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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占卜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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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折腾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因着醉酒焚雪灵竟然睡了一个好觉,听到李淳风在门外唤她,这才翻身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周身酸软,忍不住呻吟一声,看看自己衣衫整齐,是和衣而卧的,这才记起昨夜的事情,她一惊之下连忙下床开门,李淳风正满面急色呢。
“灵儿姑娘,你没事吧?想必是客栈中进入了什么宵小之辈,昨日给咱们让出一间客房的公子,主仆二人竟然被人袭击了,也不知怎么,连半分都动弹不得呢。”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她要是再不应声,他只怕要冲进屋内查看了。
他一脸的着急,焚雪灵却心中有数了,不想那巫马东陵就是让出房间之人,昨夜具体的事情她倒记不太明白了,只好讪笑道:“我没事,既然这家客栈不安全,咱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时隔一个多月,她没想到会与这男子再度重逢,怕他真的要反悔,也只能匆忙离开了。
李淳风闻言喜道:“灵儿姑娘要与在下同行?”
见他十分的高兴,焚雪灵点了点头,吃吃笑道:“你这书呆子长的太过俊俏,本姑娘怕那些宵小之辈会对你不利,这才决定贴身保护,当你的护花使者,你可要管好我的一日三餐才是。”
“是是是!”
李淳风连声应和,匆忙回房间收拾好了包裹,回来寻她时,她已经变幻了另一副模样,正是前夜在弃屋中风情的扮相,心知她不是凡人,倒也并没有太过惊讶,而男女同行,被人瞧见了定然不妥,她却是怕被那巫马东陵认出,这才改变了面目的。
两人出了客栈缓步而行,走了大半日,已经顺路进入了一片密林,山路崎岖,周围却是景色宜人,李淳风书呆气发作,便接连念出几首诗词,大多是吟诵美景的前人之作,焚雪灵不由嗤笑。
“你这一路走来,不会都是如此的书呆气十足吧?”她抚额轻叹。
李淳风笑道:“在下是个读书人,自然能随口说出些文章来了。”他虽然年轻却满腹经纶,是个博学多才之人,诗词歌赋向来都是信手拈来,这岐州第一才子可不是浪得虚名。
焚雪灵奇道:“你既然书读的极好,为什么不求取功名,偏偏要寻什么仙道?”
“在下的家资颇丰,功名富贵于我看来如同粪土,只因为心中喜好,这才矢志不移一心问道,此次不拜到名师是决不肯罢休的!”
“你说的那位展公素真的很厉害?”
她心中以为风情便是最厉害的人,别人倒全都不放在眼中了。
“在下虽然只是听闻,想必是不会错的。”
“你听说过巫马东陵这人么?”
瞧他的样子似乎知道不少名人的,不知那位贵公子是否很出名?
“你竟然不知道骄阳公子其人?”李淳风有些惊疑,却立刻失笑道:“灵儿姑娘乃是天人,自然不会晓得人间的事情的。”天人不入凡尘,不食人间烟火,哪儿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俗事?
听他的语气这巫马东陵还真是个有名的人物了,焚雪灵顿时现出了好奇之色。
“骄阳公子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乃是京兆长安人,复姓巫马,字东陵,不知年岁几许,世间一切能敛财的物事,他都有所涉猎,此人极有经商天分,传言他家资万贯富可敌国,只是纵情声色,好饮食之道,喜欢操琴长歌,醉卧美人侧。”
焚雪灵瞠目道:“他竟是个如此糜乱不堪之人?”
纵情声色,还醉卧美人侧?凭着他生的那一副好皮相,的确有浸淫风月的潜质,既然他是富可敌国,想必不会为了十万两银子出尔反尔,只怕真的是与自己同名的,她暗自轻舒了口气。
“他还有个别号唤作六极居士,这人虽然是声色犬马,却也有些真本领,喜好结交方士,巫马记宝号遍及神州,但无人敢打其主意,此人的厉害之处已然可见一斑。”
听他言语之间十分欣赏那巫马东陵,焚雪灵不由暗笑,他要是知道昨日被袭击的人就是骄阳公子,只怕又要瞠目结舌半天了。
“六极居士?这名字很怪,难道是气极,脉极,筋极,肉极,骨极,精极?”
血极则发堕善忘,筋极则拘挛转筋,肉极则肌削萎黄,气极则短气喘急,骨极则齿浮足痿,精极则目暗耳聋,昨夜看那巫马东陵健壮的很,不见丝毫的病态,哪里像是个被奢靡生活掏空了身子的人?
