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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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的双眸中光华一敛，无尘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红莲已经被夜火掳走，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机将两人救回。
他与红莲一向心灵相通，又有妖气为纽带，只要他愿意，即使对方身在天涯海角也能轻易找到。无尘当然不相信对方会将红莲藏在寻常的地方，对方是颇有法力的妖，自然会创造出诡秘的结界，而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媒介。
无尘抬眼看向墙上的镜子，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若只是寻常的委托也就罢了，或许还能留她一命，但是这一次夜火将主意打到红莲身上，无尘已经不想再心慈手软，今夜一定要将那女人了结，就此一劳永逸。
五指微张贴向镜面，伴随着妖气的释放默念咒语，顷刻间镜面化成水面荡漾起层层波纹，无尘双眸微阖身体化成虚无瞬间融入镜中世界。镜面波动慢慢散去，妖异的身影已进入了夜火的结界。
无尘封闭了自己的妖气，完全进入‘无’的状态。蛇妖喜欢隐匿在黑暗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伴随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无尘睁开双眼所见的是一幕足以让他心神波动的画面。
浑身是血的红莲衣衫不整地倒在角落里，怀中紧紧地抱着面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的头枕着他的肩，唇几乎贴到了红莲的脖子，两人的身影是那样无助，仿佛随时会在这陌生的空间里灰飞烟灭。
压抑住内心的澎湃，无尘悄然接近两人，脚下沙沙声响，似乎踩着枯枝落叶。“莲……”俯身靠近，伸出的手想覆上他的脸，又马上警觉地停住。
红莲已经陷入昏迷，倒是他怀中的柳清平动了下，抬手搂住的红莲的腰。
无尘眉宇微皱，停在空中的手又转向柳清平，“清平？”
柳清平睁着眼睛，空洞无神的目光死死地锁住无尘，虽是呆滞却做出了毫无常理的行为。只见他如同一个人偶般将修长白皙的手探入了红莲撕裂的衣襟，极尽暧昧地抚摸着。
无尘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怒火虽然烧了起来，却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一把捉住柳清平的手只想将那碍眼的人丢出视线。柳清平的手腕柔软如蛇竟缠绕了上来，然而那若隐若现的妖气让无尘早有防备，冷笑一声削断了他黑色锋利的指甲。
柳清平虽受操控毕竟行动迟缓，一击不中便完全失了先机，然而一切的变化只发生在瞬间，原本昏迷的人蓦然睁开双眼，眼中火光跳跃杀气弥漫，抬手、凝气，横扫无尘胸口。
刹那间的击杀可谓快准狠，又是来自平日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咫尺的距离足以决定生死，无尘一声闷哼之后，后退数步血溅三尺。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无尘狼狈万分，胸前被红莲的剑气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登时热血喷涌，染了三人一身。柳清平依旧是茫然无神的状态，相对红莲的样子则灵动多了，只是那单膝跪地掌凝剑气的姿势带着几分肃杀即使衣衫不整血迹斑斑也不损半分潇洒。无尘捂着胸口心中巨震，似乎一时还不能接受最爱的人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伤害。
“莲！”沙哑的一声呼唤，换来的却是更加凌厉的杀气，红莲倏然站起，气凝成剑，翻手腕又是一击。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凶狠，无尘身受重伤根本无力躲闪，只能硬生生用手挡住他的攻击，重心不稳彻底跌倒在地上。
“莲，睁开眼睛，是我！”
