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烟火(gl)》冉秋

53、婚礼进行时（一）

　　下午快要六点时分，天色还相当的亮，正是所有人都准备着回家看着新闻联播一家团圆吃晚饭的时候，孩子已经开始收拾书包等放学，老人开始倚着门期待，回得早的上班族们也打开了家里的防盗门，在门框边想象着开门时会不会有一阵饭稍稍烧过火的香气。

　　酒店的正厅忙得热火朝天，灯光音响酒水道具都已经就位，主持人宾客服务生也已经到场，接下来就是热闹的婚礼了。

　　小七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服务生装站在角落里，望着台上两对伪新人笑成眯眯眼，朝后面戳了一指，顺手拉过来悄声道：“诶诶诶残小泪同学，今天你和家里怎么说的？他们不是特别反对你出来吗？”小泪嘻嘻哈哈的和她挠做一堆：“我说做义工啊。义工多么崇高，哪里有反对的理由……”她俏皮一眨眼，“还说我，倒是你，又是怎么出来的？”“我？”小七清清嗓子，正色，“我们学校开党代会，本姑娘是代表……”“学校腐女党党代会……”话没说完，小泪先笑到呛气，小七看她两眼再也严肃不下去，也跟着笑弯了腰。

　　台下嗡嗡声笼罩。雅苑冉秋家的一干七大姑八大姨俱已到齐，小V家的亲戚朋友们也已就座，麦子公司的一些狐朋狗友也都到场。众人有的是知晓内情的，有的是模模糊糊一知半解的，有的是麦子事前打过招呼的，有的则完全是是M和宛夫人莫名其妙用电话CALL来的，说是到时才能说明原因，对整个婚礼谁跟谁是完全一头雾水。此时好奇的解惑的提醒的，交谈声响成一片。

　　而台上也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张罗得喜气洋洋的大红礼台上背景灯光花束都就位，只等正主上场了。

　　“今天是公历2010年7月7日，云开见日，花面芙蓉；好风助兴，喜上眉头。我们迎来了两对新人——”蓝山一身蓝色牡丹旗袍，带着典雅的微笑对着话筒说道，旋即面向礼台的另一侧，右手掌心向上作势一引，“现在有请今天的新人！”

　　“走吧。”雅苑眨了眨左眼，挽起麦子，“上台。”

　　“喂，走了走了。”小V拖拖身边似乎有点走神的冉秋，“还在发什么呆？”

　　“我在找阿雅。”冉秋很合拍的伸出手挽住他，眉心微微一蹙轻声的说，“V你看见阿雅了没有？他今天好像就没有来……”“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怪……”小V也小声的回答，他其实看到陆潇雅露了个面，但是只是在储物柜那边站了一会儿，远远的观望了几人一眼，见他发现后朝他笑了笑就径自掉头走了。“也许是不想来吧，毕竟看起来她很喜欢雅苑姐的样子。别想多了。”小V给她正了正蝴蝶结，向前一步走上台阶。“丑死了！”冉秋跟着往前走，弱弱的叹气，“你白目干嘛一定要搭上我……自己长得学生气秀气状。”那蝴蝶结是小V硬要系上去的，原因是不能让人看了觉得他们姐弟恋。说得好听……冉秋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没反对。为了大局，小细节她就忍了。

　　烟逝伤脑筋的揉揉眉心，作为伴娘走在四人后面，这两人还真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现在请大家安静一会儿，请我们今天的主角上场，”蓝山握着话筒的手也细细的冒了一层汗，她和候在台侧的几人轻轻点头，沉声道，“今天的新人是——麦子，V，……雅苑，冉秋。”最后四个字一出，宛夫人和M家的亲戚群里一片哗然。雅苑和冉秋一露面，有不少人更是直接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对不起……”雅苑上台后一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之前一直瞒着大家……”底下麦子和小V那边的朋友也开始起了一阵骚动，大厅里嘈杂喧哗，把婚礼的音乐都盖下去了。

　　“是的……”冉秋向前走了一步，接过雅苑递给她的话筒，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并没有死……今天这么贸贸然的邀请大家来，因为我实在是很希望你们能参加我的婚礼……我真的很希望能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有你们的参与。”她掬了一躬，抬头的时候有两行眼泪顺腮而下。灯光打得很到位，基本上让坐得近一点的人都看见了。

　　为着那如此自然就流下的眼泪，现场的喧闹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蓝山轻轻的“哦”了一声，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一般，表示了适度的惊奇：“各位来宾，今天的婚礼似乎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看来新娘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对大家说，请大家安静一下。那么下面，就先听两位新娘来解说一下事件的经过。”她看了看冉秋，视线又转向雅苑，“那么从你开始好吗？”雅苑点点头：“好的。”

