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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一八〇、希望渺茫 ...

  •   “叡儿……叡儿……”

      我呢喃着,迷迷糊糊地挣扎,无意识地抬起手四下寻找,却不想,骤然之间,手腕被用力抓住,有人大声在我耳边叫喊:“叔权哥!你醒了?”

      美梦戛然而止。梦中的曹叡迅速离我而去,代之以司马昭清澈的大眼睛和愚蠢的大脸盘子。我睁开眼看到是他,实在是没了一点脾气。

      司马昭眼圈通红,眼里噙着泪,顶着两个明显的大黑眼圈,声音哽咽而颤抖:“叔权哥,你总算醒了、总算醒了,我还以为……”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意识慢慢清醒,我发现自己跟司马昭不再身处地牢,而是在一间朴素单调的房子里。我躺在榻上,他跪在我身边,紧紧攥着我的手腕。

      这是在哪里?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

      我皱了皱眉。我的头不疼了,但是全身都疼。身上的每一处筋脉、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处关节都残留着撕裂一般的疼痛,那感觉就像是被人拆散了全身的每一个部件,然后再组装起来,偏偏还组装得不好,从而导致全身都弥漫着错位一般的疼痛。

      我艰难地开口:“子上,我们这是在哪?”

      司马昭双手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我们还在诸葛亮府上,但是不在地牢。诸葛亮让人把我们安置在了别院的空房,而你已经昏迷整整四天了。”

      我有点失望。我还以为看这个架势,我们是逃出来了呢。

      我还是不解,因为我几乎一点都动不了:“子上,我这是……”

      司马昭缓了一口气:“叔权哥听我慢慢跟你说。”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我昏迷四天,外面竟然天翻地覆了。

      原来那天我在剧烈到足以将神魂撕碎的头疼中感受到的地动山摇是实实在在物理意义上的——地震了。

      这一次地震不同于八月十五中秋节的那次,明显是一场大灾。司马昭当时被关在地牢,突然间四周全都在晃,天花板上掉落碎石,木质的牢门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司马昭吓坏了,生怕被活埋,拼命大喊大叫。

      所幸这是在诸葛府的私人地牢中,即便是地牢看守应该也得到了良好的训练。看守并没有弃司马昭于不顾,而是冒着风险冲进来,帮他打开牢门,还带着他一起逃了出去。不幸的是,两人眼见要逃出来了,司马昭却被一块掉下来的石头砸断了左腿的胫骨。

      我愕然看着司马昭展示给我上了夹板的左小腿,白色的绷带上还残留着少许血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司马昭自己也清楚,黯然道:“我这个样子,肯定是逃不出去了。叔权哥,你别管我了。正好我可以留下来打掩护,你这几天趁诸葛亮忙于赈灾,想办法逃出去吧。”

      我呵斥他:“说什么傻话。我断然不会丢下你独自逃走。你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告诉我,我又是怎么了。”

      司马昭眨巴眨巴眼睛:“叔权哥,你怎么了,我怎么会知道呀?”

      “……”我真是老糊涂了。

      司马昭受伤之后,地牢看守还有外面站岗的几个士兵护着他在院子里空旷的地方避灾。等到地震平息,士兵们将他就近安置,等待诸葛亮的指示。

      司马昭说他虽然无法看到外面街道上的情形,但能听到不少哭号声。即便是诸葛府这样建筑水平的大宅,也有不少小范围的崩塌倾倒,外面的平民区只会比上一次地震更为严重。

      我心知这才是真正的大灾,应验了之前我们见到的所有征兆。中秋节不过是大地震前的小试牛刀。

      司马昭等了半个时辰,看到夏侯和带着几个人,用简易担架抬着我。我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司马昭起初以为我死了,见夏侯和并无悲伤神色,这才安心。

      夏侯和将受伤的司马昭和昏迷的我一起送到这间屋子软禁起来,亲自带人给司马昭检查伤势,做了简单处置。到第二天下午,有跌打大夫来给他治疗,复位断骨,包扎绷带、绑上夹板固定。

      我们俩的待遇也就此翻身。因为一个断了腿,一个昏迷不醒,连麻药都省了。屋内没有监视看管的人,岗哨都在外面。夏侯和每天早晚来探视一遍,确认我的状况,估计都是回去禀报给诸葛亮了。

      我听得皱眉:“义权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竟有些摸不透了。”

      司马昭左顾右盼一番,小声道:“叔权哥,我觉得阿和是假意投靠诸葛亮。你还记得那夜你从牢里被带走,阿和打了我么?”

      我点头,司马昭的脸上已经看不出痕迹,但那天的耳光着实响亮。

      司马昭目光欣喜,更小声地说:“其实阿和看起来是在打我,暗中却往我衣领中塞了东西。等你们离开后,我取出来看,竟是一小包油纸包裹的粉末。我蘸了一点尝了尝,应当是我们所中那种麻药的解药!”

      我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明白了弟弟的良苦用心。

      司马昭笃定地说:“阿和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出去。我们身在虎穴,孤立无援,势单力薄,要做成此事定然不易。叔权哥莫要急躁,耐心些,待阿和想出办法来!”

