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烟火(gl)》冉秋

2、晚十点的雨（一）

　　“好了。”

　　客厅只亮着四壁的侧灯，一派朦胧迷离，四方小桌上虽然铺了考究的餐布摆了红酒，餐具也是精细的景德镇蓝花白瓷，可是菜却只有两个，还是不怎么上得台面的，不过四个人显然都不怎么介意。

　　“小v是留学生？那么你们是同学喽。”冉秋的筷子点点小v，又转向麦子。她挺喜欢这个男生笑起来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开心。

　　“秋。筷子。”雅苑不知怎么见她那么认真的盯着别人看有点不舒服，像是完全忽略了自己，轻轻的一拨，给每个人面前倒上半杯红酒，“点着人不大好。”“哦。”冉秋漫应一句，放下筷子继续她的好奇，“是同班么？或者是学长学弟？”

　　“都不是。我们在GAY吧认识的。”小v笑得很自然，一点勉强的成份也没有。“哇……”冉秋笑了起来，向着雅苑使个眼色两人一起端起了酒杯，“那么为了小v的坦率我们干杯。”“呃……这个，我喝可以，麦子就不要了吧？或者我代他喝也可以。”小v端着杯子却不喝，面有难色看了也端起杯来欧洲的男生一眼，脸上微微一红。“咦？这就奇怪了，”冉秋奇道，“你们在酒吧认识他却不会喝酒，简直和鱼会淹死在水里一样，不准不准。”“不是，那个……”他好不尴尬，咬着唇。

　　“他……”叫麦子的男生忽然笑了起来，用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长串话，举起酒杯扬了扬，一口喝完，促狭的望着小v，小v也立刻哇啦哇啦以一长串回敬。

　　“他们说什么？”冉秋一头雾水的拖拖雅苑的衣角，等待解释。“他说既然搭车又借住一晚盛情难却这杯酒不喝不行，小v说他酒量酒品同差反而给我们添麻烦。然后他说小v是不是怕被他压倒？小v说……”雅苑把她拉过来，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道，“小v说，那就试试看?”

　　正说话间，两人不知为了什么一言不合，闹了起来，蓦地，麦子端起红酒喝了一口，捏住小V的下巴，凑近他强压在椅背上，双唇相接一口酒就渡了过去。

　　BL真人版！！！对桌的两人瞬间石化。

　　气氛……僵……僵……僵。

　　虽然说BL的小说她们看得也不少了，什么高级别的也都见过了，但是对于真人版的KISS，还是有点不好接受。两人维持着耳语的姿势看向对面，表情不禁都有点讪讪然。

　　“咳，咳，咳。你又来强的……”小V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酒，倒是没有太尴尬，推了他一把，“正经吃饭！等会算帐……”

　　气氛继续僵硬……

　　“anything？”麦子发现气氛怪异，奇怪的出声询问。“nothing。”雅苑呛了一口，打圆场。冉秋略感尴尬的低头吃饭就是不出声。两人本来不在意，对视一眼，不禁也有些不自然。

　　小V坐正夹了一块西红柿，左右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你们不是拉拉？或者……”麦子也夹了一条丝瓜，询问的眼神在雅苑和冉秋之间移动来去。“拉拉是什么？”害羞抵不过好奇心，冉秋抬起头小声问。“拉拉……”雅苑尴尬地看着她干净的眸子，心中那种说不明白的感觉越发强烈，平常很流利的话怎么也不好说出口，“拉拉就是……LES，也就是、女同性恋。”冉秋脸上一红，埋头继续吃，什么也不说了。

　　“我以为你们是拉子……所以才……”麦子和小V四目相对也是大感尴尬，说起中国话就更是大有滞感，“我看你们……拥抱接吻，以为和那边一样……”他拖过小V就走，“对不起，等会和他算帐。”

　　“走那边。”冉秋终于难得的抬头，脸红得像刚泡过温泉出来，“那道门。”

　　哐，门关上了。

　　“什么嘛……明明是表姐妹的……”冉秋手忙脚乱的去收碗，两个人独处的景况很尴尬。

　　是啊，明明是姐妹的……雅苑看着她慌张的离开，有个什么地方突然被轻微的揪了一把。可是，她和冉秋本来就是姐妹，有血缘关系的，本来就不是LES，她还有个再正常不过的男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实话，为什么会痛呢？