五指抓住了冰冷的剑锋，鲜血顺着手腕一路滑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无尘没动，红莲也没有继续攻击。两人的姿势就这样僵持着，须臾之后被红莲一声嗤笑打破。
“怎么，因为是你情人的身体所以不敢反抗么？亲爱的狐王。”清冷嘲弄的声音出自红莲之口，可是那神色、那语调却是个陌生人。
无尘碧眸幽深冰冷地看着他，扑面而来的气息混杂着自己鲜血的气味，却也能分辨出对方的气，那是他最熟悉的情人特有的气息，他不会错认。
“夜火？”他试探性的扬眉问道。
“没错。没想到当年不可一世的狐王如今也有这般畏畏缩缩的下场，哈哈哈哈……”近乎女子尖锐的笑声突兀地传来，那张本属于红莲的脸此刻却狰狞异常，无尘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
“为什么？”
“复仇！”阴狠的二字过后剑气暴涨，一阵血光之中冷剑直直刺入无尘的右肩。
无尘没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为谁？”
“太久了，久到连我都快忘记那些旧事。”他冷哼一声，剑在无尘肩上翻转，又割得血肉模糊。“但是你不该忘记他，他是我蛇族少主！”
其实无尘记得，在见到夜火之眼的时候就想起了他，那个两次被自己废去道行的蛇妖。那个时候他还是狐族的王，那蛇妖在修仙一途上入了邪道，通过吞食其他妖怪这种邪术来获得力量，狐族里因此损失了不少颇有道行的孩子。第一次，无尘希望他能重回正道因此只废了他的八百年道行，留了那蛇妖一命。然而蛇妖终究心术不正，在经过三百年修炼之后又重蹈覆辙，只是他经过前一次的教训对无尘颇为忌惮，因此从不捕食妖狐，倒也逍遥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自认拥有了凌驾于狐王之上的力量，他决定一雪前耻。
那一次，无尘没有手下留情，一剑斩喉又一把妖火将他烧成了灰烬，没想到时隔千年竟然有人前来寻仇。想到这里，无尘嗤笑：“我当是为谁，原来是为那个自甘堕落的蛇妖，我无尘剑下亡魂无数，寻仇的自然也不少，只是你这仇恨之火未免燃烧了太久，我连那个家伙的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
闻此言夜火震怒，眼中猩红如血恨火滔天：“修炼多年就为今日，我就要为兄长报仇！”
“报仇？可笑！”无尘讽刺地一笑，“当年他自甘堕落，既有前车之鉴你又为何再入邪道？修行讲究心正，如你们这般投机取巧伤天害理，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说完无尘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下，“啊，我忘了，跟你说这个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你的劫数已经到了。”
“胡扯！”他暴喝一声，手抖了抖沿着无尘肩上的伤口又狠狠地砍下去，几可见骨。
无尘歪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差一点就被整个砍断了，只是肌肉一跳一跳的尚有知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样子凄惨极了。似乎他的惨状取悦了夜火，男人的笑容由愤怒渐渐地变成了张狂，收起剑气向前踏了一步，邪邪一笑：“如何，被自己的情人所伤，是不是心里很痛很无奈？想杀我么？可惜你不能，这是你情人的身体哦，啧啧，真是情深意重啊，呵呵呵……”
无尘见他如此笃定，不由得扯出一抹嘲弄笑意：“你对我倒是了解。”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夜火大笑，又是一剑刺中无尘的大腿动脉，鲜血如泉涌一般溅了他满脸，也让他更加得意。“我调查你很久了，无尘，你可以剑指天下人，也绝对不会伤害这个人，他是你的软肋，哈哈哈哈！”
殷红的血流了满地，在这诡秘的空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柳清平如木偶般呆坐在一旁，红莲的身体被夜火占据一身鲜血尽是妖邪之气，无尘伤了右臂和左腿已几乎无法行动，然而就是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他依然不曾流露出紧张。碧绿色的眼眸中射出冰冷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满脸血污的男子用女人的神态狰狞地笑着，须臾，唇角微弯。“的确，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永远不会伤害，那就是莲。但是，你太自信了。”
