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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42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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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的天空迷蒙着一层沉重的雾气,艾芙.克林顿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登上了霍格沃茨特快的台阶。她转过身同父亲拥抱,轻轻地贴了贴他的面颊。
      “你知道的,艾芙,你或许真的不应该去。”父亲用手背掠去艾芙鬓边的碎发,“这个夏天我总是很不安。”“放宽心,爸爸。我不会有事的。”艾芙笑道。
      男孩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隔墙走出,远远地看见了引人注意的红发女孩。他走到艾芙面前,佯装不经意地绕开她的麻瓜父亲,仰头喊道:“艾芙。”
      艾芙这才注意到他,不禁拧起眉毛,不情不愿地扬起下巴:“好久不见,里德尔。”
      汤姆.里德尔的笑容给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更是添色,但艾芙却感到莫名的抗拒。此时他也登上了列车,无奈地咧开嘴角摇了摇头:“我说过你可以叫我汤姆。”
      “我告诉过你,我并不想刻意的表现的和你很熟络。”
      艾芙避开汤姆的触碰,和父亲挥手道别。
      自1938年的相识,已经过去了四年。

      1942年,伦敦。开往霍格沃茨的列车正在轨道上疾驰,艾芙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从车窗向外望出去。汤姆.里德尔拒绝了其他朋友的邀请,像往年一样坐在了艾芙的对面。他双腿交叠,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孩发呆。
      “里德尔。”
      艾芙主动喊了汤姆的名字,令后者有一些意外。“怎么了?”
      “你还记得吗?我上学期在医疗翼告诉你,我的眼睛会短暂失明。”
      汤姆闷声回应。艾芙将自己的一缕红发绕到耳后,沉默许久,说道:“暑假又发生了。有些怪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爸爸说我妈妈曾经也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很奇怪。”
      “为什么告诉我?”汤姆挑了挑眉,嗤笑道。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我在霍格沃茨只有你一个朋友。”
      汤姆感到可笑:“即便是我没有当做朋友的人都愿意喊我的名字,只有你,艾芙,为什么你一定要叫我‘里德尔’呢?”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叫你‘汤姆’?我真的感到很奇怪——”艾芙从座位上站起,一步步逼近汤姆,紧蹙的眉头使她看上去十分严肃。她伸出手指抵住汤姆的额头,“从去年开始,不,甚至更早,你就很奇怪,你不知道吗?”
      汤姆仰头看着她,这样的姿势让他处于劣势,他正悄悄地去摸口袋里的魔杖,女孩却突然松了力,叹了口气,道:“算了,我原本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我只是想向你借一件贴身的物品罢了。”
      “为什么?”
      “我想,我可能知道了一些触发我眼睛失明的契机。”
      女孩半睁着双眼,琥珀色的瞳孔如同蛇一般凌厉地看向汤姆,款款说道。

      位于地下的斯莱特林休息室一片沉寂,即便是开学第一天,这里也没有任何纷杂的声音。新生们瑟缩的坐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汤姆走进来时,就看见艾芙的红发高高竖起,正叼着羽毛笔奋笔疾书,同级的诺特走上前来,他便将视线收回,不再注意艾芙的神情。
      一年级新生突然有了些骚动,艾芙才抬起头,发现是汤姆回来了,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你在做什么,艾芙?”埃德尔.弗利从宿舍里走出来,他瞥了眼新生,随后坐到艾芙身边。艾芙坐起身给他腾了些位置,“没做什么,随便写写。”她用力合上笔记本,笑着将它拿出埃德尔的视线。
      埃德尔满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只是来告诉你,第一次训练安排在这周六,记得早点来。”
      “新的守门员怎么办?”
      “谁在乎,有时间再说吧。”他靠在沙发上嘀咕道,“这周先找回手感,下周再考虑守门员的事。你呢?要不要一起来?”
      “我吗......”
      艾芙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算了。”
      埃德尔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答案,因此毫不意外。他侧身打量艾芙,扫过她红色的长发最终停留在了琥珀色的瞳孔上:“你和里德尔走得很近吗?”