　　为什么会痛呢？

　　一粒种子也许可以捶碎让它不再发芽，可是已经发芽的种子，不论长出来是多么畸形艰难的，只要它的根还是在那里，就总会倔强的长起来……

　　吃完饭已经是深夜，略略聊了点什么两人便把门落了锁，沐浴换衣上楼去睡了。

　　她俩自来没有分过床睡，于是今天也是一样。冉秋换了米奇老鼠的吊带睡裙，头发散散的披在肩头，十分乖巧的样子，脱了鞋先爬上床蜷着，轻轻说道：“苑子我困啦。”

　　“困了？”雅苑换了身紫色的睡袍，正在取下脑后的发夹，闻言语意挫了一下，略微一怔，俯身轻轻的在她两眉之间落下一个吻，“困了就先睡吧，晚安。”“嗯。”冉秋乖乖的应，依言闭上眼不再动弹。两分钟后细细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似乎睡着了。雅苑叹口气，给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遮住肩，又注意的看了十几秒，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才揭开被子坐了进去，慢慢躺下来。

　　是真的困了吗？雅苑看着天花板，目光微微一偏。什么动静也没有，冉秋似乎很安静的睡着。

　　可是……记得一直以来的话，应该是磨磨蹭蹭的摇着她的手腻着她要求把她当抱枕吧？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忆呢，十年前？十二年前？还是更久？太久了，久得……没有一个人在身边象树袋熊一样横七竖八的缠住她已经会觉得不习惯了。

　　冉秋呢？离开半年，她早该习惯了一个人睡吧。那么那些过去的时光，也应该就这样被忘记了吧。一念及此，她翻了个身注视着身边的人。

　　冉秋本来就是假睡，被她翻身拖动被子拉卷了过来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正正变成对视。两人一时无言。

　　“苑子，”冉秋望着她，静了几秒，开口。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亮，神色怯怯的声音有点不稳定，“苑子，我们是……拉拉吗？”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成为故事里的人，所以才会用看戏的心情去看别人的故事，而现在如果被玩进去的的是自己……似乎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原来她是在紧张这个。她松了口气，却无端的觉得更低落了。“不是。”雅苑给她捺了捺被角，把她包紧，安慰道，“拉拉是要两个人的对不对？你看，我有萝卜了，你又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拉拉，哪里像了？别听他们胡说。”

　　“我不知道……”冉秋的神情惊慌得像只小兔子，“苑子我不知道。”

　　雅苑气息一滞，心口的烦闷没有来由，就算是又如何，喜欢她会给她造成那么大的困扰吗。她们一直那么好，甚至超过一般的恋人，不过是改换了一种身份，需要她这样的反感厌恶这样的排斥吗？

　　真是奇怪的想法！雅苑自己皱眉，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选择性忽略掉突如其来的想法，“放心，你想，如果你是那种爱的话，肯定希望我也爱你对不对？就会希望我也为你做点什么对不对？就会希望要确定关系对不对？”她越说就越觉得正确越相信是真的，胸口的压抑感反而越发重一分，“你看，都是你在想要为我做点什么都是你有在意我，我从来不记得要为你做点什么但是你也没有埋怨过……所以……最多的话，也只能算是恋姐吧。”

　　她一口气顺畅的说下来，下了定义，才恍惚发现，这些话竟然是如此的容易出口，导致连思考都不需要的就脱口而出。她真的也从来没有想过，一直都是冉秋在乎她，为她着想，电话永远是冉秋打给她，行程永远是冉秋为她安排好，很多事她原本不需要考虑的，可是她都想到了记得了，而且把它变成了一种习惯……她本来应该是被宠的那个。

　　而她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种付出，又为她做过什么？冉秋跷考试也要跑到机场去接她，她过了半年回来甚至忘记给她带上生日礼物，而四天后就是她十九岁的生日了，她凭什么在意冉秋介意是不是拉拉？

　　愧疚的感觉一点一点加强，好象要窒息，雅苑右手抚上她的脸颊，像强调也像保证，认真也低低的道：“不是拉拉，我保证。”

　　“嗯，相信你……”冉秋也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望着她，把雅苑垂下来的卷发拨开一点，吐吐舌头笑着揉揉眼，“是我想多啦。睡吧，明天有课耶……”她蹭啊蹭的挪到雅苑身边，拖住一只手，这次是真的入睡了。

　　“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的。”雅苑低低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保证给谁听。过了一会，她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萝卜，在做什么？明天约会好吗。又过了三分钟都没有消息报告，刚想打电话，她才想起，萝卜一向晚上关机，要收到也是早上了。

　　冉秋的手机，从来都是24小时能够打通的。

　　有什么东西，悄悄的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