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吒二三事》月影儿

15、第 15 章他的太阳（16）（17）

　　Part 16

　　说出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后，太乙真人终于松了口气。他合拢书本，面带微笑看着徒儿，静静等待最后的审判。

　　哪吒握紧双拳，低头盯着地面，许久都没有回应。师父的话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还太年轻，缺乏足够的历练，孰对孰错，孰是孰非，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判断。

　　倒是一旁的炉子沉不住气，跳到二人中间大喊大叫：“哪吒，你不能杀你师父！笨蛋太乙虽然胆小，却也没那么可恶。那天他没有逃走，而是在炼制保护大家的屏障，虽然迟了一步，但他已经很努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了！”

　　炉子告诉哪吒，就在他冲向魔种引发爆炸那一瞬，太乙真人练成了屏障，抵御了足以摧毁半座城市的强悍冲击。

　　屏障保护了关中百姓，却没能保住哪吒。尸块和血雨倾盆而下，染红了整片东海，也染红了太乙真人的眼睛。他发疯似的冲进海里，在魔物残骸中寻找徒儿的踪迹。粘稠的液体沸腾成一锅浓酸，将他的双手腐蚀得血迹斑斑。

　　终于，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徒儿。

　　哪吒在海浪的簇拥下向他漂来，安静得如同熟睡的婴儿，只是没了呼吸，身体更是布满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此后的无数个日夜里，真人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中，试图启动终极炼金术，救活徒儿。

　　然而复活一个人谈何容易，一次次的失败令他陷入绝望，几近癫狂。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一个振奋人心的转机出现了。

　　哪吒的身体正在自我修复，狰狞的伤痕结痂脱落，蜕变成艳丽的花纹。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为什么我会拥有这种能力？”哪吒震惊不已。

　　不等太乙真人开口，炉子便抢话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的父母当中，有一个不是人类！”

　　太乙真人频频向它使眼色，甚至用力敲打它的脑袋，它也全然不理。

　　“这是事实，哪吒有权知道！”炉子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他总要去面对的，你不可能瞒他一辈子！”

　　也不管哪吒能不能接受，继续说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生病，好几次差点死掉？那是因为人类的身体太脆弱，无法承受魔道之力。你的父母封印了这股力量，而与东海魔种的战斗又激发了这股力量，你身上的印记便是魔道之力觉醒的证据！”

　　“魔道之力太过强大，即便是终极炼金术也难以压制，笨蛋太乙怕你因此丧失理智，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于是把自己的心脏作为祭品，换给了你，而他自己，也因为强行启动禁术遭到反噬，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离开前，哪吒拥抱了太乙真人，将泪水肆无忌惮涂在师父的肩膀上。太乙真人亦是热泪盈眶，尽管自己的徒儿什么都没说，但简简单单一个拥抱，就是最好的答案。

　　哪吒走后，炉子看着像往常一样忙碌的太乙真人，问出了困惑已久问题：“人类不是都很怕死吗？你为什么宁愿变成一个怪物，也要舍命救他？”

　　“那是我赋予他的枷锁，就该我来纠正。我希望我的徒儿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会哭会笑，敢爱敢恨。”

　　桌面的书本被风翻开，露出一枚泛黄的卡片，上面用稚嫩的笔触画着大海、朝阳，以及沙滩上奔跑的两个人。

　　那是七年前，哪吒在节日里送他的卡片，卡片的空白处写着一行小字：谢谢师父，让我能够拥抱这个世界。

　　旅途还在继续，人的心境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杨戬惊奇的发现，哪吒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许多，曾经咋咋呼呼的野小子，变成了忧郁寡言的小大人。每次战斗结束，他都会踩着风火轮登高远眺，像在发呆，又像在思考。

　　风火轮是太乙真人送他的新武器，除了晚上睡觉，杨戬就没见他下过轮子，问他原因，他也不答，而是一脸愤愤扫了杨戬头顶一眼，转身飞走。

　　一天，哪吒忽然问道：“我是人而又非人，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怕我哪天发狂把你吃了？”

　　杨戬回答：“我说过，你就是你，永远不会改变。”

　　哪吒笑了，他用火尖枪指着脚下的连绵群山，朗声道：“舍弃我能舍弃的，改变我要改变的！这片大地，由我来守护！”

　　是人是魔已经不重要了，从今往后，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战斗。

　　夜幕降临，二人寻了一个避风之所作为营地。

　　杨戬并未像往常那样生火做饭，而是走到哪吒面前，将这个只会站着等吃的家伙拦腰抱下风火轮。

　　“火石用光了，轮子借我一下。”

