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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伪劣撒旦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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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马伟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家,父母已经入睡,但是嘈杂的电视声音让他们睡得并不安稳,两个儿子坐在沙发上看光碟,打打杀杀的声音混杂着低俗丑陋的喘息,他们两个兴致勃勃,跟着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卧室的门半开,一个侄子躺在里面的床上跟着看电视,一个在玩手机。
马婷的身影从昏暗的厨房角落移出来,“哥,回来了,还有热饭,我去炒点菜?”她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满脸倦容,发丝凌乱。
马伟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他看着四个身体健康,四肢齐全的小伙子,“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他们怎么不帮忙?”
马婷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赶紧道,“没关系,活儿不累。”
马伟忍着怒气,“活儿不累也不能让他们四个在家吃白饭,从明天起,他们必须出去找工作。”
房间出现诡异的安静,电视机里的声音显得更加粗俗不堪,马伟走过去关上电视机,站在房屋中间,“我不管你们去找什么工作,你们必须出去工作,家里不再负责养活你们。”
儿子和侄子发出不满的嘀咕,有的甚至玩起游戏,马伟终于爆发了,他将桌上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乒乓作响,嘴里胡乱的咒骂,他说不出大道理,又与四个年轻人有着不小的代沟,没人理会他,反倒显得有些神经质。
马伟徒劳地坐在沙发上,马忠义和陈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伟崽,不要气啦,阿婷手里还有钱,四个孩子还小,大点了再出去工作也一样。”
马伟好不容易平息的神经猛地被挑起,他站起来指着马婷,“仕崽的妈妈是不是给了你很多钱?你把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呢?”
马婷不做声,突然吼起来,“那个女人又胡说什么?我没有钱,她什么都没给我。”
“爵仔都告诉我了,她给了你十万,你到底把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了?是不是拿给他们几个用了?”马伟越想越不对劲,四个孩子都有不错的手机,他曾经以为是这几个孩子出去打零工赚的,“你把钱拿出来,放在你手上,迟早浪费掉。”
马婷嘶声力竭,“没有,我没有钱,有也早用光了。”
陈菊掺和,“伟仔,不要怪你妹妹,她也是心疼几个孩子,别的孩子都有,就我们家孩子没有,出去都被人笑话……”
马伟怒吼,“你们是不是都疯了?非要把这个家弄垮才甘心?那些钱够他们学习一技之长呀……”头发花白的马伟蹲在地上呜呜大哭,陈菊闭了嘴巴,有些迷茫又颓败地看着四周,马忠义早又倒头睡下,他老了,不想再掺和到年轻人的世界。
夜晚,马伟躺在地上一夜未睡,卧室里传来低沉的声音,他竖着耳朵听,断断续续,模模糊糊,马伟心里一紧,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悄悄走过去,是两个侄子在说话。
如今家里最大的孩子就是陈昌,他在鼓动弟弟偷走马婷手里的钱,离开这个破地方。
小侄子陈豪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还知道老不死的钱放在哪儿,我们一起拿走。”
陈昌又说,“我听两个小崽说,他们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很有钱,我们可以去……”
马伟颓然地坐在地上,脑海里闪过电话里左爵的声音,“爸爸,不离开那里是没有希望的……”电话里传来护士急促地催促声,左爵很抱歉地要挂上电话,“我要去手术室了,爸爸,我会来看你的,妈妈那里,我会尽力说服她,嘟嘟。”
电话被挂断,最后的忙音在马伟的心头留下永恒的迹印。
他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又像是被什么操控了的木偶,起身朝厨房走去,关上门窗,卧室里的说话声一下消失,整个家寂静得有些可怕。
他拧开煤气罐,毫不犹豫。
救护车、警车的啸叫声刺破夜空,红蓝闪烁的灯光像有些人躁动不安的心。
急救室过道上经过一辆接着一辆的急救推车,人手不够,有备用夜班医生,电梯装不下,走备用通道,华兴有同时接治大额紧急病患的能力和措施,虽然急促,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坐在大厅里的左爵,一身洁白的医生服,他收起把玩已久的手术刀,缓缓站起来,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接下来是他的战场,他犹如走向胜利的将军。
左伊从电视新闻上看见这道报道,新闻报道人怀疑是设备陈旧引起的煤气泄漏,早起的邻居发现不对劲,及时报警,避免了更大的灾祸,像如此密集的贫民窟,一旦发生爆炸,后果不可想象。
这件事也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贫民的居住环境和安全防护措施再次被提到风口浪尖,有些市民甚至发动游行。
镜头一转,一位医生取下口罩,他对病人的情况作了通俗易懂的说明,好像是中毒较深,虽然没有死亡,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需要留在医院做继续治疗。
突然他话音一转,带着些哽噎,“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医院看见自己的亲人,并亲手救治他们,很庆幸自己当年选择了医学,谢谢各界的关心,以及我的同事们的鼎力协助。”
是左爵。
左伊拨通一个电话,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黄sir,他行动了,我申请最高级别监视。”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阿伊,这个命令一旦发出,无论他是否有问题,都将前途尽毁,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左伊不带犹豫,“后果我会负责。”
那边传来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医院里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们没有穿任何代表身份的制服,但是从医人员很轻易地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不一样的气质,那种威严禁令,又游离过生死的冰冷可怕的气质。
不多久,大家发现,这些人的目标是那八名煤气中毒的患者,更确切地说,是闻名遐迩的左医生。
怎么会是他?他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有些年轻的医生甚至跟这些人发生轻微的冲突,顶多是言语上,但是诡异玄妙的气氛在医院里到处流窜,院长将电话打到费老那里诉苦,费老只得耐心安慰,末了,对方试探地问,“左医生真的有什么不妥?”
