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丁盐｜02 ...
-
//李海妍//
Dean is a friend of mine. 权革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们不是很熟，但是很聊得来。第一次见面，我们聊了布鲁斯音乐，第二次见面，我们一起唱了灵魂乐，第三次见面，我们就一起写了一首歌，当然，还有他的朋友和我的朋友。
我是一个很擅长观察别人的人，从小就特别擅长察言观色，我能看出来他对我的好奇，或者说他很惊叹与我和他想法的相似。
我很享受他在听到我随口报出几个我喜欢的歌手或乐队的名字，我在说出keyshia cole的时候他眼睛一亮，后来的几个名字更是让他兴奋得嘴角上扬。我喜欢这种我的品味被认可的感觉。
当我说出我从十岁开始跳HipHop跳了六年的时候，他的表情更加精彩了。我喜欢这种颠覆别人对我的刻板印象的感觉。
他对我来说，是一个可以自由交换想法的安全地带。长久以来，我都按照社会规训的模式成长，虽然过程中会产生疑惑，但大体上还是按照社会所期待的道路在走，但这并不代表我是没有自己想法的提线木偶，相反，我是一个有些叛逆的小孩，虽然我体内的叛逆因子被我藏得很好，但在我认为重要的事情上，我是个坚持到有些固执的人。有人说我这是扮猪吃老虎，但我只有在这个制度内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的时候，我说的话才会被听到、才会有分量。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打造得很漂亮了——当然我从小一直就很漂亮，但他当时还是个正在探索时尚的小土包子，当然，我也不在乎他穿得好不好看，一个人改变外在的穿搭很容易，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sexy brain的，他就是性感大脑中的一个。
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但我觉得他和普通的男人不太一样。我对异性看到我时的惊艳表情很熟悉，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我姣好的面容，但他不一样，他对我感到惊讶是因为我弹了他喜欢的布鲁斯、我也喜欢他喜欢的艺术家、我对某些事和他的态度一样。他不是肤浅的、只知道看女人脸蛋和身材的人，所以我在他面前很放松，我喜欢和他聊一些深入的事情，比如电影鉴赏，比如艺术家的轶事，比如音乐创作。
在S.M Town开到LA的时候，我和李赫宰李东海打了赌，于是我开始疯狂写歌，在joombas录音室待了一天半，虽然完成了一大半，但是我脑子也完全停转了，于是我搬来了他做救兵。当他说叫欧巴就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儿成了，我还很贴心地赠送了撒娇服务，毕竟能拒绝李海妍撒娇的人还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完不成，咬咬牙撑一下还是能做到的，就是他在的话我会更安心。
我太累还是睡着了，靠在他身上。其实2012年我过得不是很好，因为修能考试的原因我一直处于高压状态，五点钟起床去学院自习两个小时，八点钟去学校上课，晚上十点放学后再去学院学到十二点，每天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和一遍遍的复习让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这次家族演唱会我也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但还是因为不服输开始熬夜写曲子。
我醒来的时候被男士古龙水的味道环绕，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烟味。我不喜欢烟味儿，也不喜欢浓郁的古龙水香，但这个时候我居然会贪恋这个味道，可能是因为刚刚闻着这个味道睡得很安稳吧。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啊喔，被呛得打喷嚏了。
醒来之后，他给我听了完整版的demo，我突然觉得他像小叮当一样，我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完成了。
I thought had a crush on him.
And I ran away.
之后的日子，我们交流不算频繁，甚至可以用贫瘠来形容。我忙于学业，他忙于工作。我没有和他分享我生活中的琐事，因为我觉得和他的聊天框不应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充斥，我们聊音乐聊电影聊文学聊人生，就是不会聊琐事——聊生活琐事是对我们对话框的亵渎，在我看来。
我说我最近在听70年代的英国摇滚来安置自己的反叛之心。
他说他在看30年代的好莱坞老电影来想象繁华过后的萧条。
之后我们几年也没见过面。
12年、13年的圣诞节我父母来韩国陪我，因此我没去美国和他们过节，2014年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我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14年一整年，我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我开始对我的工作感到莫名的烦躁和厌倦，我开始害怕对我拍照和欢呼的人群，我开始对周遭的一切陷入恐惧和焦虑，我开始整夜失眠拖着疲惫的身体跑行程。但是我掩饰得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人看出来我不对劲，或者说，他们其实看得出来，只是没有拆穿我。
那一年，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挤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看他给我推荐的电影、听他说不错的音乐。我远处的朋友离我的距离刚刚好，他就像我灵魂的暂时的憩息地一样，我在他这里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和面具，我可以尽情批判世界，我可以全情投入故事情节，我可以肆意分享我内心的想法。我在移动的飞机上汽车上断断续续写下了《远处的朋友》的歌词。
14年圣诞节，他让我去看love actually，我当晚就结束歌谣大战的行程后一个人窝在宿舍里用电脑看了这部电影。
我问他，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呢？怎么感觉人类总是在追求一些虚无缥缈没有定义的东西。