李淳风闻言目瞪口呆,半晌才哈哈笑道:“此六极非是彼六极也,而是口极世间之味,舌极世间之谈,嗅极世间之香,耳极世间之声,目极世间之色,身极世间之鲜。”
焚雪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眼耳鼻舌口身这六根六识说起的,这人如此的六根不净,倒是个极度会享乐的人了,难怪他会命家仆苦等十二年采什么仙茶,会亲自动手酿制梅花酒,还舍得花十万两银子买一株白莲了。
昨夜的酒的确好喝极了,那个梦中人的故事虽然十分的离奇,他的神态却不像是在做作,像是真的在为情而伤神,她竟有些半信半疑了,那句情之所至,言辞再也无法修饰,竟也叫她记忆深刻,还有些感同深受呢。
再一细想,他既是个过惯了风花雪月的人,想来必定很会做作了?不论他是怎样的人,也不论他是否在做作,更不论昨夜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快之事,就因为喝了他的美酒,也是该当记住的。
“昨夜我走之后发生了何事?”焚雪灵换了一个话题,她很是好奇,为何那被定住身形的桃花仙娃会失去了踪影,而李淳风竟然安然无事。
他的神态似乎有些犹豫,见她气恼的瞪视过来,只好答道:“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快说!”
长话就长说,短话就短说,总好过不说,这书呆子就是啰嗦的很,焚雪灵再度瞪他一眼,随即又不免失笑,寻了块干净的石板坐下,专门等着听听他的说来话长。
“是。”
李淳风口中答应着,原地踱了几步,这才言道:“在下肉眼凡胎不识仙人,举止言行失礼至极,昨夜灵儿姑娘走后,在下心中懊悔不已,几番思量也不知失神了多久。清醒之后见那位桃花仙娃不能动弹,想必是中了仙子的法术,摸黑赶路只怕更加的不安全,在下只好冒险与那妖类呆在弃屋之中了。”
他本是少年心性,昨夜不知她是仙人,以为布衣村姑也敢取笑斯文,这才言辞灼灼,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算坦言心中的惧怕,自然是不怕被她耻笑了。
那桃花仙娃昨夜单单只找他一人,想必是对他极感兴趣的,焚雪灵吃吃笑道:“你也算是个坦诚之人,又是一副少年心性,与那美艳无比的女妖在一起呆了一夜,难道就没有说些什么话么?”
浓密的林间,破败的弃屋,一位俊秀的少年书生,一位不能动弹的美艳妖姬,诡异却又透着迤逦,若说他们之间无话,只怕没人肯信的,她笑的便有些戏谑。
李淳风面色一窘,支吾道:“她是害人的妖类,在下害怕都来不及,自然不肯与她搭话的。”见焚雪灵满面戏谑,又赶忙道:“本以为等到天亮下山就万事大吉,谁知中途又来了一只厉鬼。”
“你说什么?”
焚雪灵眼睛一亮跳起身来,竟然还有她没想到的事情发生?本就有一个桃花仙娃,之后又来了一只厉鬼,这书呆子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她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那厉鬼自称是罗刹鬼姬,想要将在下给......吃了......”
说话间他脸上现出惊惧之色,那厉鬼想必是恐怖无比,顿了一顿才道:“桃花仙娃竟然为在下求情,罗刹鬼姬取笑她学艺不精,想要连她一起给吃了,也好增加道行......”
他闭口不语,脸上现出疑惑之色,似乎想不明白,原本要害他的桃花仙娃,为何又要替他求情,焚雪灵急道:“快说快说,后来如何了?”虽然知道终归是有惊无险的,她还是忍不住追问。
“就在罗刹鬼姬将要动手的时候,一位道长凭空杀出,几番厮杀将那厉鬼给降服了。”
“一位道长?”
焚雪灵心中一动,难道会是风情去而复返,变化身形后救得他?虽然相处的世间不长,她深知风情是个慈悲之人,断不会任由妖怪伤人害命的。
“这位道长便是重玄派道首袁守诚的侄子袁天罡了。”
“袁天罡?”
焚雪灵低喃,这名字从未听闻,若是风情,自然不必假造个名字出来的。
李淳风道:“袁天罡乃是钦天监台正,是当朝的官员,在下之所以夜宿山间,全因与这位袁道长打赌。”
“打赌?”
