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一五八、遥远的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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筚红棘和司马昭在我已经等得望眼欲穿时，终于满载而归。
两个人唱着小曲，一前一后，一个人肩上扛着一头半大野猪，另一个人拎着两只野兔、三只山鸡，那个兴奋劲头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叔权哥！叔权哥！晚上有的吃了！”司马昭远远地冲着我挥舞手里的猎物。
我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喜悦涌上心头。几个亲兵都是有眼力劲的，纷纷迎上前去帮忙，欢欢喜喜的架势恍然让我以为我们是什么私人定制团来旅游的。
我扬声招呼船家，借用他船上的炊具来烹饪料理。我们这群人当中，只有筚红棘会用土办法料理野味，三个亲兵勉强会做饭，但是谈不上什么烹饪水平。
我正担心这么好的野味料理不好就白糟塌了，先前的胖男人带着他的两个伙计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
“夏兄的伙计们，好身手啊。”胖男人周群笑咪咪地腆着一张大胖脸搭话。
我这趟出门，化名“夏成”。见了周群的笑脸，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个人带着两个伙计，跟我们合伙拼船，也是从巴郡去成都做生意的，一路上还算聊得来。
我指着正在热火朝天被料理的野味：“周兄不嫌弃的话，待会一道吃些。猎获充足，大家都能饱餐一顿。”
周群忙不迭道谢，并且拉过其中一个伙计自荐：“我这个伙计，厨艺还算拿得出手。夏兄若是信得过，让他一起帮忙。”
我看了那人一眼，欣然同意。周群一行三人，这一路上我一直在观察，没什么可疑之处，应该就是普通小商人。
筚红棘、我的亲兵、周群的伙计、加上船工，几个人忙忙活活足有一个时辰，弄出了一顿丰盛的野味盛宴，烤山猪肉、炖野鸡、烤兔肉，香气四溢，馋得所有人眼中冒绿光。
于是也不分什么彼此了。船家拿出了珍藏的酒，周群贡献了干粮和小菜，所有人围在一起盛大开席。
我跟周群坐在一起，互相恭维吹捧的间隙，还不忘彼此套话。周群是商人，估摸着早就看出我是团队真正的核心，上船没几天，有事就直接找我说，跳过杜敏这个名义上的小少爷了。
“再有一日，船到成都，就要与夏兄分别了，十分不舍啊。”周群吃得嘴唇油光光，满脸笑咪咪。
我也吃得开心，笑得开心：“这一路上承蒙周兄不吝赐教。不知周兄到成都之后，准备落脚何处？”
周群笑着说要投奔城东的亲戚家，反过来问我怎么打算。我道：“听小公子安排。”
周群微微撇嘴，笑了：“夏兄是江北人吧？”
其实我跟司马昭都是典型的北方口音，在江南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我们这个团队里，只有黄权和杜敏的口音是没问题的。
我坦然回答：“我与小少爷是远亲。江北战乱，投奔过来，谋一个安身立命。是否在外人看来，过于喧宾夺主？”
周群忙道：“不至于、不至于。小公子毕竟年少，夏兄明显沉稳，正好相得益彰。”
我笑笑，主动说：“这趟生意也是我头一次跟着小公子入蜀。我虽然常在外面行走，遇到生意上的事，还是小公子做主安排。”
周群眼神真诚，嘴上仍是恭维：“夏兄为人沉稳大气，虽不知从前做什么营生，上手这绸缎生意必定不难。”
我笑笑，探问道：“周兄常常往来成都与巴郡之间，不知近来生意如何？听闻自从永安陷落之后，商路中断，许多生意大不如前？”
周群看了一眼周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叹道：“永安被魏国占去，蜀中人心惶惶，都在担心魏国乘胜追击。唉，也不知我等小民，在这乱世之中还能苟活多久。”
我也跟着叹气：“我亦有此担心。好不容易，从江北避难至此，没过几年平稳日子，又要不得安宁。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周群苦笑：“难啊，难啊。益州从前可以偏安，如今却不得行，也不知争来争去的，到底争执个什么。”
我默不作声，心中感叹。谁是正统，是汉还是魏，对普通百姓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早日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并非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烤肉的炭火渐渐冷却，众人碗中的浊酒、手里的干粮都见了底，夜色也深了，我便招呼大家收拾残局，准备休息。
这个渡口倒也没有人来查问通行证，倒令我有点不放心。距离成都还有一天的船程，这个渡口停靠的船只却不多，看着有些萧条。
可能周群说得没错，益州的商业确实大不如前了。