听见他语气带着些微的冰冷，夜火忽地意识到异样，在脑中做出决断之前身体早已行动，右手凝气再次划出长剑瞬间割断了无尘的喉咙。
变化只在眨眼之间，漫天血色过后，原本无尘跌坐的地方只剩下一件破碎不堪的衬衫，却连半滴鲜血都不曾沾染，无尘早已消失无踪。
夜火大惊，意识到自己中计猛然转身想去抓柳清平，然而就在他回身的一瞬间，身后一并薄如蝉翼的长剑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不要动，否则你的脑袋马上搬家。”
无尘自虚无之中出现，妖异依旧俊美依旧，身上不见半分伤痕。“幻术？”夜火此刻终于想明白，原来最初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无尘本人，而是用衬衫制造的幻术。
“不错。”
“你敢杀我？”夜火很快镇定下来再次有恃无恐，“不要忘了这是你情人的身体。”
无尘漠然一笑：“你说得不错，他的确是我的弱点，但那并不表示我不敢动你。”剑锋微微一动，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的皮肤，血珠沿着剑身滚落下来，夜火脸色微变。“你以为，我真的认不出来么？”
低低的一句话，让夜火陡然一惊，心知自己这一局彻底输了，瞬间脑中闪过数种算计却不及无尘的剑快，眼见对方眼底杀机一闪而逝只得拼死一搏。身形瞬间挪移脱离剑气范围，猛地转身看向无尘，夜火之眼再次燃烧起来，流光溢彩的翩跹蝶舞带着万般魅惑妖娆，直让空间里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然而无尘却不给他任何机会，碧眸幽深如海，将夜火的妖术全部吸收，随即长剑划出，夜火闷声痛呼，双目尽废。
这一次，无尘生生地挖出了她的双眼，将那对眼珠捏在手中，收入结界。“我可以破你一次夜火之术就可以再毁你一双眼，女人，你犯了我的禁忌！”
“你……你……”夜火不敢置信地捂着双眼，咬牙切齿道：“不可能，我没有破绽。”
无尘的剑尖微微一抖将血珠抖落，目光一转看见地上染血的白衣，剑尖随意地一挑，破碎的衬衫却是夜火以红莲的样子所穿着的衣物，无尘记得，那是三人分开之前红莲的衣服。“这世上，只有他是我不可能错认的人。” 抬眼，目光落于夜火的身后。
黑暗的空间被剑气割裂出一道缝隙，随即一人缓缓走出，从容淡定，却是毫发无伤的红莲。他赤裸着上身，目光幽深，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同时一笑。
“我想你一定不会上当。”红莲漆黑的眼眸伸出波动着信任，其实并没有被控制，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他想知道夜火究竟为何而复仇，也想看无尘的反应。结果是，两人给了彼此足够的信任。
“谁都可以将你错认，但只有我不会。”即使对方是电脑程序完全复制出来的人，无尘也能识别出真假，因为他们是同命共生的情人。也许在最初的时候他还会迷惑于表象，可是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让他早已明了自己爱的是对方的灵魂，所以当他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便已察觉‘他’并非是红莲本人。
听见这样的对话，夜火一阵错愕。这两个人一人神智清醒一人毫发无伤却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凄厉地笑起来，只觉得此刻一切荒谬至极。若不是红莲心志太强让她无法控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但是这个空间本是她的领域，没理由被无尘识破自己的伪装，她甚至连气息与血液都与红莲一模一样。本以为成功了，哪里想到无尘早已将她算计。“不愧是，狡诈的狐王！”阴阴一声冷笑，体内妖气瞬间爆发，衣衫碎裂黑发长逾数丈，随即男人的身体化成了女子，只是双目已废面目狰狞。只见她双臂倏然伸长，臂上长满鳞片坚硬如甲五指却如鹰爪般抓向无尘，同时黑发如蛇般游走于空间四处，似乎要将两人死死绞住。
红莲左手微张，长刀在手一道寒光过后将眼前青丝斩落。
