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未降

123、章一百二十三 无休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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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迟带人追上了宋王的踪迹，已是天色蒙蒙亮。

　　幽州军隐约在密林当中发现一支人影，追上一看，果然见对方穿着交州兵的军服，手持短刃、脚穿草鞋，这正是交州土人的一贯打扮。

　　魏迟看见远处的密林当中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驻足等待，他立刻便生出警戒心，当即便勒马停下。

　　与其说是他们追上了宋王，倒不如说是宋王主动撞进了他们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魏迟独自壮着胆子纵马上前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和宋王之间隔了一道天堑，只是被茂密的树林遮盖。

　　倘若方才他们径直冲了过去，临到悬崖才会发现这一壕沟，恐怕会有不少人因为勒不住马而摔下去。

　　魏迟冷冷地看着宋王，从身后抖出长槊，倏然挑破曙色，横指着宋王：“宋王殿下，你勾结土人袭击岗哨，致使南长城烽火台连日不灭，数座关隘同时发出被袭警示。而这些事全都指向了你！”

　　宋王嘲弄地看着他，大声道：“魏迟，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当初你还只是灏京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如今竟然也能与我针锋相对了。”

　　魏迟面色不改：“宋王殿下，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你犯下的可是谋逆之罪，当株连九族！”

　　“少拿那个昏君来压我一头。”宋王恶狠狠地盯着他，“起初他让那个病秧子入主东宫便罢了，那病秧子也没几年活头了。但他竟然将我和齐王一同外放到封地，在灏京城就留下一个胸无大志的谢宥齐和一个乳臭未干的稚童。你说，我凭何不反？”

　　魏迟不动声色地纵着马后退了几步，眼睛则盯着他看：“即便如此，你偏安一隅亦可，为何非要将这南境搅成一滩浑水？”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夫妻俩坏了我的好事！”宋王咬牙切齿，片刻后却嘻皮涎脸道：“说起你夫人，那可真是个美人儿。你把她藏哪儿了？若是落到我手里，我可定然要好好让她尝尝什么是野蛮的滋味……”

　　宋王正过着嘴瘾，忽听身后的亲信大叫一声：“这马飞起来了！”

　　宋王双目瞪圆，却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魏迟骑乘着乌骓马的身影犹如神助一般轻盈跃起，一时间竟与日同天，随后重重落下，扬起手中长槊朝宋王的面中正正劈来。

　　宋王险险招架，手中的大刀与长槊相碰，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他吃力地接下这招，恶狠狠骂道：“真是个疯子。”

　　魏迟哂笑一声，“本来没想直接过来的，谁让你嘴贱。”

　　“哈哈……为了个女人，竟然把自己送到我面前。”宋王拔刀，号令亲信们一同围攻魏迟。

　　说时迟那时快，魏迟的的精兵们见状，纷纷调转马头，后退助跑、纵身一跃跨过天堑，朝宋王兵马杀来。

　　场面登时大乱，魏迟大声呼和道：“宋王及其亲信乃是逆贼，如有杀賊者，我必举荐入朝，请圣上封侯拜将！”

　　幽州兵顿时士气大增，个个杀红了脸，张牙舞爪地吞向宋王部。

　　而宋王部原本就因连日的突袭而疲惫不堪，如今士气更是一蹶不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宋王见士气低迷，一边咬牙顶住魏迟的蛮力，一边大吼道：“成王败寇！你们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只有跟着我一路北上，杀他个片甲不留，方可与我同享天下！”

　　魏迟冷笑：“宋王殿下还想回灏京去，恐怕只有坐囚车的份了。”

　　说罢，他挥槊朝宋王的颈项劈来，长槊破风，划出一道尖锐鸣霄，宋王险险避开，却觉察到脖颈一凉，伸手一摸竟已沾上鲜血。

　　宋王大怒，自马上抖出一双鞭，直冲冲用蛮力朝魏迟砸来——

　　长槊最怕鞭这种重击武器，谁承想魏迟轻轻一磕长槊，却见其身量缩短变成一柄短剑，迎面与鞭重重一撞，力道震得宋王连连退开。

　　宋王骂道：“不义之徒，竟敢对本王使用暗器！”

　　魏迟嘲笑道：“宋王殿下莫不在说笑？只是利用了些机巧心思，便算是暗器？那这个如何——”他袖口微震，忽然飞出一枚柳叶刀，径直飞向宋王的眉心。

　　宋王急中生智，松开缰绳往后一倒，这才堪堪避开魏迟的暗器。

　　“你个奸险小人！”宋王再次挥鞭砸来，这次他总算用上了计谋，一只鞭正面砸向魏迟，一只则绕到魏迟腰际用力砸向他的肩膀。

　　魏迟下意识一躲，虽避开了正面迎击，却听见甲胄传来当啷一声巨响，震得他身体晃了一晃。

　　“宋王殿下揍人还真是挺疼。”他哂笑一声，再用力一甩长槊，只见其枪头瞬间绽开三叉无比锐利的锋刃，直直朝宋王刺去。

　　宋王未料到他这长槊还可以延长，急忙拉开距离，谁知那长槊已经刺入了他的右腹，瞬间渗出鲜血。

　　“你……咳咳咳……”宋王口中涌出鲜血。

　　魏迟提槊再刺：“殿下，这叫兵不厌诈。”