我大致看了看，在渡口宿夜的总共有五条船，都是跟我们的船体量差不多大小的。船家之间相互攀谈，交换水文和气候方面的信息。我们这条船上的热闹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人来问野味是哪里买来的，得知是我们自己猎获，不无羡慕。
后知后觉，我觉得今晚这顿有点过于张扬了，不合适。
想着进了成都之后可一定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我这晚上睡得不怎么踏实。我们晚上都是安排人轮流值夜的，今晚担心大家喝了酒误事，我特意吩咐加强戒备。
好在这一晚平平安安。第二天早上，船早早起航，在我迷迷糊糊的补眠中，赶在傍晚到达了成都城下。
结果今晚又是要在渡口附近过夜的。成都最近出了新的规矩，对于外地新到的客商，必须严格查验身份、检查行李，才能放进城去，并在通行证上作特殊标记。我们的船到达成都的时间太晚，距离宵禁关城门只剩下小半个时辰，已经停止办理了。
大家都挺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下船上岸，跟船家结算了尾款，在渡口附近寻一间客栈住下。
客栈不难找。渡口附近人流量大，自然不缺客栈。我跟周群既然是一条船下来的，便也住进了同一间客栈，又一道叫了些饭菜吃吃喝喝，算是饯别。
我寻思着一路上相处还算愉快，便主动请客买单。周群很是高兴，话也格外多。
酒足饭饱，各自回房之前，周群拉住我的手，低声对我说：“实不相瞒，我落脚之处乃是关氏侯府，你在城中稍加打听便可知道。日后若是有事，可以来寻我。但凡能帮上忙的，定然尽力相助。”
我心中大惊，手都僵了。关氏侯府？据我所知，蜀汉姓关封侯的，岂不是只有那一位？
再看周群，我的眼神都变了，但他并未觉察出来，只是笑盈盈地沉浸在推心置腹交了朋友的喜悦中。
我脑子转得飞快，想想关帝公的府上有什么人姓周。莫非就是那个周仓？都是姓周，眼前这个胖胖的男子，难道是周仓的什么亲戚？
那，他如今住在关府，应当知道府里的情况吧？关家现在是谁在当家？过得还好吗？关兴和薛礼都不在了，银屏她怎么样了？
短短时间，我的心绪百转千回，在周群面前有些失神，他又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进去。好在他的伙计和我的伙计们各自上来搀扶，我僵着嘴角跟他笑着道别。
我们一行八人一共开了四间房，都是二楼的上房，房间挨在一起。我跟司马昭一个房间，筚红棘和杜敏住一间。
关上房门，我仍然魂不守舍。司马昭检查了一遍房间的各个角落，看着我道：“叔权哥你怎么了，怎么有心事的样子？刚才那个商人跟你说什么了？”
我缓缓摇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他把落脚的地点告诉了我，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司马昭“哦”了一声：“那是好事啊。咱们人生地不熟，也算是多了一条门路？对于打听义权的消息说不定有帮助。”
我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应答，内心的波澜久久难以平复。当年在成都的点点滴滴一股脑涌上心头，十年不见了，银屏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当年那个活泼俏丽、风风火火的将门虎女，还会如同年少时那般绚烂耀眼么？
我这晚上几乎没睡着。来之前，其实我没想过要去寻访关家的人，看看关兴的儿子、看看银屏现在怎么样了。我最重要的目标是救出自家兄弟，同时亲眼探探蜀汉腹地的虚实。我不是来叙旧找回忆的。
可是命运却在我尚未进城之前，就将我与关家断了整整十年的线重新连接起来。
我想了半个晚上，得出一个结论——不见。
既然周群和关家有关系，那以后就得避着些，更不能和关家沾上任何关系。银屏不会想见我。成都城这么大，也不那么容易碰上吧。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我听到司马昭起夜了。昏暗之中，司马昭高大的背影披了件外袍，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了。
我这才想起，司马昭似乎也一直都没睡着，整个晚上我都没听到他的鼾声。
他也和我一样无眠，不过我想，他应该是在忧心夏侯和的事。
我索性坐起来，点起油灯，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大半。
忽然间“嘭”地一声，司马昭猛地开门扑进屋里，大喊：“叔权哥别点灯！”
下一刻，数支羽箭破窗而入，带着呼啸的杀气袭向我与司马昭！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一五八、遥远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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