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heeroyoji

13、13

　　“静冈？”荣子停止敲击键盘的动作，侧过头来看着彩子学姐。
　　“对啊，安西教练的一位学弟在静冈常诚高中篮球队当教练，这次邀我们去共同集训。你没有听教练说过么？”彩子问。
　　“没有。”荣子回过头继续为数据库升级。
　　“喂，荣子，暑假你有什么打算么？”
　　“呃~~我要回家。”
　　“回秋田么？”
　　“对。”
　　“真可惜，本来还想叫你和我们一道去静冈呢。”
　　“我一个外行人跟你们去干什么。”
　　“因为你跟着我们去，就可以把数据库搬着走啊。”
　　荣子回头看了彩子一眼，“我可以把我的手提借给你。”
　　彩子连忙摇头，“那就不用了。对了，全国联赛你会去看么？”
　　“会。不过我应该只看山王工业的比赛。”
　　“哦。”
　　“好了。”荣子把电脑关掉重启，“接下去就可以用了。方法还是和之前的一样。”
　　“好。谢谢啦。”
　　“那我回去了。”
　　“好，再见啦。”
　　“拜拜。”
　　荣子开门，流川枫正好回更衣室，荣子冲他点了下头从他身旁越过去，他的眼角余光瞥过去，待回过神迎上的却是彩子学姐略带惊愕和不解的目光。他当即垂眼走入更衣室。
　　晚上，荣子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哥，我明天回来。”
　　“你跟阿介他们一道回来么？”
　　“你说什么？”
　　“阿介一家也是明天回来啊。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我等他们回东京了再回去。”荣子当机立断。
　　“我说，荣子，你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泽北的语气很无奈。
　　“有必要。”
　　“那好吧，到时候我通知你。你会呆在神奈川吧？”
　　荣子想了想，“我有可能会跟湘北去静冈。”
　　“这样啊，那你回来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好。那就这样，拜拜。”
　　“拜拜。”
　　于是，荣子就跟着湘北众人一同去了静冈。
　　常诚高中是静冈县今年的第一名，去年打入了全国八强，实力可见一斑。湘北此次预计将在静冈停留一星期，共有三场练习赛。
　　到达常诚高中后，迎接他们的是安西教练的学弟以及态度不怎么和善的篮球队队长御子柴。安顿好宿舍后，篮球队投入训练中。
　　荣子提着电脑跟着彩子，实时更新数据库资料，然后再根据数据库显示的方案调整训练。
　　荣子这次跟来静冈，一共带了两台电脑，一台是她平日一直用的黑色手提，是公司专门开发、适用高速计算工作的，另一台就是那台超薄的银色手提，她叫它家用手提，里面有很多私人资料。像现在湘北和常诚的比赛，她就独自一个人坐在体育馆靠墙的角落里对着电脑，没有人知道她整天都在运算些什么，只是看到她对着电脑蹙着眉头，一副很严肃、很慎重的样子，旁人看了也不敢打搅她了。
　　场上的形势不太好，湘北一直被常诚压着打，流川枫在御子柴严密的看守下难有作为，加之特意跑来静冈的湘北新闻部老在旁边冷嘲热讽，急得彩子在场边对着他大吼。荣子听到彩子的声音也抬起头往场上看过去，流川枫接木暮传球，一个激突，御子柴侧身阻挡，他忽然顿住，快速在□□来回运球，乘对方被迷惑、发愣之际，跃起射篮，球进了。
　　“他还真是喜欢用这招啊。”荣子道。
　　在对陵南一战中，流川枫就曾用过这招晃过仙道上篮得分。
　　流川枫虽然逐渐进入状态，但是常诚也丝毫不肯退让，由8号球员连续投入三分球拉大了比分差距，这个时候赤木队长向带队的铃木教练和彩子打手势要求暂停。
　　“果然是静冈第一的代表队，实力很强。”宫城擦着汗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有不能输的理由。安西教练说了，樱木花道在神奈川接受特训，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输了，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样嘲笑呢。”
　　赤木队长的话一说完，宫城、三井、流川枫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绝对要赢！”