费老想起自己与左法官的那次长谈,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但愿吧,天下无不适的父母。”
左爵仿佛不察,不,他知道一切,这都是左伊的手笔,但是如此严密的监控在他看来只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他来自黑暗,生带原罪,但是这个社会教会他如何利用社会规则来保全自己。
他要感谢左伊,左爵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对那些严密监控视若无睹,同事们的眼中带着愤怒又同情的目光,左医生这么好,究竟得罪了谁?
一天夜里,八位病人中最年长的马忠义的健康状态突转急下,必须立即手术。
谁来执刀,高层产生了分歧。
“既然知道他有问题,为什么还要他来进行手术?”反对者说,“我们可以将他架空,让他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手术,华兴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医生?”
“现在是没有证据的问题,我们已经翻看了他历年来的手术,几乎零差错,而且他跟华兴签署的并非永久合同,即便是,他也能轻易离开华兴,一旦离开华兴,他带给社会的将是巨大的危害,世界上一些黑暗组织是十分欢迎他这种人的。”支持者反驳。
“那就是说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有任何犯罪证据?那他们凭什么对我们前途无量的医生进行这种级别的监控,仅仅是一些怀疑,这种怀疑来自什么地方?如果是心理疾病,有权威心理医生的证明吗?”
“你不要忘了,左医生本身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心理医生,任何心理方面的检测都对他无效。”
“这根本就是钓鱼执法,法律确实需要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但是不能越过去,一旦越过去,社会将偏离公正。”
“大家不要争执了,据我所知,申请这个级别监视的人正是左医生的母亲。”
会议室一片哗然,左法官,怎么会是她?
院长点头,“她压上了自己的全部政治资本。”
会议室又陷入让人窒息的寂静。
院长不再多言,在文件上签署下自己的名字,他何尝不是堵上自己的政治资本,如果这个年轻人被冤枉,他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他没有受过左伊的恩惠,但是在一次节目采访中,有一个镜头让他印象深刻。
记者问,“如果被审判的人是你的亲人怎么办?”
左伊笑了笑,“你知道这是不成立的,从避嫌的角度,我不太可能审判到自己的亲人。”
记者也笑,“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可能也是大家都比较感兴趣的问题。”
左伊的目光落到极远的地方,思索了一会儿,“我会找出所有的证据证明他清白或者有罪,我会一直看着他,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那一瞬,院长有个荒谬的念头,他觉得左法官真的会盯着罪犯,一直到生命的终结,可那以后呢?
左爵执刀了手术,这个手术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但是手术过程没有被公开观摩,因为一个社会组织跳出来说要保护病人和医生的隐私。
八卦杂志满篇都是关于左爵和病患的报道,他们当年身居贫民窟的背景也被挖了出来,甚至有左爵的中学同学站出来证明,左爵的母亲曾经当过富豪的情妇,但因为左伊和左爵的社会地位,这些报道只是捕风捉影,徒增饭后谈资。
医院高层围着监控仔细观察,手术结束的那一刻,不少人松了一口。
手术很成功,像马忠义这么大年纪还能经历手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左爵尚未摘下口罩,就被媒体团团围住,他忍住疲惫耐心地回答媒体的每一个问题,得到一致的称赞。
甚至有记者犀利地问道,“听说那些人是左法官派来的,你们是否在关于亲属的问题上产生分歧?”旁边一个声音笑着接了一句,“你母亲要搞你吗?从政的都会六亲不认的嘛!”
左爵冷了脸色,他不高兴地推开面前的话筒,“我是母亲一手养大的,我能成为今天的模样都是她亲手教导而成,你们不能侮辱她。”
左爵将一堆记者丢在身后,回到休息室露出舒心的笑容,一切才刚刚开始,当年,左伊怎么将他架在公众面前伪装善良,如今,他就要将左伊架到同样的位置备受煎熬。
她是他的导师,一辈子都是,谁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