　　说罢，却见宋王用尽全力将长槊打开，调转马头立刻往密林深处疾驰，口中大喊着：“撤军！”

　　魏迟咬牙骂道：“懦夫！”正欲提槊追击，却见眼前忽然涌出大片大片的交州兵，一时被缠住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王逃跑。

　　待到魏迟的精锐将挡路的交州兵收拾干净，已日色渐晚。

　　魏迟命人将一个活口提来亲审：“宋王准备逃到哪里？”

　　那交州兵拒不交代，魏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低吼着威胁到：“倘若我夫人在，你还有一条活路。但我不会审问犯人，我只会将他们的手指和眼珠一个个挖下来，分别埋在不同的地方。你说还是不说？”

　　那交州兵睁大了眼睛，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魏迟从吉光那里学来的审讯方法。这些交州土人不怕死，但他们的文化认为，将人分尸之后，人的灵魂将会永远困在地狱当中，无法再转世投胎。

　　果不其然，魏迟用这段话威胁果然有用，只见那交州人颤抖着嗓音道：“我怀中有舆图……求求你放过我。”

　　魏迟一把从他怀中掏出舆图，他蹙眉看了一会儿，分清楚上面标注的山川河流之后，便指着一处码头询问：“这里为什么圈起来了？这里明明没有路！”

　　那交州兵害怕地喘/息道：“我不知道，我不能说！”

　　魏迟的耐心用尽，他掏出佩剑，命人将交州兵按住，剑锋抵住他的左右手指，用力往下一按，皮肤瞬间被刺破，流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那交州兵害怕地嗷嗷乱叫起来：“我说！我说！”

　　他哭喊着说道：“那里有一条河，很湍急很危险，但依然可以走船！宋王要在那里登上船，南越有人来接他……你不要切掉我的手指，你杀了我吧！”

　　魏迟冷哼一声，命人将他送往幽州：“想死可不容易，朝廷对你们这些叛徒自有处置！”

　　说罢，魏迟留下一队人马将俘虏押送到苍梧关，自己则命流星马召集在这一带的所有幽州兵，立刻南下追击宋王的残兵。

　　身边的副将提醒道：“魏大人，苍梧关守将说千万不能追击宋王，如今我们已经击退了叛军，保住了南长城，是不是应当回幽州去，等待圣上的旨意？”

　　魏迟摇头：“要抓紧在宋王尚在交州境内时追上他，否则他逃亡南越以后一定还会想办法卷土重来。”

　　说罢，魏迟看了一眼交、幽交界的方向，率兵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幽州大本营当中，吉光手中紧握着魏迟派流星马送回的锦帛，久久盯着沙盘看着。

　　门帘微微响动，朝云探进一个脑袋进来，搅扰了她的思路。

　　“小姐，山风太凉，还是披上一件衣袍吧。”

　　吉光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长渊还没回来吗？”

　　朝云摇了摇头：“要不奴婢让亲兵再去山岗探一次？”

　　吉光摇了摇头，“夜色太深了，你也去睡罢。不用管我，我白日睡得太多了，如今还不困。”

　　朝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刚打起帘子却猛地撞上一个魁梧有力的汉子身上，那铁似得胸膛撞得她大声嚷道：“站住！这里面是夫人的帐子，你有什么事不妨交由我……”

　　那汉子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站在比他矮了一头的朝云面前倒像是怂了，低头粗声粗气地道歉：“是流星马传来的灏京急报，我不敢耽搁就往里闯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没想那么多……”

　　朝云道：“这好歹是我在，倘是大人在，少不得要将你训一顿。”

　　吉光抬头见那汉子眼熟，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魏迟身边的参将徐旷，便道：“军营中不必拘礼，徐参将有什么急信快些呈上来。”

　　朝云帮他掀开帘子，徐旷脸一红，低声道了句谢，忙进帐将信呈至吉光案前：“一封家书，一封官信。”

　　吉光接过，温和道：“徐参将值夜辛苦，去领些夜宵罢。”

　　徐旷十分感激地道了谢，转身便出了帐子。只见朝云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徐旷借着帐中的火光，这才瞧见这是颇有灵气的姑娘，不由地红了脸：“方才多谢姑娘拦下了我！”

　　朝云噗嗤一声笑了：“我方才训了以你一顿，你还谢我。你这个人蛮有意思的嘛。我叫朝云，你叫什么？”

　　“赵……赵云！”徐旷睁大眼睛，满脸崇拜：“常山赵子龙是也？”

　　“……说什么呢，是朝霞的朝！”朝云白了他一眼。

　　“噢……”徐旷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叫徐旷，是魏大人刚刚提上来的参将。”

　　“我知道。”朝云眨了眨眼睛，“吃宵夜吗？我正要去呢，一起吧。”

　　徐旷窘迫地应下来，像条小狗儿一样跟在朝云身后，盯着她的步子有模有样地学。

　　二人方才走出去不远，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夫人？！不可啊——危险！”

　　他们齐刷刷回头，却见主帐的方向飞出一匹雪白的骏马，那马带着一道倩影疾驰过辽阔的军营，像一根白羽箭矢一般飞快地插向遥远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