　　赤木队长带头发出高昂宣言，比赛重新开始。
　　流川枫运球，御子柴与另一名队员上前包夹，得到空位的木暮上前缠住防守三井的对手，流川枫乘机传球，三井接球佯作射篮，对方跃起阻拦，他马上运球退后几步，果断起跳，射篮。防守队员低头一看，他站在三分球线后面，球悠悠地飞过去穿过篮网，进了。
　　湘北士气大作。常诚进攻球员射篮未进，赤木抢得篮板球发动快攻，宫城接球传出去，流川枫独自冲入敌方篮下，上篮得分。
　　湘北的球员欢呼起来，新闻部二年级的学姐一下子性情大变，化身成流川枫的亲卫队，在场边大喊大叫，把彩子等人都惊得错愕不已。荣子看得捧腹大笑。
　　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分钟，湘北落后。
　　宫城巧妙抄球，木暮飞身扑救，流川枫接球进攻。面对御子柴，他运球猝然停住，御子柴一愣，他即刻带球越过朝着篮下冲过去，御子柴与7号球员包夹阻拦，他亦无所畏惧，抓球飞向篮框，灌篮。湘北反超一分。还有30秒。
　　常诚高中组织最后的进攻，进攻队员在篮下、赤木的阻挡下仓促出手，球在篮板上砸了一下，未进。时间到，湘北获胜。
　　首战告捷提升了湘北的集训士气和积极性，在炎热的阳光下，晶莹的汗水如雨挥洒。

　　“荣子，有你的电话。”
　　一位常诚的校工找到湘北的队伍跟彩子耳语了几句，彩子对角落里的荣子说。
　　“我的电话？”荣子很惊讶。
　　“嗯。是从爱知县打过来的，一个叫诸星的人。”彩子回答。
　　“怎么又是他。”荣子站起身，把电脑合上放在长椅上，那位校工带着她到外面去接电话。
　　流川枫淡瞥她了一眼，将水杯里的水饮尽。
　　“喂，诸星，你是不是真的被学校开除了，怎么这么闲？”
　　“你说话用得着这么毒舌么。”
　　“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荣子懒得和他抬杠，直接问。
　　“你跑到静冈去是不是没有带电脑？”
　　“带啦。”
　　“带了？那你为什么不回老师邮件？”
　　“邮件？啊，我这几天在调试新系统没开过邮箱。怎么了？”
　　“怎么了，你被麻省录取了呀。老师给你发邮件你都不回，她还以为你要变卦了。”
　　“哦。”荣子应了一声。
　　“不是哦吧，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你被麻省录取了耶，是那个麻省啊。”
　　诸星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他被麻省录取了的感觉。
　　荣子垂着眼在那里沉默。
　　“喂喂，你不是真的要变卦了吧，你千万别告诉我是这样的啊。”
　　“老实说，我一开始就只是想试试看以我目前的实力能不能被麻省录取，现在录取了，那明年申请起来我就更得心应手了。”荣子终于说出了实情。
　　“你~~一开始就是耍着我玩儿的么？真是气死我了。”
　　“老师的邮件我会回。所以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马上就要全国联赛了，你还是一心一意练习吧。”荣子似乎打算挂电话了。
　　“荣子，你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不去？”诸星不死心。
　　“实话？”荣子停了一下，回答：“我预计用一年的时间读完全日本高中生三年的所有学科，但是我目前只完成了三分之二，我不想半途而废。”
　　诸星在电话那头愣住很久，真的是很久很久，久得荣子想挂电话直接走人。
　　诸星说：“荣子，我不知道你那颗高智商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管原先的计划是什么，我一定会去，因为这样我才能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近。人生明明就是很短的。”
　　听到这番话，荣子蓦然睁大了眼睛，持着电话听筒的手不由用力捏住，电话两端只有二人绵长的呼吸声，荣子在思考而诸星在等待。
　　良久之后，荣子对诸星说：“让我想一下吧。”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天的练习赛，湘北输了，球队一直练习到很晚才解散，彩子回宿舍的时候，荣子并不在，只有写着幼圆字体的纸条躺在桌上。
