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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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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穗……“找寻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千头万绪一时竟然无从说起。他呆呆的向前走了两步,在那光晕前站定。
顾绿章却背对着他没有转身,香息存穗没有让她转身,她便动不了。本该是感慨无限的兄妹相认的场面,刹那间变得僵硬。她只是看着那只丑陋的一只怪物。此刻它无比的温顺安静,目光里的柔和竟然让那可怖的面容都微微的透出一种暖意来。她目不转睛的看了几秒,微微一笑:“我……”她口齿轻启,“以息香之神的名义……”
平静清稚的声音远远的在草莽和腾空的火焰间传荡开去,细微却奇怪的并不减弱,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大小,有种审判者的肃穆。
“不要!”香息溶馀这几个字入耳,胸口像是猛的被捶了一拳,蓦然清醒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准送死!存穗你听着你不准送死知道吗?!啊---------------”他冲进光晕中,用力抓住她的肩强行把她的脸扳向自己,咬牙切齿,“你,你,你!做神很好吗?连这个时候都还要牢牢记得!你明明知道,借助复逐的血你就可以重生!只要你回去,只要你回去……他心情激荡得几乎哽咽,顾绿章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近乎茫然的微笑看着他,只有眼眶里两行清亮的泪水不断的滑落下来。“我……行此天劫,规于万兽。天之名檀犀泽。善,使者,魔之该隐,妖之司狐,为我共证。”她声音很低,又被摇得摇摇晃晃,说得却一点也不慢。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也不说话,虽然没有任何凭借却不下坠,只是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仿佛已经这样听了很久,连事情的过去和未来都已经清楚一样。
这……就是神吗?呵呵。桑菟之目不转睛的看着,微微一笑。那白衣的男子的眼神向他轻轻一飘,惊动了肩上的白蝴蝶。
“哥……”她的瞳仁微微转动,淡淡一笑,一根一根轻柔的扳开他肩上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可以拥抱的距离,“我……不是神,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约定。”
约定。是什么样的约定?顾绿章在心里问着,试探着用唐草薇叫她的方式喊她的名字,存穗,是个什么样的约定?
……来吧。顾绿章的眼前骤的一暗,是她已经熟悉的感觉,有股力量在推这她慢慢的去到一个地方。在思维走出她可以理解的这个世界之前,她只看到香息溶馀没有预兆的爆发出一声大吼,欺近复逐立掌下劈竟是想要将它立毙当场,一直匍匐的蛇也摆出攻击的姿势向昏迷的沈方扑去,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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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解释,从这里开始是与藤的文风差别很大的背景插入,如果可以单纯跳过,或者回头再看,不影响故事的连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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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冲冲的苏家二少爷走了.
香息存穗悠悠的叹了口气,眼望着苏谐走出去的方向,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一把绣花小剪.房间里满地凌乱,花瓶香炉碎了满地.一团毛茸茸的身形从虚空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初时还如一缕烟雾,渐渐结成了复逐的形状.
温柔的黑眼睛注视着她,无声无息.远处传来了”砰”的一声摔门大响,接着又是一阵唏哩哗啦拖动铁链的声响,然后是咔哒一声沉重的落锁,又是粗重的呼喝声:”给我看紧点,当心掉脑袋!”外面零零星星的应了几声是,终于归于沉寂.
“你看着我做什么?”少女俯身拾起翻倒的桌子,抬头时发现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不由掳了掳头发,失笑了.顺手从业已开裂的梳妆台上取了惯用的牛角小梳,慢慢的理着它纠结的毛发.复逐也温顺的任由她梳弄,只是那张丑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其中竟多悲哀.
“可怜我?”少女还在笑着,起身把东西一一归回原位,”遥远,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祭天….也并不就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你想想,那腾空的火焰,像盛开在孽狱里的红莲,多么美…….”
是可怜吗?复逐默然.悬即身形隐没在有水雾渐次氤氲的空气里.
不是的…不是可怜,而是不舍.这么多年来屈指可数的一点点温暖,怎能不依恋?
忘记了过去,也不知道终了,唾骂,惊恐,诅咒……为着他带来的灾,预言的祸.为它的丑.然而天意强加它如此,它又能如何?
曾几何时,它也有过在溪流间跳荡的随意,也有过滑如秋水的皮毛?却有方士处心积虑,招来雷电口口声声要灭妖兽,天雷乍降,从此成了今日这般.
然而究竟未死.三日后,当日在场一百余人或自尽,或遇难,或仇杀,或暴病,竟无一活口.
从此,复逐二字,成了世上,最不吉的言辞.
而你,又为了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懂得了温暖的滋味,我就不愿意再回到寒冷中去了…..
月圆的汾阴山顶,有异兽凄然而呼,声闻四野,万家闭户.
史书载:”开元十一正月汾阴县志云,一月事十五东山之颠有异兽,其声若狼,亦类豺.长毛而赤眼.裂唇而朱瘛,遍体如被火灼,长约于人当.乡人传曰复逐,而未知其真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