　　哪吒落地那一瞬，杨戬忽然理解他为什么不愿下风火轮了。作为同龄人，哪吒现在的个头确实有点矮。

　　直到杨戬把鱼架在风火轮上，哪吒才反应过来，大叫：“喂！那是我的武器！”

　　哪吒本欲伸手去夺，怎料一抬头，便被杨戬那居高临下的气势压了回去。

　　“打架时才是，现在不是。或者，你想吃生肉？”

　　“你！长得高很了不起吗？我一定还能长高，比你更高！”

　　哪吒怏怏坐到刚铺好的草垫上，自顾自生了一会闷气，又装出一副慷慨模样，试图替自己挽回一些面子：“算我借给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杨戬暗暗发笑。

　　这家伙还是那么幼稚，看来所谓的成长，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Part 17

　　穿过魔物出没的黑暗沼泽，二人来到一座边陲小城。

　　由于地处交通要塞，城市虽然规模不大，却热闹非凡，服饰各异的人们用不同方式打着招呼，两侧商铺摆满各种新奇玩意，让哪吒有些目接不暇。

　　休整的这段时间，杨戬难得出手阔绰买了一堆补给，还破天荒带哪吒下了两次馆子。

　　夜晚，二人住进城中最体面的旅馆，环境优美，服务周到。

　　“终于不用睡大街了！”哪吒跳上柔软的床铺，开心的打了几个滚，而后趴在床边，问一旁喝茶的杨戬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记得第一次进城时，杨戬可是很抠门的，连一颗糖都舍不得买。

　　“还记得上次那个猎魔人吗？”杨戬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抛给哪吒，笑眯眯道：“托他的福，我们才能住上这么好的店。”

　　哪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解开钱袋瞄了一眼，撇嘴道：“我才值这么一点？”想想觉得不对，又把钱袋用力砸向杨戬，“你居然敢把我卖了！”

　　杨戬也不闪躲，伸手轻轻一引，将那钱袋稳稳接住，放在桌上。

　　“当初他们有备而来，还设下陷阱抓你，我若是与他们硬碰硬，只会弄巧成拙。于是我将计就计收下这袋钱，偷偷跟踪他们去了拍卖场，伺机救你出去。”

　　“可我根本没看到你！”哪吒并不喜欢杨戬的做事风格，他宁愿冲上去与敌人拼命，也不愿躲在暗处搞鬼。所谓的谋划只会拖延时间，让他被那群混蛋扒光衣裳，受尽羞辱。

　　杨戬皱眉道：“我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被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抢先了。”

　　哪吒抱臂冷哼：“真差劲，连只猴子都比不上！换做是我，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救你！”

　　杨戬神色微变，为查出猎魔人的销赃窝点，他可是装了一回孙子的。

　　他快步走到床边，俯身撑住床沿，平视哪吒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哪吒大声回答：“我说，换做是我，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救你！”

　　杨戬又逼近了些，眼中隐隐带着怒意：“前面那句。”

　　哪吒被他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你真差劲，连只猴子都……唔……”

　　杨戬忽然吻上哪吒的唇，将那嘲笑的话语堵了回去。

　　也不知是在惩罚哪吒的无理，还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杨戬的吻极其霸道，根本容不得身下人有半点喘息。

　　期间哪吒有过反抗，甚至用力推搡捶打，但都被这个强壮的男人镇压下去了。

　　末了，哪吒放弃挣扎，搂住杨戬的脖子。他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旦用心体会，那感觉竟是如此奇妙，简直欲罢不能。

　　吻毕，二人皆是呼吸沉重，心如擂鼓。

　　喉头艰难一滚，杨戬哑声道：“你可以说那猴子厉害，但不能说我比他差劲！”

　　哪吒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他呆呆看了杨戬半晌，总算反应过来，小声问道：“你生气了？”见杨戬不答，又埋怨道：“有一个比自己厉害的对手不好吗？你干嘛生气啊？”

　　杨戬着实一愣。

　　为救出哪吒，他带着哮天一路追踪到花果山，与孙悟空大战了一场。作为魔种首领，孙悟空聪明强大，行事磊落，令他非常佩服。若非立场不同，他很愿意结交这样一位朋友。

　　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哪吒称赞孙悟空，他就忍不住生气。

　　面对哪吒的追问，他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