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提前喜欢我》夕熙

10、10

　　龙府里没有别的女眷，若说能和七七亲近一点的唯有善心温良的二夫人魏氏。七七新婚大闹一场之后是真的病了一场，龙竣忙，家里的事情原本都是她在打点，于是第二日便来新房探望。七七昏昏沉沉之中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慈爱的面孔在自己面前，她是哭到发晕了的，八岁之前母亲的面孔一下子和这个妇人的面孔重合起来，一下子就让她热泪盈眶。二夫人赶紧给她把眼泪擦了，心疼地关照着丫头再换凉毛巾过来。她这一开口，七七已是醒觉她不是母亲，更是悲从心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二夫人看她伤心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不知道就里，只道她不想嫁人到这样远的地方，又年轻任性得脾气大才会这样，赶紧温言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离开。她是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几句说话，在这个家里，她便成了七七唯一另眼相看的人物。也就成了龙竣收服小妻子信心的最大来源。
　　七七不喜欢帐房，虽然她在天南的时候并不管家，但是管家的是雨姨娘，她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烟雨，她从小在雨姨娘的膝头上爬上爬下的玩，龙家这些个刁奴那些鬼蜮伎俩比起天南王府里面那些王八蛋差远了。这当真就应了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原本晋王府、泰王府再加上朝廷优恤的博望候世子遗孀，极丰厚的一分子家业，也不怕奢侈，好好经营就是，偏二夫人心地良善，又有些迷糊，底下的那些人连做好假帐糊弄她都懒，把一笔笔隐性开销只管往什么胭脂水粉，茶叶点心上放，只道是拆开了就没人疑心么？当真是够混帐的。
　　混帐的还有龙家的男人们，从老到小，连带着外管家刘福都是花钱没数的。二夫人也惯着他们不管家，说是龙竣那匹追风，钉个马掌居然就要两千两银子，还有龙越，要是知道他母亲理这个家有多么难，必定不会这样胡乱花钱，帐房里面都是他在饭庄酒楼，古董铺子，兵器铺子里面留下的各种条子，再不就是一个小厮过来禀告，“越少爷让奴才来支两百两银子周济一个朋友。”哪里知道他母亲为了给每个跟过他们父子出征受伤的军奴家里过年补贴十两银子，发愁成这个样子呢？
　　虽然不屑，七七却是觉得有的钱该花还是要花的，就说给这些府里出去伤残的老人补贴就是一例，有些过不下去的部将过来求告周济一下也是应该的。父王在天南每年打赏部将的银子比这边多多了。但是也有些银子却是没必要支出的，譬如这一个上午就是那些个姨娘家里的亲戚来来往往的要钱，这太平盛世的未免有些来得太多了吧，怎么偏就是府上的姨娘家里有病有灾的呢？她家里那十几个姨娘也算是妖精到了极点了，还没哪个家里的哥哥嫂子敢这样满地打滚地要挟府上给银子的。
　　三叔这个侍妾柳氏一看就是狐狸精啊狐狸精，委委屈屈地立在一边，任着哥哥嫂嫂在那里哭嚎，那个虚伪矫情的样子七七一眼就能看穿，当即恶心得不行。这样的人怎么不是龙竣的侍妾呢？这样她收拾起来也名正言顺啊。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终于开口，“婶娘，午饭前西边的孟庄头还要过来呢。”赶紧打发这几个活宝走人是正经。吵死她了。
　　二夫人点头，再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快起来吧，先去帐房上支领，晚上就和你们妹子一同吃了饭再回去。”
　　七七原本以为这事情也就完了，西边的恤养庄子的孟庄头也过来了，一同和二夫人坐着说话。七七打量他，塔一样高状的身形，却只有一只眼睛一只手，偏一举手投足都是军人的气派，很是威风的一个老爷子，当下很是好奇，听他和二夫人讲话，一个像打雷，一个絮絮叨叨好像母鸡一样又觉得好笑。
　　这个恤养庄是龙家的一个大善举，那些伤残到不能独立劳动的老兵们，若是家里孤苦无依都能到那里找碗饭吃，互相照顾着求个终老。龙家在京城周围庄子七八处，唯一这一处是没有什么出产的，种的粮食若能自给就算是不错，今年年景不好，庄头孟梁只能到府里来求主子了。
　　这边正说着如何调拨钱粮给老兵们过年，隔壁帐房就吵闹起来，帐房老马极狼狈地扶着帽子跑了进来。“二夫人，这柳姨娘家的嫌银子赏得少，老朽还得请您斟酌一下。”
　　七七立刻皱眉，看了一眼那装得怯生生的柳氏和她那对假惺惺哭闹的兄嫂，真是恶心。二夫人已是叹息，“多少？”
　　那嫂子率先开口，“回夫人，当真是家里又添了一双儿子要吃饭，老大上学眼看又要乡试了，没有银子这日子实在是没法子过了。”
　　马帐房忍不住，“柳家嫂子，五十两银子不少了，中秋也补贴了你家二十两，你买三五亩地，再雇个长工，富富裕裕的了。”
　　七七一听就有火，懒人烂人，她最讨厌这样不要脸的了。还没张嘴，对面的孟梁就沉声开口，“我这里一户恤户才十两，五十两不说过年，就是过日子也很足了。”
　　那个嫂子却是个二百五，眼角而一瞟，“我家妹子进府十年了，一直在泰王爷面前伺候得尽心，怎么能和一般人同例？”
　　七七忍无可忍，咣啷一声将茶杯推到了一边，“是不能同例，他手下的都是跟着王爷出身入死的功臣，是什么一般人了？”狠狠瞪了一眼柳氏，话出口了，又觉得五十两是二夫人给的数目不能不回转二夫人的面子，“这五十两里面一是柳姨娘确是尽心，二是给你家儿子乡试的预贺。你们听懂了就赶紧支银子回家吧，二夫人这里这样忙，怎么耐烦得你们一次次吵闹？”
　　那嫂子被她一堵，顿时语塞，呆了一呆才开口，“实在是我们没出息，不会过日子，要不请夫人给安排个差事？我听说前头泰王的管家没了，我当家的识几个字，帐也会记，总算是自家人，不知夫人可否给这个差事？”
　　七七就要笑起来，好个不要脸的贪心鬼，看着柳氏脸皮子都白了，心里暗哼，刘皮的差事？刘皮一年弄走三叔好几万两银子呢，美死他们了，这个想头要是给刘皮知道了，非整死你们妹子不可。当下哼了一声，二夫人却已经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府上几辈子的规矩，姨娘家里的亲戚不能就内府当差，这件事情不行，柳家的，你若是想找个差事，等过年的时候你再过来，庄子里头的管事都过来，我让他们给你安排。”
　　那柳家的还待张嘴，七七却是不耐烦起来，“柳姨娘，你下去你劝劝哥嫂，姨娘家里的补贴不能比这些恤户高，不然谁还肯跟着主子卖命打仗？”
　　那柳氏总算不傻，听出她话里面的意思来，赶紧扯了兄嫂退开了。二夫人看她一眼，“侄媳妇啊，你话说得是不错，可是她是你三叔跟前得用的伺候人，不能太不给她留面子。”回头又吩咐马帐房，“待会再给他们多支二十两就是，他家里原本是个佃户，底子薄，该得多补贴一些。”
　　七七在家里从来没有人教训过她，就是劝了，再支银子也不会这样当着她的面，她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想走了。偏那个孟梁还坐在那里和二夫人说话，旁边又一大堆丫头婆子围着，她不好就走，捱了小半个时辰，说是气闷，带着兰宝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