　　常诚高中的校园一角，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明亮的电脑屏幕上没有像往常那样跳跃着大量的信息，只有一个音乐播放器，戴着耳机的荣子坐在那里微微抬着头望着天空发呆。
　　天空像一块儿幕布，漆黑、厚重，月亮如勾最是明透，繁星点点，明烁分散，四周一旦有了凄清的氛围，人的心就难免会受到侵蚀，会觉得孤单、寂寥和空虚，会冒出平日不会想的念头。所以荣子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的父母、兄长、及村家、中日混血的启蒙老师、国中数学老师、诸星、阿牧、奥数班的学姐学长。遇见过很多的人，碰到过很多的事，纠缠成她的经历。
　　流川枫从体育馆出来走回宿舍时看到的就是荣子一副被月亮勾走了魂魄的样子。他面色无波，眸色略黯，他举起篮球轻轻一旋，球在他的食指上听话地转动起来。
　　播放器从第一首曲子一直放到最后一首，然后又重头开始播放，荣子好像被月亮偷走了思绪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飞虫叮在发光的灯泡上，发出“扑哧、扑哧”的细微轻响。
　　突然，荣子摘下耳机抱起电脑朝学校外头走去，流川枫眼眸一动，篮球从他指尖滑落掉在地上，他垂眼看着地上的篮球，眼神沉冷。
　　荣子在警卫室问了一下公用电话的位置找过去，她提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话筒里是“嘟~~嘟~~嘟~~”的呼叫音。
　　“喂，你好，泽北家。”有人接了。
　　“喂，哥，是我。”荣子开口。
　　“荣子啊，你已经回神奈川了么？”
　　“还没有，我还在静冈。”
　　“哦。有什么事么？是不是想我了？”
　　“是啊，我很想你啊。”荣子勾唇笑，“哥，爸爸在旁边么，叫他听。”
　　“嗯？哦，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泽北叫爸爸听电话的声音，荣子的手微微使力捏住听筒。
　　“喂，荣子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泽北爸爸一上来就问。
　　“呵，等阿介他们走了，我就回来。”荣子说。
　　“你这孩子这么固执怎么行。”泽北爸爸在那头叹气。
　　“爸爸，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荣子吐了一口气，才道。
　　“什么事？”
　　“我被麻省录取了。”
　　“哦。然后呢？你要去念么？”泽北爸爸倒是和荣子如出一辙的冷静，看来荣子是遗传自他。
　　“我的计划还没有完成。所以~~”
　　“啊，这样呐，那就没办法了。”泽北爸爸叹息。
　　“其实我想听听爸爸的意思。”
　　“如果是我既然被录取了就去，反正迟早也是要去的。”
　　“爸爸也是这个意见呐~~”荣子低喃，心想我是不是真的太固执了？
　　“是呀。荣子，你从小到大，凡事都是自己拿主意的，这次也一样的吧，你虽然给我打电话但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对不对？”
　　荣子默了一下，声音含着笑意：“不，这次我听您的。”
　　“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得赶快着手准备了呀。哎呀，这样子的话，今年你和你哥哥要一起离开日本了呢。我和你妈妈就真的要寂寞了。”
　　“呵。”
　　荣子笑，又和父亲说了几句，挂上了电话，随后她又给诸星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最终决定，诸星听罢睡意全无、高兴不已。
　　做完这些事，荣子觉得一身轻松，总算是卸去了心头的一块儿大石头。她往宿舍走回去，看到流川枫立在路灯下，淡淡瞥着她。
　　“你怎么在这？”荣子奇怪。
　　他脸上没有多的表情，紧闭着嘴巴，但是却让荣子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就走掉了，荣子呆了呆，流川枫忽然又停下来侧头不耐道：“走不走？”
　　似曾相识的话语，荣子低头一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