认识,见对方的眉头蹙起,下一秒竟蹲下抱起泰迪,直接向着反方向离开。
也不知道阿笠博士吃错了什么药,沈岑蹲下揉着她的脑袋讲道理,虽在外人眼里看上去有些怪异,但他始终相信,狗真的能听懂人类的言语。
阿笠博士赖着不肯回家,沈岑苦口婆心劝了好久也没有见效,无奈脸上的伤被风吹得生疼,他只能蹲下身来将这只“猪”扛在肩上走回家去。
明黄色的暖灯排列在两旁,沈岑在小区里这条幽暗小径中行走,远远便能望见自家楼下那独一无二的一盏白灯。走得近了,似乎发现灯下还站着个人影,那人应该是在抽烟,若隐若现的红光被夹在头部的位置,也不知道究竟在这站了多久。
某一瞬,在肩上的阿笠博士忽然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沈岑经受不住这重量,在将她重新放到地上的那一刻,竟发现她猛然向前冲去。
在自家楼下停住了脚步,狗扭过头来,她朝着沈岑狂吠起来。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在阿笠博士面前站着的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沈岑分明看见了对方另一只手中拿着瓶药水。
“你拿着用。”许景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