他回答，幸福是承认自己和他人的不完整性。
那个时刻，我突然感觉到，被击中了。
我这一年长久痛苦的根源，就在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性但却没办法做什么去改变。或许比起强行改变，接受和承认才是良策。
【Dean：plz be happy[合十]】
【-】
这是我的一个小习惯，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的时候就会回-。
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是灵魂的共鸣，似缠绕交织却又分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远不近维持着微妙的距离感。其实每段关系都不可避免地包含着自我的让渡，但是我在他面前可以是完全真实、赤/裸、轻松的自我，我不期待从他这里获得些什么，他也不期待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我们的交流完全是轻松自在的，不带一丝世俗的杂质。我很感激他，是我在世俗世界里的一点小小宗教，是在长途跋涉中我灵魂暂时的落脚处。
我其实看见他了，在人群之中。他好像来看了我东京场的演唱会。真的很神奇，我觉得左侧看台好像冥冥之中在召唤我，多注意了一点，居然在观众席看到了他，其实也只是身型和穿衣风格像，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那就是他。我也没有问，就当作是他吧，来听我的演唱会，我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点想象。我在那次演唱会安可的时候，清唱了未公开歌曲《远处的朋友》，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我远处的朋友。
下一次见面充满戏剧性。我没想到我们时隔三年的见面会是在医院楼宇之间的长椅上。
我想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那么狼狈。出于好奇，我点了一根从父亲那里没收来的烟，不会抽烟的我一只在吹气，只见烟的火星在燃烧，嘴巴里却一点烟的味道也没有。
“不是不喜欢烟味吗？”
我抬头，看到是他，先是怔住，我不知道他是特意找来的，还是只是偶然遇到，但我不打算深究，就当是命运在牵引吧。我努力扯开一个笑，可能这个笑比哭还难看，毕竟演唱会结束之后的十几天里，我一次都没有笑过。饶是舞台上表情管理能做得很好，但此刻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坐在我身边，拿起我手上的香烟，熟练地吸了一口。
“我只是想知道，烟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魔力呢？”
“也没什么魅力，只是会成为烦闷时逃避现实的一个出口。”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对吸烟这件事颇为熟练。我想，在失眠的夜里，他是不是也会点燃一支烟来排解苦闷和忧郁呢。
之后我回韩国准备办休学手续，教务处的老师说刚好有和南加州大学为期一年的交换项目，现在申请还没有结束，我可以试试看。于是我在首尔待了一个月准备申请交换的材料，我的申请不出意外地拿到通过。
我不知道第几次飞去洛杉矶。带着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不过我爸爸好像比我乐观多了——在眼睛哭红的妻子和连连叹气的女儿面前，可能他也不得不乐观起来。
在我韩国美国频繁飞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来医院看我爸爸，我妈妈很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他给我爸妈下了什么迷魂药，反正他们俩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了。好吧，我承认我之前跟他聊过的那些趣味相投的电影都是跟着我爸爸一起看的，或许钟爱老电影的我爸爸和他更有共同话题。
好突然。他就这么突然间，从我大洋彼岸只聊艺术的iMessage网友，变成了偶尔会见面聊生活的朋友。
夏天的时候，他发了单曲在美国出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在推特和instagram上发了宣传的post。
@hailey_x：Dean is a friend of mine and I love his music!!![爱心]
我收到了他的回复：一颗蓝色爱心的emoji和一个海浪的emoji。
这还是第一次，我们这么多情地对话，不是正经的标点符号齐全的纯文字，而是emoji图案，好不适应。
他告诉我很抱歉，我不明就里，他发来一个音频文件，说原本是写给我的，结果自己重新填了词打算拿来当在韩国的出道曲了。那首歌叫《释放》，他希望我把自己的苦闷和压力全都释放。
我开玩笑地问他，是靠喝酒还是靠抽烟呢？
Drink, smoke, pour up.
那首歌最开头的词。
“那要喝一杯吗？”
“好啊。”
I think I need a Whiskey.
几天后我和他道别，他还是决定回韩国发展，我留在美国和爸妈一起，在机场的时候，我和他拥抱，我说“希望你一切顺利”，他是那么才华横溢的人，理应被认可被称赞被鲜花掌声围绕，他这样充满才气的人写出来的音乐作品，理所应当成为乐坛瞩目的焦点。
“你也要健康，可以的话，希望你快乐。”
我笑了笑，收下他的祝福和希望。
“以后再见吧。”
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
临走的时候，他轻拽我的手臂，“啊，生日快乐，虽然稍微早了一点，但是，生日快乐。”
他把一盒万宝路的香烟放在我手心，“满21岁之后才可以抽，officially 21，明白吗？”
是啊，我快要21岁了。我自嘲地笑，“21岁这么糟糕，我倒宁愿我人生中没有21岁呢。”
我的21岁会很糟糕，以至于我根本不期待它的到来。20岁连轴转导致的身心问题在21岁时全都找上门来，父亲病情日益严重我却无能为力，医生说不如好好陪伴他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一切都会变好的。”他挥手跟我告别，最后的时候说了一句“love you Hailey”就转身离开了。
真的会变好吗？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06章 丁盐｜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