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黑皮犬

3、3.

　　三年后。

　　小锤“叮”一声敲在银钟上。

　　门被推开，今天的第一位病人走了进来，穿着黑色唐装，盘扣系到了脖子，胳膊上还挂着个喜庆的福袋，他很有礼貌，准备坐下时还微微弯了下腰。

　　“医生您好。”他把福袋放到桌上，露出里面了的速冻饺子，“我叫唐缺。”

　　闻观省去寒暄的开头，直奔主题，“说说你的症状。”
　　唐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红色木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你的情绪，心情，随便什么。”闻观懒散地往后靠了靠，“很多时候，人会意识不到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对劲，又为什么坐到了医生对面。行为困惑，头脑混沌，有病而不自知。这是常态。”
　　唐缺终于开口，“医生，我不是人。”
　　闻观：“......说详细点儿。”

　　“我没有心，大脑也是机器零件，每天都要自我检测情绪值。”他语气认真，带着淡淡的不解，“但自从遇到一个人，我就变得奇怪了。”

　　闻观见多识广，对这种重度妄想甚至认为自己不是人类物种的状况接受的很平静。
　　他说，“具体怎么个奇怪。”

　　唐缺平静道，“我对他产生了好奇，想探索他的大脑，研究他的身体，我还想看看他的过去，所有有关他的画面，我都想亲眼看看。”
　　“我的情绪值每天都在增长，波动很大，完全影响到了我数据的运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信号，”他说，“这让我变得很迟钝。”

　　闻观想了想，“据我推测，你是被下药了。”
　　唐缺顿了下，恍然，“竟是下药？什么药？”
　　闻观一本正经的瞎扯，“爱情迷药。”

　　唐缺再次沉默，努力消化着这个诊断结果。

　　闻观接着说，“除了这些，你最想对他做的是什么？能检测到欲望这种东西吗？想要看到他疼，或是，想看到他哭？”
　　唐缺皱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我的确想看到他痛苦的哭，但那天晚上，他是被爽哭的。”
　　闻观：“= =。”
　　唐缺神情冷淡，“我也能检测到欲望。见到他的每一刻，我都迫不及待想要亲手掐断他的脖子。”

　　闻观拿起笔，噌噌噌在纸上写了几条。

　　「症状：大脑皮层的多巴胺、□□不能被智商和常识感知，属于吗啡化学反应强烈但不自知。
　　治疗方法：遵循欲望，把手放到他的脖子上，如果想用力，但身体在阻止，就表明爱情迷药已深入骨髓，将无药可医。」

　　唐缺拿过纸条，郑重的折了几下放进兜里。
　　他从福袋里掏出饺子放到闻观面前，“这是谢礼。谢谢您的帮助。”然后转身就走。

　　闻观：“等等。”
　　唐缺：“还有什么事？”
　　闻观：“你还没付钱。”
　　唐缺：“我除了一袋饺子，身无他物。”
　　闻观：“= =。”

　　“我替他付。”
　　浓郁刺鼻的香水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
　　打扮张扬的男人踹门进来，站到闻观桌前拿走那袋饺子扔了一把钞票，洋洋洒洒。

　　“心理医生？他连心都没有，能理什么玩意儿？”他转身抬手对着唐缺的心口就是两枪，加大药量的控制剂起效，只能原地等待命令。唐缺面无表情的看着寇司走过来站到他面前，用枪把戳了戳他的胸，“想看病？找我不就行了。”
　　他笑意凉凉，“走吧，跟我去解剖室过年。”

　　唐缺毫不反抗，慢吞吞跟在后面。
　　边走边说，“我检测到你现在很生气，很嫉妒，因为你以为饺子是买给你的。但其实并不是。”
　　寇司：“闭嘴。”

　　闻观冷眼旁观。
　　看起来是两个精神病在玩过家家似的枪击游戏，但却看出了一股子腐味儿。

　　祈无病已经一整天没联系过自己了。
　　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很想见他，他也想跟他玩个游戏。
　　有时候搞点角色扮演还挺有意思。

　　闻观拿出手机就打视频，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
　　“有事儿？”祈无病好像在做什么剧烈运动，脸上全是汗，还有点喘气。

　　闻观皱眉重复，“有事儿？你问我有事儿？”
　　他很不满，“没事儿就不能打？”
　　镜头疯狂摇晃，祈无病好像从什么地方猛跳下去，“咚”一声巨响。
　　闻观直接起了身，拿起外套就走，“你现在在哪。”
　　祈无病“啊啊啊”敷衍半天，“就外面啊。”

　　闻观有点担心，一边打电话一边单手穿衣服，恨不得立刻查他定位，“我去找你。”
　　祈无病把镜头怼到了自己脸上，俩眼睛瞪的大大的，“别！我还没准备好！”
　　闻观动作慢了下来，冷静了，“你该不会在给我准备新年礼物吧。”
　　祈无病结巴了一会儿，索性放弃，“对，确实是个除夕大惊喜。”