      “还好吧。”艾芙回答。
      “他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混血出身的孤儿,优等生和贫困的身份可为他招来不少怜悯。”埃德尔“嘁”地一声。话音刚落,眼前的艾芙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是啊,他可不需要这些同情。”
      艾芙站起身,眼睛中盛满笑意。

      斯莱特林的新守门员是个有雀斑的纤瘦男孩普赛,三年级。拿着扫帚站在艾芙面前向她打招呼时有些趾高气扬。艾芙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只是觉得既然来球队就是要打球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第一场球赛对阵拉文克劳,于一个阴天悄然而至。
      比赛那天天气不好。风雨交加,显露出暴风雨来临的痕迹,可是双方依然不肯暂停这场比赛。艾芙的红色长发在茫茫白雾中显得格外耀眼。她赛前绑起的头发已经散开了,被风吹拂着,随意地缠绕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
      艾芙腾出手又一次地撩开头发,眯起眼睛寻找着上蹿下跳的游走球。艾芙抡起球棒,使其在自己手中转了个圈,最后反手借力,重重地将那颗径直向自己砸来的游走球击向拉文克劳的追球手——对方为了回避,只好减速绕行。
      “好样的!”埃德尔大喊道。在风的呼啸下,音浪并未到达很远,艾芙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她正张望着飞向另一枚游走球,突然,视线触及斯莱特林的观赛区时猛地一顿。
      “怎么了?”埃德尔减了速,问道。
      艾芙摇摇头,再看一眼,楼梯口已然没有了汤姆.里德尔的身影。
      比赛最终以斯莱特林的胜利告终。赛后埃德尔兴高采烈地要拉着他们复盘比赛,却被心不在焉的艾芙拒绝了。
      找到汤姆时,他正在图书馆。艾芙身上还残留着清洁咒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很是狼狈。
      “你刚刚在哪?”
      汤姆抬起头打量她,视线晦涩不明。艾芙突然有些紧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哪也没去。”汤姆笑道。
      艾芙扯开嘴角笑了笑,并没有揭露他的谎言,只是拉开椅子坐下,“你以前从不去看球赛。”
      “突发奇想而已。”汤姆的双唇紧闭,目光在女孩脸上停留了一瞬,“你加入球队四年,我从没看过。”
      “你不是会对我感兴趣的样子。”
      艾芙苦笑着翻开手边的一本书,刚读了几行,她的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你怎么又在看禁书?这次又是哪个老师允许的?”
      汤姆不语,沉默着将书从她手中抽回。
      从窗外望出去,雨越下越大。
      “如果不是生不逢时,我一定会......”
      艾芙正准备离开,听见汤姆的低语,转身问:“什么?”
      “没什么。”女孩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久久地凝视着桌前的少年。

      周末的清晨充斥着喧闹。艾芙走进礼堂时,不少学生已经成群结队走向霍格莫德村了。
      汤姆坐在桌前同莱斯特兰奇等人交谈,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艾芙坏心眼的想从背后吓他,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汤姆紧紧抓住。
      “别闹。”
      简单的词语在他嘴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不仅是艾芙,周围的人都愣了愣。穆尔赛博和罗齐尔都抬高下巴,用那种趾高气昂的目光打量她。女孩红着脸将手抽回来,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一饮而尽。
      她开始心不在焉地吃早餐,回过神时,汤姆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他一个,正静静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些什么。
      “你打算去霍格莫德吗?”汤姆顿了顿,女孩在桌下轻轻踢着他的脚踝,令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他冷静下来,摇了摇头:“不。”
      “真的吗?”艾芙扁扁嘴,伸手将他的笔记本抽出来,一不留神,羽毛笔就画下一道很深的痕迹,穿透了纸页。
      两人都愣住了。汤姆冷厉的视线投过来,艾芙看出他是打定主意呆在城堡里便也不再劝他,将背包随意地跨在肩上就准备独自离开。离开前,艾芙垂眸看向汤姆略有破损的笔记本,墨水印开,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字迹。
      踩在雪地上一路颠簸,霍格莫德村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了。艾芙买了一杯黄油啤酒握在手里,喝下去小半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蜂蜜公爵,买了一盒蜂蜜滋滋糖。
      “对了,圣诞节快到了,你们有什么礼物要准备吗?”
