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祭（修）》陶小希

19、第十九节 两不相欠

　　外面，北冥辰倚在一棵树上，低着头，满眼落寞。远远看去，像一幅孤寂而绝美的画。

　　树荫吞没了他的影子，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实际上，他的心，早已不存在了。

　　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黑暗，这便是命运，无人能改。可最可怕的是，黑暗中突然照进一丝光
　　亮，却又硬生生将光明夺走。北冥辰的阳光，是被一滴血夺走的。无论站在多么灿烂的阳光
　　下，他只能逃避，只能抗拒，他怕已经脏了的自己，会污染那种光明。

　　可还是，禁不住留恋，即使自己已经没有资格。

　　“你又在发呆了，从小就是这样。”

　　一只手撩开他眼前长长的留海，北冥辰身体一颤，直起身来。夜悠温柔地笑着，歪着头看着
　　他：“辰，多笑一笑，不然会长皱纹哦。”

　　北冥辰低头苦笑。五年来只能远远看着的笑容，永远那样温柔的笑容，早已成了幻象，没想
　　到，人就在不远处那座古堡里，眼前，居然还会出现幻象。他看着眼前的夜悠，虽然不是真
　　的，却也想这样看着她。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这样子看着真正的她。

　　突然，手上传来一丝剧痛，北冥辰背后顿时冒起一阵冷汗。他皱起眉头：昨晚打草惊蛇，还
　　受了点伤，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他闭上眼睛，想让心绪平复下来，一睁眼，却看见真正的夜悠就站在五步之外。北冥辰立即
　　垂下眼，阳光下的夜悠，像一注清泉，太清亮，太圣洁。他，不敢看。

　　“你又在发呆了，从小就是这样。”

　　北冥辰一惊，抬头正好对上夜悠的眼睛。夜悠向他走过来，他一点一点向后靠：不可以，不
　　要过来，你再靠近的话，我会……

　　夜悠撩开北冥辰眼前长长的留海，轻轻笑着：“你躲我，你用言语伤我，我却不生气，你说
　　我是不是没心没肺啊。”

　　“呐，最后一次见你时，你给我幽冥山的碧玉，向我换翠山的石头。白虎城开夜之部大会
　　时，我想着能见到你，就带在身上。可那天在百鬼森林见到你，却正好没带。现在给你吧。”

　　北冥辰一愣，手中多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深紫色晶石，打磨的小巧浑圆，上面开了一个孔，穿着一条红绳。紫晶莹润透亮，又神秘深沉。北冥辰心头一热，轻声说：“这么多年，你还记得……”

　　夜悠低头一笑：“原以为很快就能再见，没想到一别就是五年。欠着你的东西，怎么能忘了呢。”

　　北冥辰眉间一蹙，看着夜悠渐渐失神，又猛地一窒，偏过头去，冷声道：“谢谢。”

　　夜悠平静地抬起头：“那么，从此你我不再相欠，你若厌我，以后就当陌路人吧。”

　　说完利落地转过身，大步向城堡走去。北冥辰看着她远去的纤细身影，用力闭上眼睛，渐渐
　　握紧了手中的紫晶。一股清凉注入体内，这竟不是普通晶石，却像是多年用灵力调练过的。北
　　冥辰睁开眼，将紫晶缓缓挂在脖子上，嘴中轻吐出一个字：“悠……”

　　既然注定黑暗，又为何让我遇见你？

　　夜悠一直低着头走，到了门口竟不知已经抹了几把眼泪。她停下来，将自己的表情调回漠然，看见武神庆站在门口，深深望着自己。

　　武神庆没有说话，拉着她进了门。

　　中午，夜悠吃不下饭，冲回宿舍抱着小麒麟。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开阔的地方。于是带着麒麟到了古堡后面的大片草坡，躺在草地
　　上，看着天空。她把麒麟变回原来的大小，靠在它宽阔的背上，觉得很有安全感。

　　似乎来到古堡以后，阳光就一直那么得好。天空也总是那么高远，那么透明。夜悠靠着庞大
　　的麒麟，轻声对它说着话。

　　“麒麟啊，还是你好。那么可靠，那么强大，而且很专一。”她抓抓麒麟脖子下面软软的
　　毛，“你如果变成人，一定是个温柔的大帅哥，那我就嫁给你。我们可以到全世界旅行，饿了
　　就抓点小动物，你可以喷火，把它烤熟。”

　　夜悠露出享受的表情：“最好是烤乳猪，金黄香脆的，真是美味。”

　　“我不要做什么继承人，我也不要什么家产，我不要过复杂的生活，我不要对人猜忌，也不
　　要成天忙得不行。我们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和那些江湖人士交朋友，大口吃肉，大口喝
　　酒！也不用有什么人来对我说：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家伙。”

　　她抱住麒麟，蹭着它的的脖子，不管后者像受欺负了一样哼唧，撒娇一样说：“麒麟啊麒
　　麟，你倒是变成大帅哥啊。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带我奔向自由的天地啊~麒麟~~~~”