　　闻观拎着钥匙下楼开他的小车，边走边说，“让我猜猜。”他挑着眉，一脸故作高冷的荡漾，“烛光晚餐？亲手做的？穿着我的衣服不穿裤子坐在我腿上喂我吃饭？”
　　祈无病：“......我操尼玛的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然后视频就被挂了。

　　闻观恪守交通规则，车开的很谨慎，但还是比平时快了不少。
　　终于到了家。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大红的春联。是祈无病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变异的虫在爬，但闻观还是欣赏了一小会儿。
　　他默默想，写的真好，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祈无病的调皮气息，可可爱爱的，真讨人喜欢。

　　上联「听而不闻冷眼旁观」，下联「无法无天丧心病狂」，横批，「绝配」。
　　妙啊。

　　他推开门跨进院子，光线很暗，灯笼都没亮，只有角落宠物屋的小壁灯亮着，几只猫狗在那儿互相追着打架，祈福蹲在旁边，像保镖似的盯着这群小家伙，时不时伸爪子把他们拉开。

　　闻观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气氛，铁定是烛光晚餐了。

　　他抬脚往屋里走，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显得处变不惊。
　　只是还没琢磨好，房檐上突然亮了一个灯，接着噼里啪啦，一个接一个的彩色小灯泡全亮了起来。
　　就像星星在指路，直到斑斓光点指向屋顶。

　　闻观抬眼看过去，就见祈无病站在屋檐上，手里举着一个杆，杆还连着杆，搭在院子上空，上面挂满了小灯泡，这会儿全亮着，光落在祈无病脸上，他举着杆把自己当成支点，也不知道在上边站了多久，身上全是土，晶莹的汗珠还在往衣领里流。

　　闻观心疼的皱眉，“快点下来，你脸都白了。”他伸出胳膊，“灯泡很好看，已经看到了，我很喜欢。快，我接住你。”
　　祈无病扯了扯嘴角，“你个傻逼，以为我就让你看几个灯泡？”他伸手用力一扯，飘在空中的小灯泡闪着光影同时裂开，竟然从里面飘落出了粉色的雪花。
　　粉嫩粉嫩的颜色，飘飘荡荡，就像穿过晨雾的星粉，把整个院子都染成了梦幻色。

　　祈无病松开杆子，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头发衣服都变成粉的了！喜欢吗！少女闻一！”

　　“超级喜欢，感觉自己像公主一样。”闻观也跟着笑，笑的温柔又放松，他抬手把沾了雾的眼镜取下来放到旁边，外套一脱，又伸出胳膊，“快，让我抱抱。”
　　祈无病撑着屋檐就往下跳，直接压到他身上，把他压到了地上，还好有雪垫着，两人滚来滚去，小猫小狗也跑过来跟着一起滚，祈福蹲旁边看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忍不住也趴在了地上。

　　两人滚了一身的粉色雪花，才仰面躺着，看上面还在发光的小灯泡。
　　闻观语气无奈，“你上哪弄的粉沫子。”
　　祈无病得意的哼了一声，“没见识了吧。这是真雪！放到小灯泡里然后染成粉色，再把它们放出来！这可是我独家制造的牛逼装置！”
　　他把手伸到闻观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灵感是你给我的。”
　　闻观抓住他的手捏着玩，“我？”
　　祈无病看着他的侧脸，眼睛亮亮的，“那天下雪了，孤儿院封闭了门窗，不让我们去外面玩，大家都老实回房间睡觉，就你，脚肿着也要爬到窗户上，我听见你说......”

　　“白色的雪真丑。”
　　“那你还爬上来看？”
　　“我想看看有没有粉色的。”

　　标号21的小孩儿皱眉，“世界上根本没有粉色的雪。”
　　“谁说没有？”闻一伸手在窗户上画了一个穿裙子的小人，开始拉着长音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她从来没有见过雪。一天，她幸运的遇到了天气精灵。她许愿，说想看一次下雪，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精灵说，只要你每天都往窗边滴上两滴血，就能看到世界上最美的雪花。”
　　“公主照做了，每天都割破手指，挤出两滴。不久后，真的下雪了。但雪的颜色不是白的，而是粉色的。”
　　闻一像是讲鬼故事一样，猛地凑到小孩儿眼前，极近的距离，他轻声说，“因为，它们喝的不是雨水，而是公主的鲜血。”

　　讲完，他退了回去，笑的很欠揍，“现在信了吧。”
　　小孩儿：“这都是骗傻子的。”
　　闻一：“...别骂自己。”

　　粉色的雪还在缓缓飘荡。
　　祈无病直接翻到闻观身上，胳膊撑在他耳边，认真地说，“我现在信了。”
　　闻观看着他的眼睛，“原来，你就是我的小精灵。”
　　祈无病点头，语气认真的念台词，“啊，我的粉雪公主，不用割手指，我会把世界上所有好看的雪全都送给你。”

　　“好。”
　　闻观轻轻吻他，悄悄往他手指上套了个戒指。
　　“公主嫁给小精灵，就每天都能看到好看的雪了。”他问，“小精灵愿意娶公主吗？”

　　祈无病咬了他一口，“小精灵超级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