      我笑笑,顺着司马昭的话附和几句,没再多说。

      要说司马昭好端端的,我会有足够的信心认为我们可以拼一把、赌一把鱼死网破向死而生。可是他断了腿,根本不能走路,哪怕荜红棘、黄权他们毫发误伤地跟我们汇合,仅凭这点人手真的能顺利脱身吗?

      我很绝望。我开始觉得我可能大错特错。我不仅救不了我弟弟,反而可能搭上司马昭、荜红棘、黄权这些重要战力,连累杜敏这个局外人,甚至搭上我自己。

      我心情沉郁,身体更是又疼又虚,死气沉沉地躺着,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我在想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向来没有头疼的宿疾,这次疼痛如此剧烈,后遗症又这般强烈,实在很不寻常。

      而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我实在不愿回想,留在记忆中的只有超出承受范围的剧烈疼痛。怎么会这样?那天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啊……

      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是诸葛亮拿出来的熏香有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香?怎么会产生那么大的作用?诸葛亮,他是想用有毒的熏香杀人于无形?

      ……听起来像是用杀虫药来扑杀害虫啊,真是令人不爽!

      “叔权哥,”司马昭忽然轻轻唤我,“你睡了吗?”

      我粗声粗气回答:“没有。”

      他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你刚才……醒来之前,一直在唤一个名字……‘叡儿’,是谁呀?”

      我沉默了片刻,自暴自弃地回答:“你嫂子。”

      司马昭大惊,笨拙地拖着断腿凑上来:“叔、叔权哥,嫂子……真有嫂子啊?”

      我睁开眼,看着惊惶羞赧不知所措的大男孩,慈爱地拍拍他的脑袋:“这辈子不会有的,但他一直都在。”

      司马昭肉眼可见陷入了纠结内耗的漩涡,我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司马家的次子、历史上的晋文帝,我命中注定的敌人。假如那些都不会发生,假如他一直都是司马昭,那也挺好的。

      无论如何,我要带他回去,不能让他死在蜀汉。他要是现在死了,我跟司马家的关系就完了。

      又过了整整一天,我的身体状况终于恢复到能够自主站立。但我仍然像是被抽筋扒皮走了一趟鬼门关,虚得要命,从窗边走到门口都喘息不止、冷汗直流。加上一个断腿司马昭,就这状态要跑路,怎么看都不可能。

      夏侯和果然如同司马昭所说,一天来两次,辰时一趟、酉时一趟,来送饭并查看我们的状况。他来的时候都不是独自前来,总是带着人,所以也没法交谈什么。

      第二天晚上,夏侯和竟然浩浩荡荡带了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妇人,位居人群正中。那妇人衣着简朴大方,荆钗布裙,相貌普通但长相大气,眉宇间更透出一股英气,让人一看便觉得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妇人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妾身黄氏,替外子前来探望两位将军。外子日夜忙碌不得空闲,实在无法抽身前来,两位莫怪。”

      我和司马昭对视一眼。黄氏、外子,所以她是诸葛亮的夫人黄氏?她怎么会来探望我们?

      在我们狐疑的目光中,黄夫人叫医师来给司马昭复诊腿伤。拆开的绷带下,伤处触目惊心。因为是被石头砸断的,皮肤和肌肉被石头挤压,骨头断裂又造成了开放性外伤,伤情颇为复杂。

      医师在清创换药和检查的过程中,司马昭疼得额头冒汗,硬撑着不肯叫疼,双手握拳轻轻发抖。可是我却担心,这个伤就这么治的话,恐怕治不好。

      黄夫人忽然出声阻止了医师:“且慢,容我看上一看。”

      我和司马昭皆感意外。

      黄夫人转向夏侯和,亲切地称他“阿和”,叫他帮忙举着油灯照明,亲自上手给司马昭检查伤势。

      司马昭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须臾,黄夫人抬头对司马昭说道:“小将军,你的伤口内里有败血淤积,放任不管的话,不仅这伤好不了,更可能性命不保。你自己应当也有感觉,这几日体温当比平日偏高吧。”

      司马昭略微迟疑,实话实说:“确有轻微热症。但我有外伤在身,不足为怪。”

      黄夫人轻轻摇头,看向我:“若二位信得过,待到明日光线充足,我可为小将军切开伤口,清除淤血腐肉。但如此操作,疼痛必然剧烈,小将军会吃不少苦头。若是二位心存顾虑,便当做无事发生,照旧休养。”

      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倒让人一下子便信了大半。司马昭看着我,等我给他拿主意。而夏侯和竟然也看着我,眼中满是热切和疼惜。

      我凑近了去看司马昭的伤处。黄夫人自觉给我让出位置,也不再多说。

      我记得诸葛亮的夫人精通医术,历史上是留下了这个说法的。她说话言简意赅,条理清晰,令人觉得可信。

      而这一切,在我仔细看清司马昭的伤口旁边隐约已经透出黑色时,便立刻做出了决定。

      我对黄氏行了一礼:“明日有劳夫人了。”

      黄氏点头:“那我准备一下,明日上午再来。两位将军今夜好好休息,无须担心。”

      夏侯和突然冒出一句:“夫人,清创可有性命之忧?”

      黄夫人微愕,随即浅浅笑答:“自当竭尽全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一八〇、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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