无尘扬了扬眉身形未动，右手的长剑凝了妖气，一挑一拨，又一削，青丝断了一地顷刻被妖火烧尽。夜火五指如钩抓向长剑，她的手臂尽管鳞甲坚硬刀枪不入又怎敌得过无尘手中的神器，只需夹了些许妖气便所向披靡。法力冲撞之处，寒气泯灭了血光，红莲本不想做绝却也阻止不及。
“啊——！”夜火惨叫一声，双臂已断，身体受不住如此惨痛的重伤，在地上痉挛抽搐着。
“你不该打他的主意，否则的话，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冷冷一笑将地上鲜血淋漓的断臂一把妖火烧尽，妖艳的火光映着无尘肌肤胜雪碧眸冷若寒星。
“尘……”红莲按住他的肩，对他的行为并不苟同。
夜火虽然看不见却觉得此刻这个空间诡异得令人恐惧，尤其在听到烈焰焚烧的声音之后更加骇然，知道无尘彻底毁了她手臂重生的希望不由得妖气暴走。“去死吧——！”几乎扭曲的身体在地上猛地一翻，瞬间化成巨蛇直扑无尘，张开血盆大口想用毒牙撕裂对方。
无尘依旧未动，冷冷地看着他，夹杂着妖火的剑气轻扫，眼看就要将蛇身断为两截，红莲的长刀却挡在两人之间：“尘，别杀她！”
无尘另一只手拂开夜火的攻击，剑气却未变迎上他的长刀，‘当’地一声，兵刃相见又瞬间分开，两人不分胜负。
红莲以为无尘杀招已止因此收了长刀，却没想到无尘杀夜火之心决绝，几声惨烈的嘶喊过后，转头看去，那蛇妖的下半身早被斩断。
“尘！”红莲皱紧了眉头，“你……”
“我给过她机会了。” 似乎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这种戾气疯狂的感觉，无尘撩了下额前的长发，语气压抑着波动。
夜火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全身妖气混乱已经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形态，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便化成了人头蛇身的怪物，只是下身被无尘斩断，已成灰烬。
“你，你好狠——！”她声嘶力竭地指控着。
对无关的人他一向无情，无尘对这种指责根本不在乎，因此提剑上前准备给她最后一剑。红莲身形一闪，长刀再一次挡住了他几乎刺在夜火心口的剑，但是却无法阻止千丝万缕的妖气灌入夜火的身体。女人凄厉的喊叫充斥着整个空间，犹如万箭穿心的痛楚过后，蛇妖的法力溃散随即化成了半条蠕动的青蛇，千年修炼的道行彻底废了。
夜火的法力一解除，柳清平也自茫然中回过神来，然而刚刚清醒眼前所见的便是一地鲜血，还有那蠕动着得蛇，太过血腥的场面冲击着他，恐惧自四面八方涌来让他无力招架只能惊恐地叫起来。
“啊啊啊啊……莲，哥，莲哥——”他抱住红莲的大腿，颤抖地紧咬牙关，想要寻求他温柔的安抚。
无尘眉头微蹙，依旧不想放过夜火，剑尖动了下，对红莲道：“让开，莲，她作恶多端不可饶恕！”
杀气暴走的无尘让红莲瞳孔收缩，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拗，又被柳清平抓得很不舒服，不由得动了气：“尘儿，不要多事。”
无尘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除了在床上，只有在情绪波动的时候莲才会唤他‘尘儿’。
“天理昭彰，废去千年道行对她来说已是惩罚，我们不是执行者没有必要背负无关血债。”
可是她不该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这句话无尘没有说出口，心中却犹如堵了一块石头。他明白红莲的顾虑，他们身处红尘却游离于三界之外根本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生死，莲不希望他的身上再背负这种罪孽，今天却被这女人惹恼了。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不曾体会，尽管不想承认，他的心思的确起了波动。其实夜火说得对，莲就是他的软肋，可是这软肋只有他能动，谁敢动谁就是逆了龙鳞。他的想法，微妙得怕是红莲不懂吧……
眼见着红莲开始安抚起柳清平，无尘一言不发地收了剑，颓然离去，心中的烦躁连他自己也理不清。
红莲抬眼看了看那修长的身影，低声一叹：“尘儿，你可以是火，但是不可以有暴戾之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莫名的分歧，毫无道理地，让无尘厌恶起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