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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将计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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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青色石台之上,酒菜早已撤走,矮几上摆放了上好的茶盏,玄妙夫人端坐如钟,脸上挂着一抹柔媚的笑容,巫马东陵照旧不能动弹,将头枕在她的膝上平躺着,也是面含微笑,两人身下铺着花纹繁复的锦垫,六名绯衣侍者分作两排站在石下,一双白发老妪站在她的身后,而她面前站的,就是在密室中找到的真正的玄凤了。
玄凤的脸上似有担忧,方才她已经禀明了一切,也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主人,您真的要将他留下么?”
玄妙夫人不作回答,却收起笑容冷哼了一声,她便又说道:“虽有这厉害无比的血云阵,那三人却都不是泛泛之辈,小主人又不见了踪影,恐怕……”
“玄凤,虽说你随我避世了几百年,却也不该如此的胆怯!”
“主人,玄凤怕您会受到伤害。”只凭五行阵法,能困住他们一时,又怎能困住他们一世?虽然对那人怨念颇深,到底还是一对兄妹,真要兵戎相见了,想来对谁都不好。
玄妙夫人冷哼道:“伤害?我此刻已心如磐石身似钢铁,谁还能伤害我一分?”说完低头看向巫马东陵,又柔声笑道:“陵少,依你看来,妾身该不该与他动手?”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将人给制住?她原本就是心存疑虑的,又听了玄凤的话,真要堪破了一切而骤然发难,长桑君被困在了那边,可就没人能够来救了,巫马东陵心思电转,便苦笑道:“夫人分明不信在下,在下又怎好多言?”
玄妙夫人凝视着他,竟伸出手指抚了抚他的面颊,柔声笑道:“陵少,你是个讨喜之人,说的那些话也似有些道理,妾身真的有些喜欢,就算你来是存了莫名的意图,也不会因此而丢掉性命的。”
“这……”这番话还真有待考量,巫马东陵故作沉吟之态,片刻后又踟蹰着说道:“夫人,其实是这样的,在下实在挂碍那薛灵儿的身子,听闻世间有能救她性命的物事,又怎能不为她做些什么?会来到此山也是受了令兄的算计。”
“你的意思是,你们刻意收敛修为,都是受了那人的蛊惑?”
“正是!”
“那他所说的那个帮手你可认得?”
她会问及那人,分明是有所关注,莫非真是母子连心,她已发现了什么异常?若是她二人相认联起手来,想取得那件东西岂不更加困难了?巫马东陵讶然叹道:“在下就是对令兄都不甚了解,又怎会认得他的帮手?”
玄妙夫人紧盯着他的眼睛,似在看他有没有说谎,直直看了许久,终归还是恢复了笑容。
一缕香风拂过,她便将目光流转,看的却已是石台下方几丈处,他也便随之看了过去。
寒樱颈上虽架着一把剑,倒也面色如常,风情已然化作之前的样貌,不动如山,静静的等着端坐于首位的女子开口,只是,她这位世间最好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挟持,居然面不改色?能保持如此的镇定,想来也是个心性稳健之人。
“陵少,这薛灵儿果真是个玄妙的女子,生的貌美,也颇有灵气,难怪你要为她痴迷。”
玄妙夫人说的柔声细语,望过来的目光却是冷冽无比的,焚雪灵眉头轻皱着不言不动,任由那两人紧盯着自己打量。
“她心中已有了一个极好的人,在下纵然痴迷至死,她也不会怜惜半分的。”
巫马东陵眼望着她,脸上的嫉恨之态可不是做作出来的,焚雪灵越发皱起了眉头,玄妙夫人便又抚了抚他的面颊,笑道:“莫急,她早晚都会转性的。你又是个什么来历?”
她这后边的话问的正是风情,风情静静的回望过去,半晌才道:“在下薛青。”
“薛青?玄凤,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玄凤道:“主人,玄凤从未听闻。”
“你可修成了仙道?”
“尚且不曾。”
“我看你身上灵气颇重,修为堪比天仙,又能够元神出窍,怎么竟还没有成仙?”
“在下是个历劫之人,不曾飞升,只因尚未堪破一些事情。”
“既是个历劫之人,飞升也只在堪破的刹那,你可知自己是何来历?”
风情轻叹道:“几百年前便已经知道了。”
“哦?花上几百年都难以堪破,又会是什么事情?你可愿意说来听听?”
她面含笑意,语气亲切,似乎当这男子是个可亲之人了,巫马东陵冷冷的睨视过来,也极其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风情却轻叹道:“夫人,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令嫒。”说了半天,没有一句与她有关的,未免有些镇定过头了。
玄妙夫人笑道:“你掌中虽然有剑,却没有丝毫的杀气显露,我又为何要担心她?”
“在下想要什么,夫人不会不明白。”
“仙魔不两立,你与那人有何关联?既然修的是仙道,为何要帮他来此?”
风情轻叹道:“在下于他有愧,不得不来此。”
玄妙夫人沉吟道:“为何会于他有愧?”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一时也说不清楚。”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
她越发的疑惑起来,风情又道:“夫人,您该做出选择了。”
“我若是不给你那件东西,你难道真会杀了她么?”