      货架背后的女孩们的声音隔着一层商品传来,艾芙正在走神,此刻反倒是被提醒了。
      她回想起汤姆破旧的笔记本,心下一动,离开蜂蜜公爵转身去了邮局。她挑了一只最快的猫头鹰,订购了一本结实耐用、纸张上乘的笔记本。

      圣诞节的到来对于汤姆而言与平日别无二致。他习惯了将自己的名字签在留校过节的名单上,也习惯了用最少的钱置办体面的礼物给周围人。
      清晨,汤姆在床脚发现了一堆包裹的或大或小的礼物。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推到了一旁。
      在日历上划下一道,还有不到一周就是他的生日,这一天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正相反,他讨厌这一天——这一切都会使他想起几年前科尔夫人口中自己出生时的那个夜晚。想到这,他的神情有些阴郁,这一切都被艾芙收进眼底。
      “圣诞快乐。”
      艾芙倒了杯热茶递给汤姆,男孩犹豫片刻,接了过来。他很快察觉自己习惯性的没有向艾芙道谢,仿佛接受她的好意也成了理所应当。
      女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看他喝下那杯茶,这才慢吞吞地将用彩纸包好的礼物拿出来,放到汤姆面前。
      “这是生日礼物。”艾芙轻声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美国口音,“提前送给你。”
      英俊的少年神色微怔,伸出手轻轻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他意识到艾芙挑选这份礼物的原因,一向苍白的皮肤也少见地蒙上一层绯红。
      艾芙将其归于休息室不断上升的温度。
      火炉烧的啪啪响,沉默弥漫在二人周围。学生陆陆续续地醒来,有低年级的女生正为要不要上前向汤姆递送贺卡踌躇不定。艾芙的双唇嗫了嗫,缓声道:“汤姆,你有没有拆我给你的圣诞礼物?”
      “什么圣诞礼物?”
      话音落下,汤姆神色怪异地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头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吗?”艾芙冷笑着摇头,“我想你也不会看,算了。”
      她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尖摩挲着不久前从礼物盒里拆出来的来自汤姆.里德尔的圣诞礼物。
      她了解汤姆,对方不会在这上面多花心思,因此她也不知道这个小巧的音乐盒是只属于自己,还是只是几分之一。她缓缓退回宿舍,想到自己如此珍视他的礼物,可自己的,对方连看都没看。
      汤姆低垂着视线,他知道艾芙现在很气愤,耳旁传来不熟悉的女声,他很快换了份笑脸相迎。但这一次,他很快地从中脱身,回到了房间里。
      他在被自己遗弃的礼物堆中发现一个熟悉的银白色礼盒,同几年前的第一份圣诞礼物一样,汤姆熟练地拆开它。里面赫然装着一件灰色的手工毛衣,做工有些粗糙,但四年来技术见长。汤姆双唇紧抿,心情有些复杂。
      许久,他把针织衫叠了几叠,塞进了床底下的行李箱中。
      汤姆其实知道艾芙为什么不叫自己的名字。最初的一年,她同大多数同学一样,笑着叫他“汤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退回了冷冰冰的“里德尔”。
      艾芙第一次失去视力是在去年的冬末。
      两人在餐桌上起了争执——说是如此,其实不过是艾芙单方面的怄气。长桌旁的其他人面露不悦,视线直直落在二人身上。穆尔赛博脾气不好,与诺特闲聊的声音越发高昂。
      汤姆心底有些烦躁了,他在艾芙耳畔低语,叫她别再闹了,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可女孩却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连带着桌上的一杯果汁尽数洒在汤姆的长跑上。
      男孩的脸色沉下来,却依旧笑着说没关系。艾芙也冷静了下来,便伸手要来汤姆的长袍,表示自己会替他洗干净。
      汤姆没有拒绝。女孩拿到长袍时神情微怔,五指紧了紧,随即便离开了礼堂。
      斯莱特林的气氛一瞬间松弛了下来,开始窃窃私语,多是在议论艾芙。
      埃德尔.弗利这时挤走莱斯特兰奇,凑过来问汤姆:“你知道艾芙喜欢你。”
      汤姆不置可否。
      “可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叫你的名字。”这句话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他将目光微微抬起,紧紧盯着埃德尔的眼睛,“大家都爱戴你,级长先生。你允许所有人与你以姓名相称,姑娘们恨不得显得与你有多亲密。这样的话,就只有喊你的姓氏,会显得特别一些......”