焚雪灵更加的疑惑,原本以为这书呆子是错过了宿头才去到弃屋,原来事情另有隐情?
李淳风道:“几日前与那位袁道长偶遇,他竟然能够丝毫不差的算出在下的身家来历,还说在下与他命中注定有师徒情谊,在下只想着拜那展公素为师父,自然不信他的话,于是他便笑言,在下若是敢夜宿山间,必定会遇上一位女子,而在下的一生,都会因这女子而改变。”
焚雪灵只听他说了一句,便惊叹不已,后面的话倒无暇再听了。
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人物,能够丝毫不差的算出一个人的身家来历,如果能够见到他,叫他给自己也算上一算,过去的一切岂不是都能够晓得了?
她心中一动,脸上也露出笑容,转头见李淳风正痴痴的望着自己发呆呢,便轻斥道:“书呆子,快说后来如何了?”
李淳风一惊回神,不由俊面飞红,想那袁天罡的话倒也不假,他的确是遇到了一位女子,这女子竟然还贵为仙子,只是如此的天仙化人岂是他一介凡人能够亵渎的?而自己的一生又是怎样因她而改变的呢?
想到那夜的青衫男子,举止从容神态潇洒,想必与她关系匪浅,他脸上顿时现出一抹失落,却笑道:“在下年少气盛,虽然明知他有心激将,那时候心中却是分毫也不怕的。”
“那袁天罡激你上山,他只怕是随在后面了,原本想要降服妖怪令你心中感激于他,再也不好推脱,谁知本仙子会在那里,我们走了之后,恰好那罗刹鬼姬出现,他便现身除妖救你性命。”
李淳风赞道:“灵儿姑娘果然心思缜密,事情的确是如此。”
风情向来都是慈悲的,那时候只怕早已察觉出,在暗处隐藏了一位正派道人,因此他才会放心离去,只是不知他去了哪里。
想到他,便想到那夜的谈话,想到他说不要跟着他了,焚雪灵便神色黯然,又想起那位袁天罡道长的高明算术,她立刻欣喜起来,急道:“降妖之后,那袁天罡去了哪里?”
“在下虽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却还是不肯拜他为师父的,他似乎并不着急,还说是时辰未到,又说是要赶往丈人山访友,之后便御风离去了。”
焚雪灵一心要找他算算身家来历,急忙询问道:“丈人山又在哪里?”
李淳风一怔,继而笑道:“丈人山在楗尾堰西南,背靠西岭雪山,东距蜀郡百多里路,正是那常道观的所在,从这里只需往西北走几百里路,便可以到达那里了。”
前夜听他说人间道派,提及常道观的法主便是展公素了,焚雪灵吃吃笑道:“合该你这书呆子少受些劳累,本仙子便送你一程。”
她急着见那袁天罡,话刚说完便闪到李淳风的身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运起神通带他飞在半空,朝西北方向极速行去。
李淳风虽然十分向往御风来去的潇洒,到底是第一次如此,又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惊叫连连之下,也不顾得什么男女有别了,紧闭双目抱紧她手臂不放,手掌下面无比的绵软,鼻端也闻到阵阵幽香,他便失神起来。
想到自己当日也是如此的害怕,紧紧的抱住风情的腰身,只是那个温柔无比的男子,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焚雪灵轻叹一声,斥道:“本姑娘的手臂都快被你给捏断了!”
李淳风闻言匆忙收手,暗骂自己一声,仙子的身体哪儿能叫他一个凡人乱碰的?
感觉风极速的拂过面颊,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观看,沧海桑田都在脚下闪过,和煦的春风也在颊边呼啸,连绵不尽的群山飞速遁走,一条大江好似蜿蜒的巨龙,真是道不尽的风光,说不尽的好奇。
也算是初尝道术的精妙之处了,他顿时看的目瞪口呆,不等叫出那江的名字,焚雪灵已经收起神通,两人落在一座道观的外面。
李淳风脚下虚浮,踉跄几步终于稳住身形,却顺势坐在了地上,举起手来轻抚额上的冷汗,叹道:“如此仙术,真叫在下大开眼界了。”
焚雪灵但笑不语,她已经尽量减慢速度了,谁知还是把这书呆子给吓得一身冷汗,抬头见周围苍松翠柏环绕,眼前有重叠堆砌的屋宇,雾霭笼罩香烟袅袅,山门上面几个大字金光耀眼,正是古常观了。
“快点去寻你的好师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