　　“呵呵，没想到夜家大小姐，也是个小女人呢。”

　　夜悠抬起头，看见简久一清秀的脸正从上空俯视自己，突然发觉两个人靠得很近，叫了一
　　声，拍着麒麟：“臭麒麟，不是要保护我吗？有人来了都不告诉我！”

　　（麒麟：我有答应吗……）

　　“麒麟兄，介不介意我坐旁边？”简久一笑容似水。

　　（麒麟：这管我什么事……）

　　“麒麟兄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哦。”

　　“喂！”夜悠看着简久一很大方地坐了下去，和自己一齐享受麒麟靠垫，也没说什么。清风
　　吹过，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夜悠坐在简久一身边，心中渐渐平静。她一向很喜欢简久一温
　　柔的感觉，像阳光一样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安心。

　　如果有个哥哥，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简久一轻轻闭上眼睛，挑起话头：“夜悠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呢。”

　　“也没有。”夜悠叹了口气。

　　“你跟我一样。”简久一笑着，“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看天。”

　　夜悠轻轻嗯了一声，看着简久一：“你也心情不好？”

　　“是啊。”

　　夜悠来回看了看：“武神庆呢？”

　　“我一个人。”

　　“哦~~~~~~~”夜悠暧昧地笑了起来，“你们闹别扭？”说完脑海里开始出现无限粉红的镜
　　头。

　　简久一好看地笑了起来，看着夜悠眨眨眼没有回话。

　　夜悠于是明了，开朗地笑道：“没关系，跟我说说。大家都是好姐妹嘛~”

　　简久一听得这话不禁失笑：居然有女人说自己是好姐妹！他看着夜悠的大眼睛对着自己闪呀
　　闪，一副“说呀说呀，我最爱听这种事”的表情，又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夜家的大小姐不
　　仅是个小女人，而且还很八婆。”

　　“什么啊~！”夜悠瞪眼，“我这是关心你！”

　　“恩，好。谢谢关心。”简久一继续明朗地笑。夜悠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恍惚，曾何几时，
　　有个人也有这样清澈的笑。她苦笑一声：可惜现在已没有了。

　　她不是不懂，北冥辰定然有原因才会变成这样，她伤心的是北冥辰居然不告诉她。想当年，
　　这两个人有什么事不是对方先知道。两个人无所不谈，无所隐瞒，为什么现在会这样？难道辰
　　他，真的觉得我碍事了……

　　“夜悠？”简久一低头叫她，脸上是无比的温柔。夜悠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简久一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又是感叹：根据原来的认知，他以为夜悠一定是骄傲又冷漠的女强
　　人，但似乎并不是这样。起码，她也像平凡人一样，喜怒哀乐形于色，对人并不特别防备。

　　他看着夜悠，轻声说：“庆他，很担心你呢。”

　　“武神庆？担心我？！”夜悠瞪大眼睛，“你说笑的吧，他眼里我也就是个白痴。话说，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天才的夜悠白痴呢！他担心我，夜之部和现世就没有十二小时时差了！”

　　简久一笑着：“庆从小就受到武神家的严酷训练，他父亲望子成龙，从不让他有任何时间玩
　　乐，所以从小就不善言辞，朋友更是很少。只有我，因为家父和武神宗主是好朋友，所以和他
　　关系比较近。”

　　你们俩关系近，我知道~我知道~~

　　“尽管看起来冷冰冰的，有时还很暴躁，但他其实很需要温暖，很需要朋友。”

　　所以你就当他的“朋友”温暖他喽~我懂~我懂~~

　　“庆很少会在乎什么人，也很少跟人说话，有什么事都在心里憋着，对人好还很别扭。”

　　他对你好很别扭吗？原来是这样……

　　“不过，”夜悠疑惑地看着简久一，“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是觉得武神庆拿我当朋
　　友了，在吃醋，让我离他远点？可我们是同桌，又是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啊。真没想到，简
　　久一你的居心居然藏得这么深，想让我别碍事还讲得这么婉转，怕伤我自尊吗？心肠倒是不
　　错，武神庆那个恶霸跟你在一起真是合适。

　　“没什么。”简久一叹了口气。任清风吹乱自己的头发，躺在草地上。当夜悠再看他的时
　　候，居然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她看着简久一的睡容，长睫毛，高鼻梁，雪白皮肤，水润的
　　唇，安详而平和，让人禁不住想要相信他。

　　夜悠看着他：可是，怎么把他搬回城堡呢？

　　于是，简久一被夜悠灵力凝成的担架，像抬病人一样抬回了城堡。武神庆看到这一幕似乎很
　　不高兴，夜悠只能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简久一说自己心情不好，又跟武神庆说：“以后
　　对他体贴点，别惹他生气。”之后不顾武神庆的迷茫，觉得自己为好姐妹办了一件好事，为唯
　　美的BL剧添了美丽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