玄妙夫人笑意不改,竟还说出这样挑衅的话语,他便轻轻动了动手掌,剑锋顿时划破了雪白的肌肤,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寒樱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硬生生忍住了那一声痛呼。
那位恨天姥姥脸色大变,竟跪倒在地上,连连叩首道:“请夫人救她!”
任由她跪在地上哀求,玄妙夫人不言不动,反倒冷冷的睨视着她,她只求了两遍,便被那冷冽的目光所骇,脸上虽惊急的很,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跪在那里不言不动了。
“薛青,你要杀她便杀了,我是断然不会给你那件东西的!”
风情怔道:“夫人,她可是您的孩子!”怎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玄妙夫人笑道:“她是我的孩子,但那东西比她要紧,我已有了取舍。”
寒樱早愣住了,眼望着她泪光涟涟,焚雪灵几欲说些什么,到底还是隐忍住了,风情只得再叹一声,将掌中剑收起,脚下缓缓踱了几步,轻笑道:“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隐瞒了,其实我就是那个孩子。”
他说话间已然恢复了真身,俊颜无双风骨绝尘,在场看到怔楞的又岂止一人?
六名绯衣侍者与广陵茶母都看的目光呆滞,寒樱与她的母亲则似痴傻了一般,巫马东陵心急不已,当他此举是要说明一切,玄凤眉头轻皱着,恨天姥姥则疾速扑了过去为寒樱止血。
“你……你是……是……”玄妙夫人唇角微动,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身子疾速奔了过来,紧紧捏住他的手臂,眸子急切的打量起他来。
“母亲!”
风情唤了一声,身子跪倒在地上,目光含着无比的坦诚与恭敬,玄妙夫人便越发的怔忪,“主人!”玄凤一声疾唤,她却恍似不闻,依旧紧盯着他打量,微微颤抖的手指已不由自主的抚到了他颊上。
“你……你怎么……怎么会?”
“母亲,我还活着。”
颊上被她柔软清凉的手指碰触着,如同年幼时候的感觉一般无二,风情的心中已似波涛翻滚,说话的语气却波澜不惊,静静的凝视着她的容颜,眸子中藏的究竟是期盼还是彷徨?
“我的孩子!”
玄妙夫人低语一声,展臂将他抱在怀中,看起来她似已然信了,信了他就是那个孩子,信了,也便不会任由长桑君害他了吧?只是,她若是知道了他的来历,又会如何呢?那些深深的思念可能抵住仇恨的侵蚀?
不论如何,此刻认了就是好的,焚雪灵刚刚舒了口气,她却已发出一声冷笑,手指微动了几下,然后竟又轻叹了一声,这才退开身子。
风情便苦笑起来,此时此刻,露出这一副样貌来,她又岂会相信?方才冲上前来,只是在演戏,只是想要轻易的将一个意图不轨之人给制住,早知是如此的,也有心配合她,竟还存了几分奢望,因着失望,也便满怀惆怅起来,也便一脸的落寞。
“薛青,你要真的是他,又该多好?”玄妙夫人竟也满脸的失落。
“母亲,我就是他!”风情怔忪着,这话却不曾说出口去,只是再度苦笑了一下,焚雪灵顿时心急如焚,见他望过来的眼神平静的很,也便照旧隐忍着不言不动。
玄妙夫人轻叹道:“你这人很好,品性好,修为也很好,又说了那些劝解的话语,虽然似在为那人开脱,我本也很是喜欢,所以才一直都不曾揭穿什么。只可惜你为了那件东西,竟用了这副模样来骗我,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旁人可以模仿的。”
风情不语,这自己模仿自己倒是个怪事情,时过四百多年,他的样貌虽不曾改变,心性却变了许多,神态也便大不相同了,虽学不来当年的几分,本也是有心叫她看出破绽来。
她又笑道:“你很聪明,方才却犯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错误,不该却又发生了,这是为何?”
风情照旧不语,她便瞬间冷了面目。
“屡屡用言语来误导,你和那人也太小看了我!你方才的举止漏洞太多,分明是在有意诱我拿人,这样做根本无利于求取那件东西,又为何要如此?”
风情终于轻叹道:“在下以为,仙魔相恋的结局都不是很好,便有心撮合另一场姻缘。”
“仙魔相恋?”玄妙夫人冷笑道:“阻止一场仙与魔的劫数,撮合另一场姻缘,这想必也不会是件坏事,我也只能先叫你顺心如意了!”
风情故意变了下脸色,她见了便又冷哼道:“他知我行事惯会与他对立,方才说出那些话来,明着是在诱我那样去做,实则为了叫我不那样去做,我如今偏要随着他的心愿了。玄凤,拿人!”
玄凤闻言径直上前,连那个极好的人都被制住了,焚雪灵哪里还敢动弹?便任由她在身上点了几下。
“薛姑娘,你本是个能言善辩之人,怎么方才竟一直闷不做声的?”
“呃……”
她的目光无比的凌厉,完全不似方才看风情那般,焚雪灵倒是想着说些什么,可又怕言多有失坏了他的什么计划,哪里还敢说出一个字去?既然人家都来问及了,不说些什么可就太没道理了。
只是,此时此刻,又该着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