　　冉秋拿着话筒在前面不太方便，于是蓝山把自己手上的话筒递给了她，雅苑笑一笑回礼，转回来面对着三方的宾客：“事情要从那一次住院说起……”

　　她平静的讲下去，大概复述了一遍从她们住院到某人如何如何的把她们带到了郊外，讲到了某人本来打算怎么对付她们，又讲到了陆潇雅怎么帮着她们从后面越墙而逃。仇尹的名字，她刻意的略去了，人多口杂，知道的自然心领神会，不知道了也就听听，总是慎重为好。至于陆潇雅杀了另外两个人的事，她没有说，那是……禁忌中的禁忌。

　　大厅中的声音由喧哗到更喧哗，在雅苑讲到“玩过了剁了手指，再放把火烧了这里”的时候一阵寒意从各人心底生起，席间发出了唏嘘的声音。继而雅苑说到到陆潇雅对她说“走过去就不要回头。这个社会有多黑我都看见过，不要舍不得，不要尝试拯救”的时候又是小小的沸腾。待到说起冬天里她们在山从里跋涉的整整一晚时，有几个人缓缓的坐了下来，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和苑子其实都算是死里逃生的，所以都不敢告诉大家。”冉秋从服务生手里拿了张餐巾纸，略微拭了拭泪痕，“是麦子和V当时路过，发现了我们，从那以后我们就去了国外，也是他们帮忙。一直有半年，我们都在国外生活着。”她挽住小V拉到众人面前亮相，雅苑也很配合的把麦子拉到前台。

　　原来如此！一堆完全不知前因后果的远近亲戚做恍然大悟状，更有人开始热泪盈眶感慨万千起来。以前虽然多少听说了些这对姐妹的闲事，但是如今两人是各自带着未婚夫来亮相，可见那些传言都是一派胡扯。不管怎么说，以为早就不在的娃娃辈陡然发现还在人世，如今更陡闻将要嫁为人妻，总归平添一份欣喜。于是各各相对松口气，有了些听故事的心情。

　　小V的父母和M宛夫人他们作为亲家坐在一席。他们自然都是知晓这“假婚礼”的内幕，但小V和麦子却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些经过，此时叹了口气，喃喃道：“不容易啊。走到这一步。”“是啊。”宛夫人勉强应和着。虽然几十年来的婚姻道德观念不允许她承认这样的婚礼，但是出于为人父母的心情最后她还是来了。

　　该承认，两个孩子能走到现在不容易。M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开心点，既然都来了。”“嗯。”宛夫人笑笑，眼圈又开始红，“我知道，又不是石头。”看着子女成家的心情每个父母都懂的，尤其是本以为已经失去了的孩子。此刻看着两个孩子穿着婚纱，饶是如何的不情愿怎么的别扭，那种有点心酸有点欣慰的感觉多多少少总是有的。

　　“好了，亲家母，开心些吧啊？”小V的母亲是个很朴素的女人，梳简单的发髻，衣饰也没什么花样。她叹口气，帮宛夫人倒了半杯橙汁，然后眼神挑挑台上低声道，“我懂的，不过其实你看，其实真要接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我只想着啊，子女有子女的命，也管不了他们一辈子不是？万一哪天眼一闭，还不是由着他们去。只看小V他自己能过得开心些就好了。”

　　“我又怎么不知道……”宛夫人也叹气，苦笑，“话是这么说，哪个做父母的非得和子女过不去的，看她们开心我也挺开心的，只是……只是心里总杵着个杠儿，唉。”

　　“恭喜恭喜……我得坦白咯！以前我都误会你了，对不住你啊老友！”话还没说完，有人第一个越过席位，端起一瓶白酒到几人面前，二话不说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然后一口干了。
　　他又拍拍M的肩给他也满上一杯，端着酒杯向几人一敬：“咱以前也听信过以前新闻上那些屁话，也掰过你家的闲事，现在来，来来，先干为敬咱敬你们一杯，今天既然是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开心一些，以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呢，就让他过去哈哈哈……”

　　M举杯扬扬，端起那杯酒也是一口喝干，勉强笑了笑亮亮杯底，那位眼角有些皱纹的仁兄满意的拍拍他的肩坐回去了。

　　酒喝在嘴里，其实不知道什么滋味。给他敬酒的是以前的一个老同事，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家里的事情他也操心不少，如今总算是有一个交代了。

　　“大家来敬几位家长一杯如何？”某位远房叔叔不失时机的活跃气氛，站起来嚷嚷，“不能让今天的家长老坐着喝闷酒，大家来啊！一起敬一杯，女儿捡回来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双喜临门的好事！”“对啊！”“是啊！”“恭喜恭喜！”“我也来敬一杯！”正愁情绪没处发泄的众人里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那位先生说得有道理。”蓝山端着主持人的架子，露齿一笑，“既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今天看着女儿婚礼的父母心情想必是最复杂、酸甜苦辣道之不尽的了。那么来宾们，我们暂且先等等，现在请新娘们的父母上台，让两位女儿先敬他们一杯如何？”

