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斯邟

8、第八章

　　被关在瓶子里的韩彬陷入黑暗之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来，出来后看到的第一眼是微亮灰蓝的天，再然后就是陆简。

　　韩彬对他为什么要抓自己一头雾水，索性也不说话，爬出瓶子后就安静地坐在对方旁边。

　　安静，文秀，一点都不像会做坏事的鬼，就是说话能气死个人。

　　陆简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竟然还是一副少年模样，鬼使神差地，他问道：“你几岁了？”

　　韩彬略略思索一番：“算上今年的话，应该是24了。”

　　“死几年了？”

　　“10年。”

　　陆简偏头过来：“……还蛮久的。”

　　韩彬：“一晃眼而已。”

　　这句说完，现场静默一瞬。

　　之后陆简没话找话：“谈吐挺好的，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吗？”

　　在他的猜测中，韩彬的身份应该是豪门继承人之类，八成是死于遗产继承家产分配这种事情，死后才会做出这么些骇人听闻的烧钱行为。

　　陆简也不是胡乱在问，他有心弄明白对方作为鬼的执念所在，这样才能送对方去鬼界——韩彬并非厉鬼，不能一刀给砍了，这是超度对方的唯一办法。

　　然而意外的是，传入耳朵的回答却是：“不富，……很穷。”

　　穷到他都死了。

　　垂下的眼敛遮住韩彬眼中的那一丝悲哀，陆简诧异地挑挑眉，毕竟在他的认知中烧银行这种事实在天真，想来想去都该是曾经有钱的傻白甜干的事情。

　　因为有过钱，所以才有资格去天真去烂漫，而所谓很穷的人，大都被生活压迫地精明了起来，就算内心残存有天真，也早被压得难以出头了。

　　陆简下意识就觉得韩彬在撒谎，可是当目光触及对方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涌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情感，他耸耸肩，转了个问题:“为什么烧银行？”

　　韩彬这下抬眼了，他说:“因为钱是万恶之源。”由钱引发了附庸关系、引发了色情、还引发了暴力……这些他都见识并深深体验过。

　　陆简不着痕迹的皱皱眉，他不喜欢此刻的韩彬，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黯然无光，莫名让他烦躁，于是他试图劝说韩彬:“这就是你片面了，钱可不只能做坏事，你没看到它创造的好东西吗？”

　　韩彬:“比如呢？”

　　陆简想了想:“比如福利院。”

　　韩彬却摇头：“我住过一段时间的福利院，那里面的管理人员把别人捐得东西都给卖掉了。她们会用柳藤来抽我们，要求我们不要将这些事情说出去……”

　　“停止你的回忆，我说错了，是养老院。”

　　韩彬再次摇头：“以前学校组织我们去当志愿者的时候，我看到过一个老人被送过来的场景。他儿子对他并不好，说让他在养老院乖乖等死，自己已经没有钱没有精力去照顾他，那位爷爷很难过，儿子走后他在那里呆坐了一整天。”

　　陆简冷哼一声：“小孩，这可不是没钱的问题，那儿子纯粹就是个畜生。”

　　韩彬点头表示赞同：“他确实是一个畜生。”

　　“其实将老人放在一个好一点的养老院里似乎也不错，经过培训的护工们可比那些人有耐心多了，但是我去的那个养老院很破，工作人员都是从周边随便招的，他们因为嫌弃工资少，对那些老人并不好……”

　　短短几句话就让陆简有些后悔了，他挥挥手阻止这个话题，上前大力揉着韩彬的脑袋，将他柔顺的长发揉成了狗窝，望着对方看自己的懵懵表情，气闷的胸口才稍微松快一些。

　　他想说并不是所有的福利院和养老院都是这样的，只是这话怎么说也没信服力，人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的，韩彬是太倒霉，才会遇到的全是坏事，这种急不得，得慢慢化开他的心结。

　　想通这一点后，陆简挪开自己糟蹋韩彬头发的手，伸了个懒腰道：“我累了，明天再来超度你，你就留在这边的院落吧。”

　　临走前他最后又加上一句提醒：“别妄想逃出去，这底下可是有法阵的，到时候被法阵攻击了有你好受的。”

　　韩彬望着他的背影，伸手碰碰自己的头发，上面还残留有久违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