      这些话在汤姆的脑海中一时激起一片波澜,他感到自己的耳朵传出一阵嗡鸣。他突然感到口干舌燥,接连喝了几杯水,才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
      她的感情来的很平静,像是一滴水落入湖泊,宁静而祥和,如霍格沃茨尚且静谧的生活一般。在霍格沃茨没人了解她,也不会有人比汤姆更知道她为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如何渗入他的人生。
      艾芙是学生中第一个知道汤姆身世的人。
      几经犹豫,他还是选择了第一个告诉艾芙。女孩神色凝重,沉默许久后,才淡淡地回答:“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只是如此?”
      艾芙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汤姆:“你是斯莱特林的后代又如何呢?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里德尔,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想到这,他无端地想要见到艾芙。穿过走廊,大开的女生盥洗室内,有个戴着副厚底眼镜、扎双马尾的女孩匆匆跑出,汤姆走近,发现艾芙倒地不醒,手里还紧紧抓着已经浸湿地、汤姆的长袍。
      醒来后,艾芙的瞳孔上就布满了一片白色的雾霭,走路都要靠摸,连字都写不成。
      汤姆不知道原因,只是暗暗将这一笔记在心中。

      如今艾芙对自己的称呼又变回“汤姆”,他就知道,女孩正在逼迫自己放弃。
      想到这,他心一横,将刚收回去的箱子再次拉出来,取出那件毛衣。他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忽视了镜子对毛衣的咒骂,好在他体格优越,宽松的毛衣穿在身上,也不算太丑。
      走出宿舍,艾芙并没有在休息室内。
      他喊住一位正往宿舍里走的女生,拜托她将艾芙叫出来。不多时,女生出来,告诉汤姆艾芙并不在宿舍里。
      无奈之下,汤姆离开休息室去找她。
      踏出的一瞬间,他打了个寒颤。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休息室的温暖。后知后觉地明白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记起它的好。
      找了几圈,最后汤姆才在空荡的魁地奇球场找到艾芙。
      风雪中,她骑着飞天扫帚,一圈又一圈的环绕着赛场。直到看见汤姆,速度才逐渐减缓,但她没有停,视线也冷,汤姆看着她,不由得感到有些陌生。
      终于,艾芙落在了汤姆身旁,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圣诞节,你怎么会在这?”
      “来散散心而已,待在城堡里也无事可做。”艾芙撇撇嘴,答道。
      汤姆凝望着她,抿了抿嘴唇,抬手抓紧了长袍的衣襟,“毛衣很暖和,谢谢你。”
      艾芙愣了愣,垂下视线顺着汤姆的衣领向里望。男孩并未遮掩,灰色的领口便映入眼帘。艾芙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说罢,她转身提起放在一旁的书包,伸手进去掏了掏。随后,她拿出那一整罐蜂蜜滋滋糖,塞给汤姆。
      男孩不解地看向她,艾芙解释道:“之前那次看你好像挺喜欢的,送给你。”汤姆的手顿了顿,没有拒绝。

      圣诞节很快过去,新学期照旧开始。
      魔咒课依旧无趣而乏味,艾芙.克灵顿强忍睡意完成了一节课的内容。一旁的汤姆作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她对汤姆.里德尔在任何课上都精神饱满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午的走廊里人满为患,学生们都急着赶去礼堂享用午餐,艾芙顶在人头攒动的人流中,走起来格外困难。她花了最少的时间用完午餐,来到图书馆。
      这里似乎并不会因为是午餐时间而显得空荡,依旧有不少学生坐在长桌边,屋子里寂静的很,似乎连艾芙细微的开门声都破坏了这份宁静。
      她走向管理员宾斯夫人,想要借一本《被遗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语》来完成自己那枯燥的魔法史论文,却被告知最后一本刚刚已经借出去了。顺着宾斯夫人的视线,艾芙看见了汤姆。
      她站在图书馆中央,去也不是,走也不是,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扭捏着坐到了汤姆身边的空位。
      艾芙贴近这位英俊的黑发少年,选择性的无视了身后注视他的一群三年级女孩们,在汤姆耳旁轻声说,“拜托了,里德尔!”