　　“好主意。”“有道理！”几个端着酒杯正在走过去的亲戚们都点头同意，放下酒杯就势把两人簇拥到台前去。“诶？我、我、……”宛夫人本不想上台，被人簇拥着不由自主的往上走，有些手足无措。“诶什么？”大家顿时起哄，笑到，“女儿要嫁人了。这杯酒好歹是要喝的。”转眼间，两人被拥到台上，腐女党服务生们不失时机的一人献上一捧花，花束大得吓人，不用两只手根本拿不住，宛夫人和M两人只得双手抱着。

　　烟逝看着宛夫人和M一副囧囧的表情在心里狂笑到快要内伤，这花束是她刚才特意吩咐的，就是要大，就是要沉，一定得两只手拿。这样，就算想拒绝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手去端酒杯了，只要她们服务生不接花束，那杯酒这两人就只能无条件乖乖的喝……

　　“现在请两位新娘给双亲敬酒一杯。”蓝山笑吟吟。她看见那花束自然也明白了用意，差点一嗓子笑岔气，连忙招手让服务生上酒。“快去快去！”小七在台下也笑到无力，把小泪一推，“酒，你的事。”“看我的。”小八乐颠颠的去了。

　　“敬酒之前，两位新娘请对你们的父母说点什么吧。”在等待的空隙里，蓝山转回身，把话筒对准冉秋，“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什么话想要当众对父母说的吗？”

　　“我曾经恨过你们。”冉秋接过话筒，缓缓的一句话出口，全场立刻安静，都等待着下文。台上的众人顿时脸上变色，这不是他们预先排练好的台词。M和宛夫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局促。

　　“我曾经恨过你们。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为什么生下来却总是对我不好，为什么公司的事好像永远比家重要，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好像总是不可饶恕一样。……我一直都无法原谅。”冉秋看着两人的眼睛，慢慢的说。“惨了惨了，错台词了。”小七在心里嗷嗷叫，这哪回事和哪回事嘛，翻旧账也不要挑这个时候，存心让他们砸场面啊！

　　“后来出去了，我才知道。”冉秋继续慢慢的说，语调不再冰冷，渐渐的掺杂了一些柔和进去，“为什么能够很容易的原谅自己的敌人，却不能原谅朋友的背叛？其实越是在乎的人，原谅起来就越不容易吧……”

　　“因为要经营自己的生活，才发现，父母要考虑的东西比我们远远的多，顾及也远远的多，我们可以轻易的说豁出去因为我们还有资本还有青春，因为我们还输得起……不管怎么了都可以回去，家是我们的原点。但是对于我们的父母，他们也许永远都输不起了。”

　　“他们要为我们维持着这一个原点。他们是不自由的。为了自己的子女父母放弃了多少作为子女的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作为一个子女，永远都没有资格和父母叫板，更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父母一定要做到什么。现在我是这么想的。”“你要吓死我们……”小七继续哀哀叫，这家伙真是的，即兴而发也不和他们打个招呼，不知道吓得多少人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的。

　　“所以，我永远都爱我的父母，不管他们做什么，他们是有那个资格的……即使哭过即使伤过，也要充满感谢。只要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了。”说完她把话筒塞给蓝山，然后和两人抱在一起，用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在两人耳边轻轻的说了句，“谢谢妈妈能来，谢谢爸爸。我爱你们，你们知道的。”

　　“我们也是……”宛夫人捧着花束眼圈红红的应着，那一刻她终于能够理解什么是释然，在一起就是幸福……其实在一起就是幸福了。秋秋说无论如何都可以原谅她，她呢？是不是也该做个大度的家长，原谅她们的出格……

　　“不提过去只看未来，爸妈祝福你们！”M把花交给小泪抱着，自己从托盘上端起酒杯，和宛夫人对视一眼，55度的白酒满满一杯，一口饮尽。

　　雅苑眨眨眼忍住泪水，望着天花板轻轻呵口气，盈盈一笑，轻声道：“谢谢爸爸妈妈。”她端起酒杯，没有多想毫不迟疑的倒下。糟糕，雅苑不能喝酒……冉秋心里一惊，却不能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杯酒喝了下去。原本说好的这杯酒是由她代喝，可是雅苑却忘记了。她也只好收起担心微微一笑，也是毫不迟疑的一仰头一杯酒见底。“好啊！”“好啊！”小七兴奋过度的带头鼓掌，成功成功，效果意外的好，这灵光一闪还真闪得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