      不用她说,汤姆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将自己的头从堆成小山的书籍中抬起来,看向艾芙的眼神十分淡然。
      “可以。”他抿着双唇说道。
      艾芙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对谁都一样的模样,咧嘴笑着将自己的椅子往左边汤姆的位置挪近了些。她撩起自己火红的长发,以此掩盖后排那些女生的唾弃声。
      汤姆将书推过来,艾芙这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在写作业,而是在自己送他的那本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她抬头想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汤姆却像是有预知能力似的,将纸页猛地盖住。
      钟声滴滴答答的响,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图书馆的长桌上时,艾芙已经快完成她那份十三英寸长羊皮纸的论文了。汤姆侧头看过去,她似乎并没发现自己的肘关节和汤姆贴在了一起。女孩的睫毛很长,眼睛始终注视着羊皮纸。这是汤姆第二次仔细的打量一个人(第一次是邓布利多),满头的红色卷发犹如一簇燃烧的火焰。
      汤姆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艾芙塞给他的蜂蜜滋滋糖,剥开一颗放在嘴里。思绪又回到七岁那年的伦敦街头,也是一个红发女孩蹲在肮脏隐蔽的巷子里,给他故意弄出的伤口包扎。
      汤姆记不清印象中的女孩给他的糖果是什么味道,但女孩的形象与艾芙逐渐重叠,他不知道艾芙是否还记得自己——伦敦那么大,他们彼此都见过很多人,为什么偏要记住自己。
      汤姆撇嘴,回味着十年前的欺骗,刚刚萌发出的遗憾又烟消云散。眼前的艾芙也再一次成为了他计划中极大的阻碍。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下来,艾芙搁了笔,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汤姆将她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俯下身凝视她的侧颜。
      钟声响起,少女猛地惊醒。汤姆作出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别开了视线。
      “快走吧,接下来还有变形术课。”
      艾芙点头,汤姆已经收拾好书包站起了身。他走到图书馆门口,迎面而来的诺特等人立刻将他团团围住,一同走向教室,距离艾芙越来越远。

      艾芙知道,汤姆.里德尔朋友众多,人人都爱他,老师、同学,只要他出现,目光就会汇聚在他身上。
      如果说霍格沃茨除了邓布利多教授外还有谁对他心存忌惮,大约只有艾芙.克林顿了。
      红发的少女显然是汤姆最亲近的朋友之一。她是斯莱特林的击球手,对谁都淡漠而疏离,偏偏在对待汤姆时态度截然不同。
      譬如现在。
      魔药课上,艾芙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手指在坩埚的边缘摩挲。身旁的朋友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发觉汤姆心不在焉,问道:“汤姆,你在想什么?”
      汤姆猛然回神,先是愣了愣,随即微笑着摇头:“没什么。”他的视线再次放到艾芙身上,片刻后,他站起身,对一旁的艾弗里说道:“我先失陪一下,你去找莱斯特兰奇坐吧。”
      话音落下,男孩面无表情地拾起面前的所有东西,穿过后排无人的桌椅,最终停在艾芙身旁。汤姆将怀里的书本放到桌上,直到坐下,艾芙都不言一语,静默着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他。
      “看来我要成为你的搭档了。”
      艾芙将手和视线一同收回,答他:“是啊,希望你能让我拿到一个O。”
      “不要对我那么没信心。”
      斯拉格霍恩教授在此时准时到达教室,他步履匆匆,看上去是从哪里急忙赶过来。艾芙冲汤姆扯出一个笑容,有些心不在焉。
      这节课要制作的是福灵剂。汤姆正在一旁处理材料,另一边艾芙搅拌着坩埚,不时发出长叹。
      汤姆抬起头,“怎么了?”“最近霍格沃茨的流言,你知道吗?”艾芙的目光悄然扫过来,暗中打量汤姆的神情,“关于密室,你一点都不了解?”
      “没想到你会对这种事感兴趣。”汤姆勾起嘴角,再一次集中于手里的工作。
      他的回答显然在艾芙的意料之中,女孩调整着坩埚的火候,回想起一件旧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件事发生在大约两年前的魔法史课堂上。
      艾芙听得昏昏欲睡,在笔记本上画下许多鬼画符。风呼号着撞上玻璃,这使她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身侧的汤姆却异常的认真,艾芙注意到,他将自己的全名——“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拆分成单独的字母,并且将它们再次重新组合起来。
      他已经尝试了五六种组法,看上去并没能使他满意。
      “I am.”
      艾芙不禁发笑,出言提示道:“你可以分出一个‘I am’。这是什么?你的笔名吗?”
      汤姆扫了她一眼,低声道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女孩俯下身趴在桌子上,盯着汤姆的羽毛笔笔尖,在纸上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终于字母“t”的尾巴上停下。
      “Voldmort......”
      女孩呢喃着轻声读出这个名字,同汤姆漆黑的眸子对视,陷入了沉思。

      “艾芙,我要放进去了。喂,你在想什么?”
      意识回笼,艾芙.克林顿颔首,示意汤姆加入下一种材料。
      男孩的瞳孔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间,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随即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密室,你在找它,对吗?”艾芙嘀咕道,她不知道汤姆有没有听见,不过当他们二人的视线交汇时,男孩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神色。
      艾芙敛下自己的疑虑,她早就认识到,汤姆.里德尔生来就有两幅面孔。他是个聪明的人,懂得如何讨别人欢心,更知道哪些人值得信任。
      显而易见,他将自己当做亲近的朋友,但似乎并不是最信任的那一类。
      可汤姆的反应更加使艾芙坚定了自己心底同他有关的猜测。
      “我知道,我不如穆尔赛博他们那么可靠,更不是纯血统。”
      “别瞎说。”汤姆眼睛都没抬,便回答道。
      他的声音温和清冷,此刻传入艾芙耳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冷酷。
      “帮我调一下天平,谢谢。”
      艾芙应下,接过汤姆手中的铜制小天平和一盒砝码。刚一接触到砝码,她的眼睛就骤然失去了聚焦。霍格沃茨中那个有桃金娘尸体的盥洗室在一瞬间充盈着大脑。
      “啪”地一声,是小药瓶摔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艾芙抱着被灼伤的手,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汤姆吓了一跳,顾不上手里的药材,要拉她起来。可女孩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了头。
      这使一向冷静的汤姆都愣了几秒。艾芙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拉住汤姆纤细的手,两只手紧紧交握。
      “你为什么哭?”
      汤姆冷着声音问。他向斯拉格霍恩教授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次转向女孩,他的声音中带了些不耐烦。
      不是因为打碎了小药瓶——只需要念一个“恢复如初”就大功告成;也不是因为烫伤——他了解艾芙,她绝不会是因为一点疼痛而落泪的人。
      艾芙抽泣着,声音从喉咙中挤出,她重复了几遍,汤姆才听清。
      ——“为什么?”她问道。
      汤姆.里德尔愣住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却知道女孩指的是哪一件,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汤姆于此时生出一种被窥探的不安,看向艾芙的视线也复杂了几分。
      过去几年,他从未相信过艾芙口中预知的能力,尽管只是对一些事情冥冥之中有预感,可汤姆却从将其视作一种威胁。
      他没敢直视艾芙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的瞳孔,好似透过那双眼睛能看到他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他接替艾芙搅拌液体,低声道。
      “这就不用你了,我会做好的。还有......”
      艾芙站起身,睫毛在眼睛上洒下一片阴影,身后传来的身影诉说着并不出乎所料的答案。
      “我不会改变已经做下的决定的。”
      汤姆缓缓进行自己手中的工作。如今他已有了一众追随者,艾芙也并不像最初那样对自己意义深重,可想到未来自己将要做的事,他就更不愿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
      目光斜睨,停在慢慢站起的艾芙身上,心情复杂而混乱。邓布利多某次说他目中无人,心底藏着一只野兽。但对待艾芙,他却做不到不为她考虑。
      艾芙.克灵顿不同于其他的斯莱特林。她不够冷酷,也不够残忍,更不够高傲,唯独像斯莱特林的一点,就是她隐藏在心中不断发酵的野心。汤姆知道,她有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么令人胆战心惊,那是种强烈的占有欲,带有考究的意味,想将他的内心挖掘出来。
      “但你开学时和我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我可以给你。”
      艾芙愣了愣,记起自己的请求。
      那个周末,汤姆如约将这件“贴身的物品”给了她。艾芙看向手中,脸色一变:“你耍我?”
      手中的东西赫然是几个月前自己送给他的笔记本。
      “没有,这就是我‘贴身的物品’,我一直在用它。”汤姆答道。
      笔记本比起最初的样子,确实厚了不少。艾芙的嘴角勾起,低声道:“谢了。”
      她没敢在休息室内将它翻开,趁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休息室。却不知,她前脚走出休息室,汤姆后脚就跟了出来。
      城堡四楼的阴暗角落,艾芙靠在墙角轻轻将笔记本打开。不得不说,汤姆的警惕性很强,最初的几页都被施了魔法,看不出字迹,只有淡淡的墨水痕迹,无法辨别。再往后,才偶尔能看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突然,艾芙翻书的手一顿。在这一页的最上方,赫然写着两个名字。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和“伏地魔”。
      艾芙愣了愣,瞳孔猛然收缩,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便钻进大脑,带来了强烈而无法忍受的剧痛。
      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又缩小,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艾芙紧紧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为了缓解剧痛,她一次次将自己的头颅撞向墙壁。
      震感穿过墙面传到背面的汤姆耳边,他握了握拳头,却没有走出去。过了许久,声音消失了,他这才转过身,走向倒在另一边的艾芙身旁。
      女孩已经晕了过去,还紧紧抓着笔记本,额头布满血迹。
      他将艾芙抱起,走向医疗翼。

      艾芙两三天之后才醒过来,那时她才知道,类似自己预言中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拉文克劳的梅特尔.沃伦死在了女生盥洗室,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又过了四五天,埃德尔来看了她一次,告诉她,汤姆推定格兰芬多的鲁伯.海格为凶手,并且认定他那蜘蛛朋友阿拉戈克就是在学校里作祟的怪物,阿芒多校长已经相信了,决定将海格退学。
      艾芙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
      艾芙的眼睛看不见东西,被蒙上一层白布条。极其偶尔,汤姆回来看她,但她却不和汤姆说一句话。
      男孩知道原因,所以只是默默地削好苹果,放在她的床头。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第四次,艾芙终于忍不住问。可汤姆一如往常,削苹果,转述课程内容,嘱咐她好好休息。艾芙气极,一巴掌打落汤姆手中的苹果,任由刀尖划破自己的手指:“我问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没什么可说的。”
      直以来,汤姆都向艾芙隐瞒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要成为最伟大的巫师,这绝不是妄想,可每每他同艾芙对视,心虚感都会油然而生。明明什么也没说,可艾芙却一件件的、将那些被他掩盖的真相揭露出来。
      “他们叫你‘Voldmort’,里德尔。”
      汤姆淡淡地答道:“没错。”
      “我看到了一些事情,来自未来。很可怕的事情......伦敦、英国、霍格沃茨,都被白色的烟雾笼罩,绿色的光束、骷髅印记,这都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全部和你有关。”
      艾芙摸索着抓住汤姆的手,带血的手指划过他苍白的手背,显得格外刺眼。
      “你变得一点都不像你,好像没有人再记得你叫什么了。”
      那样才好。
      汤姆心想,却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厌弃这个名字。只有面对她,自己才时常会心软。
      “那样也好。”艾芙突然说,使汤姆有些诧异,“到那时只有我可以喊你的名字,是不是代表着,我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嗯。”
      汤姆闷声回答,轻轻将手抽回,望着即将睡过去的少女,默默离开了。
      医疗翼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汤姆.里德尔的心却难以平静。
      盥洗室内,他直视自己的脸。这张英俊的脸是他那麻瓜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也是他获取教师和学生们好感的利器。
      但此时此刻,他格外希望,自己没有这张脸。那样的话,艾芙.克灵顿就不会看到自己。
      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格外可笑。
      龙头中水静静流着。
      汤姆比谁都清楚,艾芙.克灵顿的爱深入里层,绝非停留在表面。
      可这注定只是暂时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94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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